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穷高
一、
刘英实在想不明白,父母已是古稀之年的人了居然还要离婚,并且也没 有同儿女们商量,就匆匆地跑到乡镇民政员那里领了离婚证书。风言风语的议论声从大山里传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刘英听到父母离婚的消息后心情一 落千丈,心急如焚地坐上通往山里的线路车匆匆往老家赶去。
崎岖不平,蜿蜒曲折。崇山峻岭,逶迤起伏。晋北的山真可谓是山壁陡峭,江流澎湃,四 十里的山路居然走了三个多小时,急得刘英边走边骂娘:“他奶奶的,什么破车吗开这么慢。”“别骂车吗姑娘,看你像个文化人,怎么他奶奶起来了呢?你想骂人 就骂人好了,干么要骂车呢?”“你们的车也开得太慢了,还不如一头老牛拉的车呢!”“哦,姑娘啊!这是山路,不是高速公路。再说了车上拉的是人,不是石 头,明白吗姑娘!要是石头么就快了。呵呵!”刘英听了没再好意思说什么,只因自己心急,也只好熬着了。汽车终于到达了目得地,但刘英还得攀上十多里的山涯 小道才能回到家里。
刘英一肚火、一肚气的回到了家里,看到父母正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地唠嗑:“这下好了,咱以后的钱各有各的花,再也不用向娃儿 们要钱了。”“是啊!孩他爹,咱小的时候老人说这天下最难的事就是问子女们讨口粮了,我们终于也能活出来的,再不用问娃儿要钱了,嘿嘿。”“是啊!是啊! 人常说小人的气难受,虽说娃儿们都不赖,挺孝顺的,可是有时他们也手紧啊!手紧了又不好张口的……”
“爹!妈!你们做的什么事吗?这把子年纪了离的什么婚,也不怕邻居们笑话,就说你们不怕吧,那我们还怕呢!咋人越老,做事就越糊涂了呢!”
“啊呀!女子圪塔回来了,咋也不招呼就回来了呢?快回家,快回家,前天晚上妈做梦还梦到你哩。”刘妈看到女儿高兴地慌了手脚,忙收拾了手里的针线活,张罗着让女儿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吗?我在问你们话哩!”
“别急吗?回家慢慢说好不好吗,再说这院子里说话也不行啊,让别人听到还不把好事给弄黄了啊!”刘父这样说道。
刘英拉着个脸,只好跟着父母进到了屋里,依然迫不及待的追问父母离婚的事情。刘妈不慌不忙地对刘英说:“我也给你说不清楚,你先坐下来喝口水,休息休息,让你爹慢慢给你讲吧,这全是你爹的主意。”
“唉!是这样的,我看到梁子上住的狗嫂和坡下那几个老人都办了低保,月月会计都给他们发钱花,我想他们还没有我和你妈岁数大哩,他们能领钱,为什么我和 你妈不行的。所以,我出去一打听怎么个领法,结果人家说必须是单身才可以领到钱的,两口子是不可以的。于是,我一捉摸这还不简单吗,我和你妈办个离婚手续 不就成了吗,就是这样的。”
“谁说的申请低保要单身的?”刘英问。
“就是坡下住的那个小光棍,二臭子啊。”
“放他的屁,我去找他去。”
“怎么,不是这回事啊?”刘父惊慌地问道。
“肯定不是啦,低保是国家对家庭人均收入低于当地最低生活保障标准的一种保障政策,只要其家庭人均收入低于当地城乡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标准,均有从当地人民政府获得基本生活物质帮助权利的一种制度。咱家你们子女这么多,给你们的钱足够你们花了,怎么可以享受低保呢?”
