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孟泊衣领上的那抹口红,太过醒目招摇,我想我一直会安静下去,将自己的生活浓墨重彩涂抹出很幸福的样子,假装我的爱人依旧只是我一个人的依靠……
我叫苏蔓,一个软弱的需要男人给我幸福的女子。
早知道有个念晗的女子在孟泊的心里劈开的不止方寸天地,而是侵占了他整个的心,只是初时,我同孟泊青梅竹马,我习惯了他的肩膀他的气味和他的呼吸。
于是在某个冬日的午夜,我敲开念晗的门,用一小把豁亮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喉上问她“可否将孟泊还我?”念晗那么纤弱细瘦的女子却有着惊人的倔强,抿了嘴巴,环抱着的双臂不停的抖。我猜准了她不是个狠心的女子,所以我知道这次我一定能胜。我看着她拨通孟泊的电话,看着她对孟泊说“你速来我的住处,带走你的妻。”那声音颤巍巍的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决绝。我算好孟泊快要到来的时候划伤了自己的皮肤,尖锐的疼痛让我开始流泪呻吟,念晗将自己脖颈上的紫色丝巾扯下来帮我掩住伤口,轻抚我的腕从我的手上接过匕首,说“都是女子,何必?若今日你来,告诉我你是他的妻我自会离开……”她眼角有泪落下划过我的指尖凉凉的。
想起同孟泊结婚的那天,我细细的为自己涂上艳丽的妆,挽上他的胳膊从众人羡慕的眼光里走过。我那么确定这就是我要的幸福。
而今日,孟泊虽然心已不在,却日日做的温情妥帖,帮我择菜凉衣,清晨的时候还会吻我的额头说“再见——”每次这个时候,我都在想或许他还是爱我的,或许他已经忘记了那个曾经的念晗。只是夜里他突然的伸出双臂抱紧我喊“念晗!念晗!”声声伴有哀哀哭腔,我就开始绝望和恐慌。
白天里我更加勤奋的为他煲汤做饭,认真将自己变成一个贤妻。
只是近些日子,时时能从他的衣兜翻出小小的卡片,娟秀的字诉说的情义绵绵。我的心剧烈的疼,孟泊看来真的倦了,连掩饰伪装都懒怠去做,这么肆意张狂的样子,像他初识念晗的时的不管不顾。
他的残忍从来都是如此,静默在很多细节里,叫你慢慢的疼到骨子里,慢慢的没有力气揪绕。
这个女子叫宋小南,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的婉约气质,穿粉色旗袍拎白色绸缎手袋。
我在出租车里看她,腰肢若柳,容颜如玉。心里筑就的堡垒便纷纷倒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说,若我是男子,或者也会喜欢上如此的女子吧,眼睛干涩,泪早于几年前就已为他流尽。
回到家,照样煲汤作饭,为他洗衣,开灯等他回家。电视频道从一换到四十六,又从四十六换到一,然后关了电视看书,拿了书坐在地毯上发呆,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竟一都没有翻过去。凌晨一点孟泊回家,我从地毯上爬起,执意要为他热汤盛饭,他跑来拉我,说这么晚了自己当然是吃了才回家的。我不睬只是咬着唇将汤钵放在灶上,烧到“汩汩……”翻滚。
孟泊勉强喝了半碗便爬上了床侧了身睡去,我将写好的离婚协议放在床头柜上,找了棉被枕头去了客厅,蜷缩在沙发里。那一夜睡的却异常塌实,没有失眠,没有梦境……
早起,却发现厨房里的孟泊,手忙脚乱拿刀动铲。回转了身去卧室收拾自己的衣服用品,想要尽快从这里逃离,留这许多的烦恼和伤心于此。手里摆弄着一堆衣服,孟泊却在外面喊“老婆吃早餐了。”言语间有了许多殷勤的味道。顿了顿,依旧没有停止。孟泊进屋从后面伸手揽住我的身体,温情脉脉,却似举棋不定的试探。我转身抱他,将头低低的抵在他的脖颈,张口在他的肩上留了深深的一排齿痕。他疼极,要推我,却又猛然的将我拥紧入怀。我轻轻的抽离,说“孟泊,你的心似一个渡口,可以任船舶驻留。而我不同,我只要泊在自己的港湾里,看自己的风和日丽。”孟泊似不能接受我突然的决绝果断,只是呆呆的看我,我伸手抚摩他肩上的齿痕说,“我爱你,如这齿痕,要么逐日削减,要么永生恨你,入骨入髓。”说出分手的话,要比想象中简单许多。待过些时日办了离婚手续,真就是船离港口,两不相欠了。
