花事
2018-07-28 23:46 编辑:庄乐菱
残雪消融,池塘周围雀鸟无影。水边隐约泛出一丛丛淡黄色,不细看不会发现,像是画家的笔无意间拖带留下几抹痕迹。
这悄悄开放的是迎春花。春天的使者迎春花,别名:黄素馨、金腰带。它端庄秀丽,有着腊梅的形象和气质。花先于叶开放在去年的枝条上,花儿清香。开花之后即迎来百花齐放的春天而得名。与梅花、水仙和山茶花并称“雪中四友”。
果真是迎春花点爆了花事。它在荒寞单调的初春一亮身姿,犹如沉闷的幕后锣鼓声骤然响起,一场精彩纷呈的花事就开场了。
蒲公英与迎春花遥相呼应,小黄花在春色遥看近却无的草坡上,一朵一朵明艳起来。随后,野豌豆、泥胡菜、菊苣、大花金鸡菊、刺儿菜、苜蓿花、荔枝草、打碗花、鬼罂粟、红花酢浆草、一年蓬、韭莲……众多的花儿开了。黄色的、紫色的、粉色的、白色的、淡紫色的、嫣红色的……淡妆浓抹,色彩斑斓。开始我还能点它们的名,很快就措手不及眼花缭乱了。更别说那些不知名的小花都挤挤挨挨地窜出来。花儿们随心所欲在大地上翻成了海,一场花正开着,另一场花卷着浪涌来,重叠着,覆盖着,拥挤着,烘托出人间最美的四月天。有些美好扑面而来,驱散我们内心的阴郁,恬静、朗阔、慈爱、温馨,犹如这一朵朵花儿布满心田。“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风和日丽,我对着花儿们自言自语,轻声念出这句诗,你就从我脑海里跳出来,吟吟笑着与我对面。
野碗豆的枝藤不长,匍匐在草丛里,把一串串风铃般紫色花儿伸向空中,风来,它顽皮地摇摇身子,不闻铃儿响,只见那花瓣慌乱碰撞。风停,花瓣乖巧地收拢整齐,可爱至极。几天的功夫,花儿谢了,是谁摘走了无声的风铃。换成细小的豆夹,那么弱小,却颗颗饱满,它一边膨胀一边就换上深褐色袍衣,轻轻触碰立即爆裂,两片衣袍弹开翻卷,豆粒嗖地没入草丛,寻而不见了。草丛里,花树下,一片微弱的“叭叭”声,走完一生的野碗豆们,魂归大地。
一年蓬单茎,直立,头顶数朵白花,它们钻出冬青、侧柏浓密的枝叶,盛开时能窜出一米多高。放眼望去,白花繁密。风一来,它们你推我我推你,浪一般排向远方,也传去一个个秘密。
特别怜爱这些到了季节便兀自开放的野花,不娇不媚,一点也不比盆栽的名媛们逊色。没有夏花的绚烂奔放,秋果的饱经风霜。它们美得单纯、矜持,不谙世事,才有了“春花秋月,佳景时光”的绝配。
远处的山坡、原野上“纷披草树,散乱烟霞”。花树团团,像飘浮在低空的云。桃、梨、杏,晚樱、洋槐、玉兰争相绽放。桃花烂漫胜仙境,樱花枝蔓似穹隆,蔷薇爬满一面墙。春天是花的世界,人在花海中游走,成了花的陪衬。
睡莲在一夜间醒来,只一个翻身,那一团团绿荷便浮出水面。点缀着白的、红的和蓝色的花朵,莲是佛的另一种呈现。它们跏趺而坐,禅定于池水一隅。在俗人眼中,它们是这个季节最安静的花朵,偶有鱼儿踮起脚尖亲吻花瓣。据说鱼儿的记忆只有七秒,将一世的情爱灌注这一刻,它吻醒了莲花,却转身游离红尘,从此相忘于江湖,留下莲花暗自神伤。
风是个顽皮的孩子,不停地拂动花草,摇晃着花枝,推搡花树东摇西晃。它替花儿传情,也肆意抖落草木的恋情。是的,这个季节里万物皆有情。草,是繁花的底色,也是花儿绽放的舞台,只要有泥土就有草的铺陈。但它们无节制地疯长又招来杀身之祸,很快,耳边响起“滋滋滋”割草机的声音,那些花儿也香消玉粉。若不是被碎成粉齑,不会有花草的血腥味,那么浓郁,直贯肺腑。蝴蝶沮丧地盘旋,恋恋不舍。割草机走过的地方,是蝴蝶的望川。它有限的生命里,等不到一朵花儿开放。
时至仲夏,我案头的花瓶里还有几枝不曾凋零的迎春花,深褐色的枝条缀着干缩的花朵,是暗痖的黄色。有几枚依然是怒放的模样,花瓣张开,喇叭筒向上,花瓣薄如蝉翼。这份来自春天的请柬,被我收藏。不经意间看一眼,遥想与它初见时,会莫名想起我收藏的另一份来自青春的请柬。信笺轻薄,泛黄,被我压在抽屉深处。十七岁的心敏感而脆弱,不懂得喜欢与爱只差一步之遥。收到请柬时心如撞鹿不知所措。当我读懂字义,又错过了时节。泪滴落在信笺上,晕开了一些字,又被岁月风干,那熟悉的字迹相隔多年,似残败的花瓣。“再见”是带着魔性的咒语,说了再见竟永不相见。我知道,发贴的你也在这座小城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我无数次地化蝶,眺望,寻觅,不曾找见哪株花是你,哪棵树像你。也曾飞临铺天盖地的苜蓿地,只为找一枚象征幸运的四叶草。一叶一叶地拨开,是你,是你,都是你!
花儿的一生如此短暂,转瞬落红成泥,像恋人的承诺。再次回眸,落花无意,执念,徒增烦恼。然而,一个季节里,看到太多的生命轮回,我们又是多么幸运。(1850字)
作者:旭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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