“妈的,这臭小子,怪不得他讨不上老婆呢,还神神秘秘地不让我告诉别人,原来尽干这些缺德的事情。害的我和你妈跑了二十里的山路才到镇政府办了个离婚手续,这不白办了吗?妈的,这臭小子,还问我要一条好烟呢,不行,我找他算账不可。”
刘父气得七窍生烟,火不打一处来,为了这低保七十多岁的人了还离婚,让镇里的那些工作人员们冷嘲热讽不说,还叽叽喳喳地看够了笑话,结果是白忙活了一阵子。于是,气汹汹地下的山来,直奔二臭的窑洞而去了。
二、
说起这二臭也是怪可怜的,四十好几的人了还没闻过女人是啥味道。说他傻吧他却不傻,只要他从眼前流过的时光,或是岁月的点点滴滴他都会记的清清楚楚。什 么哪家的老人走了几年了,哪家的驴子该生产了,这些事他全管。村里人要是哪件事记不起来了,就来问这二臭,保准答你个铁准十六两。可是这二臭不知乍的就是 不走正道,成天游手好闲,自从十多岁父母死了后就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一点也不思进取。所以,人们也不唤他的名和姓,只呼他的绰号了。
前些年人贩子猖獗的时候,常把一些四川、贵州、云南的女人弄到这山沟里来卖。二臭看到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娘们心里也痒痒的,便把祖上遗留下来的三间瓦房卖了 六百块钱,加上自己前几年下煤窑赚的几百元,共花了一千多买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结果是高兴了不过半天多,正准备洞房花烛夜时这小娘子说是要上一下茅 房,便出去没有了踪影。可把这二臭气坏了,足足一年多不与人说话,也不干活,深怕别人知道了笑话自己没出息。于是,天天闷在仅有的两间破窑洞里。
后来是刘英的父亲多嘴跑到村上的队长家告密了此事,队长一听便火冒三丈,然后愤愤不平地说:“妈的,收了钱没把女人留下来,没有王法了,这人贩子也太可 恶了,不行,我的管管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要吗还钱,要吗把老婆还回来,这是天理。”于是,队长叫了治保主任一起来到这二臭家。
“二臭、二臭,在不在啊,开门?活着你就叫一声。”治保主任边喊边敲门。
“谁啊?狗才是叫呢,我是人咋会叫呢,我又没死,来吊的什么丧吗……”
“队长,你看,你看这小子,还骂上了。”队长苦笑了一下说:“我来吧,二臭,起来,我们找你有话说。”
这二臭一听是队长的声音有点害怕了,能不害怕吗?是队长年年从乡镇政府为他申请五六百块钱的生活费。要是没有队长年年苦口婆心地努力争取,这二臭说不定早就饿死了呢。于是,二臭急急忙忙跳下坑来,把房门打开说:“哦,是两位叔啊,你们怎么到我这来了,快进来吧。”
“进,进啥啊进,你这狗窝能进得去人吗?看你这门一开,他妈的万年老臭味都冲出来了,这要薰死人哩。一个人住的窝乍住成这样,也不打扫一下,就这样还想娶老婆,哪个瞎了眼的女人会嫁给你这样的人!”治保主任狠一阵训斥。
“我就没想娶的……”
“没想娶你花钱买个球啊……”治保主任说道。
队长一看两人较起劲来了,便说呵呵一笑说道:“行了、行了,咱到这树下坐一会吧!”
三人一起来到山坡下的一棵松树下,在石头上坐了下来,队长说:“二臭啊,我听说你买老婆被人骗了啊,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我来给你做主,天下骗谁也不能骗你这可怜人,可你一定要讲出实话来的哟。”
“谁说的啊,我可没有买老婆的,我自己的命还顾不过来的,哪有什么钱买女人。”
“你别卖关子了,我们都听说了,你到底说不说,队长也是为了你好的。”治保主任这样说道。
“他妈的,肯定是那刘老鬼说出去的,那天只他一个人看到的,妈的我饶不了他。好吧!说就说,那是南沟里的四虎子介绍的一个四川人,领着五六个女人在四虎 子家,把我叫过去后让我挑一个,我一看这些女人长的都不错,讲好价钱我就买了一个回来,谁知晚上那女的说上一趟茅房就跑了,再也找不到了。”
“你给了人家多少钱,人跑了你怎不找四虎子要钱要人呐?”队长问道。
“我找了,可四虎子说他不管这事,他好心只管介绍,别的是我们两家商量买卖成交的,还说谁让我不看好跑了的。”“嗯,我明白了,全是这四虎子搞的鬼,这样吧明天你跟我去一趟派出所去,我给你把钱弄回来,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人跑了钱还不还。”队长生气地说。