回到单身生活的自己,却突然的不认识自己了一般。所有原来的小爱小恶,均已没了特别的颜色。
开始追忆自己的当初,如何就这么不顾一切的放弃了自己的方向成为一个人的负累了呢?那时十一、二岁,学习画画,同孟泊邻桌。老师说大家可以自取景致物什为题画一组素描。我端来兰花做题,而孟泊只在我的侧旁迅速落笔。
一会他便跑来拉我去看他的画,一个女孩的侧面,微笑的、恼怒的、委屈的。
我说你画我,他笑。
那组画我一直保留很久,想象他眼里的我,是否可以一直清若晨曦般明媚真实。
十五岁因为孟泊,放弃了画画开始学写诗。与他先后成为学校的才子才女。母亲常常惋惜,说我白白糟蹋了画画的潜质。我亦不难过追悔。每每读到孟泊夹进我书本扉的纸条只觉欢喜。
十七岁,第一次懂得争夺,同另一个女子在青春的时光里,把自己淹没在孟泊的影子里。
十九岁,第一次经历离别,追着载了孟泊的火车跑出很远,蹲在站台的暗处听见自己喑喑噎噎的哭声。
二十岁,通过拼命的学习,终于如愿以尝的来到了孟泊就读的学校。
二十一岁之后,似乎一直在与别人争夺,争夺孟泊和他的爱……
离开孟泊十日,度日如年。早知道自己并不如想象中坚强果断,却依旧摆出一副高傲决断的样子。心痛,隐隐袭来。蜷缩了身体想要将自己从他的影子里抽离出来。
在自己熟悉的空间里潜伏,教一些社区的孩子画画弹琴。为一家做桃木饰品的公司写广告文案,我说“桃色艳丽,伤入木心。琢之为玉,自得玲珑。”我还说“桃绝城野,诉之怅惘。心有裂痕,永不相忘。把心问月,逝若情伤。”我常常对着那些雕琢好了的桃木饰品,写着这样轻薄如羽的词句。那天我对着一把弯若细月的桃木梳子写到“一梳一篦划理青丝,情思皓洁明月为证……”将文案发给对方设计师后,他给我的文案追加了很高的一个价码。
下午接到孟泊的电话,他声音听起来沧桑憔悴。他说要和我谈谈,也好事情不论悲伤欢喜都该有个结果的。
我为自己细细的描眉画眼,将一把油亮的发打个简洁的发髻,用桃木发簪轻拢,有几缕青丝垂落耳后。穿上那个月白底色碎紫撒花的旗袍,步伐轻飘迈向伤我至深的爱人。
孟泊见我,眼里是不可掩饰的惊艳热切。我淡淡的从他眼神里躲开,坐在他的对面,等待他给我们的婚姻画上句号。然他第一句是“蔓子,我想你!!”他沮丧的低着头,说“之前,都是我的错,给我一次机会好么?你知道吗,这两个月来,你不见我不接我的电话,我都要疯掉了。每每想到你一个人要从那个破旧的楼道里穿过,一个人要在那个破烂不堪的房子里过着日日夜夜,我心都要碎了。”他说着说着,眼角有了泪,一抬头,就划了下来。我别过头不看他,不想被他打动,不想为他心疼。他伸手牵了我的手说,“蔓子,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我真的离不开你,经历了这段时间,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爱你!!”我想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却突兀的伸了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有泪水划过的凉。
是的我终究没有赢他,跟着他回家。
我的生命似乎只为他,为他伤为他疼。
回到家,他一改之前的样子,每日早早回家伴我阅读说笑。我想这就是我要的幸福吧“自当入世,且行快乐”的喜。
那天,我整理他的书房,在抽屉里看到一张金额不小的付款票据。打开看,上面写着“**桃木饰品公司”收款人,宋小南。抽屉的最低层压着被打印出来的,我为那家公司写的,‘广告文案’,一句“逝若情伤”让我平静的心突然的揪痛。
我跑去电信局,找朋友打印了孟泊的通话记录以及这两个月来的收发短信。心似掉进了枯井,冰冷沉溺。
宋小南说“你老婆在给我公司做广告文案,字字句句情意绵绵啊!”