第二天队长和治保主任叫上二臭下的山来,到了镇派出所所长的办公室,所长与队长常在一起开会,已是老熟人了。队长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请求所长帮忙 把钱要回来,可怜可怜这孤身一人的二臭。所长听完了队长的叙说后,眉头一紧说:“还有这事?”“是啊,有这事,不信你问问这二臭吧。”队长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我管管,这样的事正是我们的职责所系。”随后所长叫来了一个民警说:“你把这个人带到训问室,做一下笔录,案情重大,马上处理。”“是。”
民警把二臭带走后,队长说:“老弟你先忙着,我来一趟镇政府不容易,我去找找领导去,咱中午一起吃饭。对了,来时叫上与那娃训话的小干警。”“呵呵,好啊,又让你老哥破费了。”
中午队长在镇上的饭店订了一桌酒宴,大小官员十几个,其中也包括派出所的领导和干警,人都到齐了却没看到二臭的身影。队长不解地问所长:“那娃呢?”“哪娃?”“就是那报案的二臭啊?”“哦,他不能来了,已经控制了,准备刑拘了。”所长如此答道。
队长惊出了一头冷汗说:“这是为什么呀?他可是好人,是受害者啊,你们怎能把好人抓起来,让坏人逍遥法外。”
“老哥啊,你不懂的,我已经安排人抓四虎子去了,不会让他逍遥法外。可这二臭是买家啊,按照我国法律买卖人口都是犯法的,所以啊!这二臭也犯法了的。”所长一席谈,惊得队长快要哭出来了。
“兄弟啊,求求你了,可不能让这娃坐牢的,这娃十多岁死了父亲,十三岁又死了母亲。他父亲临终前托我照顾他的,这不我看到他被人骗了才来找你帮忙的,结果你让他坐了牢我怎么向他死去的父母交待呢……”
“好吧,好吧老哥,你别急吗,他这算投案自首,还检举犯罪嫌疑人,是有立功表现的,我们尽量从轻处理就是了。”“那怎么个轻法,你们批评批评算了,一会我带他回去吧。”“不行的老哥,今天指定走不了的,但我保证从轻处罚就是了的。”
队长央求着所长,心里一直凝思着:“妈的,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怎稀里糊涂地干了一件天下最蠢的事儿。这所长也真他妈的不是人,平时哥啊弟呀的,怎今天一点人情也不给的。唉!人情淡薄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就这样二臭被拘留了,十天后又被检察院批捕。但经过老队长的多方活动,以及所长所报的材料认定,二臭确有立功表现,加之拘留后认罪态度较好,所以被检察院批准免予起诉。就这样,二臭也在看守所里呆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里边的生活让二臭体会到了另面人生的无奈与辛酸。[NextPage]
三、
刘老汉气呼呼地来到了二臭的家,站在院子中央怒气冲冲地骂了起来:“二臭子,你给老子出来,你这有人生养无人教训的孙子,你没耍的人了拿我老汉开涮啊,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害我丢人背信的事情。”
“谁呀,谁呀,这是谁家的牲口没拴好,跑到这撒野来了。”二臭别骂边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刘老爷子满脸的怒气,心里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哦……呵呵…… 原来是刘老爷子,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牲口呢!你这是哪根筋抽风了生这么大的气啊,你就是抽风也是去医院才对啊,跑我这做什哩。”
“好你个不干人事的东西,你咋那么的心赖,我还可怜你光棍七汉的,一辈子也讨不到个老婆,有什么尽量想着你,可你道好耍起我老汉来了。你说,你为什么要耍我老汉?”
“谁耍你了,会不会说人话啊?”
“那你怎说离婚就能办低保?”
“哦……是这回事啊,我还是听人说的,再说了你看看咱村吃低保的,哪个不是单身啊,你要想吃白食就得有代价的,不离婚如何吃的低保。”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刘英也来了。
“二臭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父母七十多岁的人了,我们全家待你也不错吧,前些日子我哥单位找看门的人,我哥还推荐你了的,说你一个人怪可怜的。可你耍起我父母离婚来了,这丢人败兴的事你怎好意思做的出来呢?”
二臭一看是刘英来了,知道刘英是个文化人,懂得多,便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于是就对刘英说:“对不起了英子,是我不对,可是你爹害我在先的,否则我怎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呢!”
“哦,是这样啊,那你说说我爹他怎么害你了?”