孟泊回她“怎么会?她怎么会跑去你那里丢人显眼?”
宋小南说“不信?我发几句给你‘桃绝城野,诉之怅惘。心有裂痕,永不相忘。把心问月,逝若情伤。’怎么样,赶明天我找报社的朋友来写个‘**市**局,局长孟泊之妻内心幽怨赋诗解怨’肯定反映会很不错。你也可以当回明星被追问感情问题,家庭什么时候解散云云。”
孟泊回说“你个小淘气,别胡来。说说你要买衣服呢,还是要什么?”
宋小南说“怎么可以是我要呢,你老婆既然写了文案给我的公司,我当然要付报酬给她啊!!而且她亦是因为我才跑去住进那么破烂的地方,你看我帮你想的多周全,多仁慈啊!”
……
那上面的金额,是她付给我的金额的100倍。
我将这些东西重新放回他的抽屉里,回到厨房里为他准备晚餐。那是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浓汤菜肴阵阵飘香。孟泊回来问我,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如此丰盛的晚餐。我笑而不答。我只字不提关于他和宋小南的种种。
午夜,我看着熟睡中的孟泊,从枕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跪在他的身边,用刀抵在他的胸口,他朦胧中睁眼,以为是梦,在揉揉眼睛,才看清楚了拿着刀抵住他胸口的我的样子。他震怒的吼“蔓子,你疯了?”伸手要推我,我一抖,刀细细的刺进了他的皮肤,血慢慢的渲开来,一点一点扩大。
我说“只有你我死了,才能干净。只有我先杀了你,然后自杀才能了短你生前对我的亏欠!!”我说着眼泪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一滴一滴。我慢慢的使力,刀一点一点进入他的皮肤。他疼的咬牙切齿,骂我“疯子。”
孟泊忍着疼,突然盯着我的眼睛说“蔓子,我爱你!!”我微微一怔,他抬腿将我猛然踢落在地。那把尖刀直直的刺进我的心口。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一片雪白。我看见门口抗着摄象机的人和拿着话筒的记者,孟泊大概还不知道我已经醒过来,对着那些人说“我太太一直有深度抑郁,我每天都要安顿好她了才能工作,昨天由于工作太累,我疏忽了,她就……哎。”他一副沉痛的样子。我看到那个记者一脸敬畏的眼光,她将眼光投向我的时候说“您太太醒了。”孟泊径直向我走过来,在大家面前亲吻我的面颊。说“昨晚,你查点吓死我!!”我冷笑,这句话是真的,我想。记者说“您好,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我别过头,孟泊揽着我说,“不好意思,她需要好好休息,你们要问什么,今天下午我在回答你们。”
第二天,报纸上说“**局长重情意,无微照顾病重妻”文中将孟泊描写成一个十足的模范丈夫,文章结束的时候作者感慨说“如此位高权重的人,不被外界种种诱惑,能十年如一日的爱着自己生活不能自理的妻子……”好个十年如一日啊!!孟泊一直演着他的好丈夫,真情意,来回在家,工作单位,医院之间。给我梳头、洗手、换衣,惟独不与我说话。
某天他在众人面前照例亲吻我的面颊,低声说“你永远赢不了,”言语里满是得意,脸上却挂着温柔。我轻言回他“终归要还得!!”
那夜,孟泊开车来医院的路上,鬼使神差的逆行,与迎面开来的卡车相撞,当场死亡。
第二天报纸上一片哗然,感叹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好人”突然这么去了。
我微笑着掉眼泪,他的命终归是还了所有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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