“这……这……”
“这……这……这什么呀这,说不出来了吧,我爹一辈子老好人,从来不与别人红过脸,也没出过这大山沟,他怎么会害人呢?”刘英义正词严地说着。
“我坐牢就是你爹告的密,本来谁也不知道的,就那天碰到你爹了,可你爹偏偏把这事告诉了队长,弄的队长非要让我去报案不可,结果钱没讨回来,让我蹲了半 年的大牢。里边受的那罪,真他妈不是人受的,一进去水土不服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还天天给那些老号工们锤背捏脚的。要不是你爹多嘴,我能受这样的罪吗?好 了,我也不多说了,我不对,行不行啊!”
听了二臭的叙说刘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知道二臭没有文化,不知道法律是什么。他只认一个死理,他是一个不恨阎王恨无常的人,说多了也没什么效果的。于是,刘英也客气地说:“对不起了二臭,我爹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他吧。”
“原谅什么呀原谅,我那是看到他被人骗了,我心疼的,我心疼他那几个救命钱的,多不容易啊。一辈子没有活球出个人样来,就那几个钱还让人骗了去。我是找队长帮忙你的,把钱找回来的,谁知又生出那事来,唉!”刘老爷委屈地说。
刘英一看二臭和父亲的误会解开了,心情略有安慰,也知道父母的离婚也不是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说:“行了,行了,亲不亲,邻里人。以后大家还要邻里相处呢,这事就过去了。”说完,刘英告别了二臭,领着父亲回家了。
四、
刘英从山沟回来后心情一直没有平静下来,想想父母为了低保居然听信一个二臭的话离了婚,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这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遍及了全国各地。在看看新闻,全国到处是因了低保而离婚的,这个世事真让人一头的雾水。
刘英一人躺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说来真是邪门了,新闻里又是这些报道的。报道说:“北京西城区福绥境街道有关部门曾对该街道的三十户低保户做过一份 调查发现,有二十三对夫妻是离婚后申请领取低保的。”刘英想着想着,听到门铃的声响,便起来开门,一看是自己的老公回来了。
“是不是在外面吃饭了,这么晚才回来?”
“是外面吃过了,你还没有吃吧?”“没有的。”“那你快弄点吃吧,吃过后有重大事情同你商量。”
“什么大事啊?现在说吧,我不饿。”
“那好吧!今天我得到一个好消息,只要咱俩一离婚,便可以领到国家的低保。我听我同学说了,象咱家的条件正合适这政策的,我是下岗职工,孩子还在读书,只你一个人的工资,只要离婚了,孩子归我扶养。这样我和孩子就能享受到这低保了。”
“不离婚不行吗?”
“不离婚不行的,你工资三千多,三个人一平均哪能领到低保呢!只有离婚了,我带着孩子,你给一点点扶养费,过不了标准就行的,那样我和孩子就能月月享受低保了。”
“唉!又要离婚!”
刘英老公惊讶地看着刘英问道:“什么时候离婚来着,你这是怎么了,我一辈子视你为掌中明珠,从来都是以你马首是瞻,怎么是又离婚了的。再说了,这离婚是假的,不就是为了这低保吗?”
“我告诉你,不离……”
“为什么啊?你的说个理由出来也行的。”刘英老公疑惑地问道。
“没有理由,不离就是不离……”
“这就是你不讲理了,你出去问问,好多像咱这样的家庭都是这样钻空子的,如张三苟家、毛二家、还有政府上班的那几个局长们都不是这样办的吗,咱不领白不领的。”
“他们领就让他领去吧,咱不要就是了。”
“好……好……咱不要,咱不要可以,但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接受不了你的愚顽思想。”刘英老公无奈地说道。
“好,那我告诉你吧!你知道我这两天回家干什么去了吗?”“你电话里不是说家中有点小事吗。”
“不是的,我就是处理我爹妈为了低保而离婚的事去了,听了二臭子一句话,我爹妈就到镇政府办了离婚手续,结果不那么回事的,害的我爹妈又丢人又败兴的。我刚刚处理完父母的事情,回来还没有喘过气来的,你就回来又要办这事,真是烦死人了。”
“我这不是好意吗,不就是为咱的日子过的好吗?再说了,咱是城市,那和农村是不一样的。你妈他们是上当,咱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啊。”
“我告诉你,咱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你不看新闻上咋说吗?好多地方、好多人就是钻这样的空子,现已是全民在离婚了,国家不可能不管这事的。如果到那时鸡飞蛋打,把我给开了那又怎办,我是共产党员,又是公务员,你说能干那样的事吗?”
刘英的老公听后便垂下了脑袋不作声了……
(实习编辑: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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