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蒂·勃朗特是如何成为简·爱的

更新:2018-07-08 11: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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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蒂·勃朗特

  最近,上海人民出版社翻译出版的《阁楼上的疯女人:女性作家与19世纪文学想象》,再度引发了人们对《简·爱》和作者夏洛蒂·勃朗特的关注。作者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芭认为夏洛蒂笔下那位阁楼上的疯女人伯莎,是简的一个黑色替身,而伯莎最后将桑菲尔德烧毁,是简反抗男性中心的潜在欲望。


  今天,是英国19世纪文学家夏洛蒂·勃朗特诞辰200周年纪念日。这位仅在世上活了39年的女作家,曾经以她的小说《简·爱》感召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地几代女性。“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过坟墓,平等的站在上帝面前。”一代一代的女性,默念着这句简·爱的名言,激励着自己创造幸福人生。


  《简·爱》是最为畅销的文学名著之一。在世界各地,以《简·爱》改编的电影、电视剧,已有13部之多,在欧洲的舞台上,简·爱也是常演不衰的题材。在中国,自1980年代祝庆英翻译的《简·爱》出版、上译厂译配的《简·爱》电影上映以来,近年又有话剧、舞剧、音乐剧《简·爱》陆续上演。


  《简·爱》是一部具有自传色彩的小说,夏洛蒂·勃朗特是怎么变成简·爱的?


  “你这么丑不是你的错”


  1816年4月21日,夏洛蒂·勃朗特出生在英格兰北部约克郡一个叫索顿的村庄里,是勃朗特夫妇的第三个孩子,她还有两个姐姐,并且很快又将迎来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当时没有人会想到,终年39岁的夏洛蒂,会是6个孩子中,陪伴孤独的勃朗特先生最久的一个。亲人的离去,是夏洛蒂一生中循环复现的悲怆主题,也锤炼了她坚韧、倔强的心性。


  夏洛蒂4岁时,父亲勃朗特先生被聘任为霍沃斯的教区牧师。霍沃斯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四周都是荒漠和山地,最近的小镇也在4英里之外。一年当中除了冬天被白雪覆盖而相对宁静,其他三季都刮着凌冽的狂风。勃朗特一家就住在村里的牧师住宅中,在一座崎岖陡峭的山坡顶上。


  整个村子里,勃朗特家是唯一受过教育的家庭。毕业于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的勃朗特先生是一个善良、活泼而睿智的人,也有一些古怪的习惯,比如每天醒来时和入睡前都会准时朝窗外放上一枪,这甚至被邻居们作为早晚作息的信号。他博览群书,还喜欢写作,发表过一些诗歌。在父亲的影响下,勃朗特姐妹们从很小的年纪,就接触到大量优秀的英语文学作品。


  搬到霍沃斯的第二年,勃朗特夫人就因为癌症去世了。尽管有姨妈照顾,但母亲的缺位,让孩子们都早早地独立了起来。在外人看来,勃朗特家的孩子们是沉默的,总是穿着反复拆补过的老式衣服,在人群中不发一言。毕竟,一个男人在负担整个教区工作的同时,还要拉扯大6个孩子,自然不可能帮他们细心打扮。并不宽裕的经济条件,和恪守节俭的家庭理念,也使得这几个孩子与一般同龄人所能享受的漂亮衣服和玩具无缘。但他们自己并未因此感到困扰。在寒风呼啸的夜晚,一家人常常围坐在温暖的炉火边,分享民间传说中的种种冒险、鬼怪故事。一开始是老仆人讲,父亲偶尔加入,后来孩子们也纷纷即兴编起故事来。这些欢乐的炉边夜话,为夏洛蒂和她的妹妹们提供了最早的创作训练。


  夏洛蒂8岁那年,与姐姐玛利亚、伊丽莎白和妹妹艾米莉,被父亲陆续送到了柯文桥女子寄宿学校求学,然而,这却成了一个让父亲懊悔终生的决定。柯文桥学校的条件极其恶劣,校规却严苛到不近人情。女孩子们从服饰、作息到行为,都被限定得整齐划一,一旦出了差错,就要受到体罚。夏洛蒂将这段噩梦般的经历写进了《简·爱》中,就是那所令人毛骨悚然的罗伍德学校,里面从校长到老师,几乎每个人物都有真实的原型:“我在罗伍德的第一个季度似乎有一个时代那么长。……我们的衣服太单薄,抵不住严寒,我们没有靴子,雪钻进了我们的鞋子,在鞋里融化了;我们没戴手套的双手冻麻了,冻疮累累,跟我们的双脚一样。……半饥半饱,感冒又没有及时治疗,这就注定了大部分学生要受到感染;80个姑娘中,一下子就病倒了45个。……疾病成了罗伍德的常客。”夏洛蒂笔下那个不幸的小姑娘海伦,就是以她深爱的大姐玛利亚为原型的。玛利亚和伊丽莎白都在柯文桥的第二年染上伤寒,不多久就去世了,父亲赶紧把夏洛蒂和艾米莉接回了家。对于夏洛蒂来说,这次打击甚至比母亲的去世还要大,但突然间成为大姐的身份转换,也逼着她快速成长,帮助父亲挑起家庭的重担。


  15岁时,夏洛蒂进入罗海德学校,接受更为正规、系统的知识教育。那时的她已经长成一个少女,但瘦小的个头、寒酸的衣着和平庸的长相,令她在一开始受尽了嘲笑。同学们按照相貌给所有人排名,夏洛蒂被排在了最后一位。一个性格友善的女孩玛丽·泰勒还试图安慰她:“有人得排在最后,你这么丑陋不是你的错。”这话比其他人的奚落更伤夏洛蒂的心。但仅仅用了一个晚上,夏洛蒂向女生们展示了她讲故事的能力,便获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欢迎,玛丽还成了她一生的朋友。对于自己的外貌,她一直是介意和不甘的,也正因如此,她一直在努力证明,内在美比外在美更强大,也更有魅力。



1980年上译厂译配的《简·爱》在中国上映

  从赫格尔先生到罗彻斯特先生


  为了挣钱给弟弟妹妹上学,夏洛蒂从罗海德学校毕业后,又回去教了几年书。23岁时,她转而去富人家中当家庭教师,这份工作在当时很受歧视,夏洛蒂也尝尽了屈辱。她在写给妹妹艾米莉的信中说:“私人教师是没有存在意义的,根本不被当作活的、有理性的人看待。”苦苦坚持了两年后,夏洛蒂回到家中,与艾米莉商量着自己在村里开学校办学。她俩都想教法语,但自知水平不够。这时,姨妈拿出了毕生积蓄,供她们前往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攻读法语。


  1842年,夏洛蒂25岁,艾米莉23岁。她们第一次横渡英吉利海峡,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抵达布鲁塞尔的赫格尔寄宿学校。这所面向女中学生的私人学校,由赫格尔夫妇经营,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赫格尔夫人还怀着身孕。33岁的赫格尔先生除了为女孩子们授课以外,还在布鲁塞尔顶尖的男校讲课,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但他与勃朗特姐妹们的初次见面,彼此都没有留下太好的印象。在作家塞尔丽·詹姆斯所写的传记《夏洛蒂·勃朗特的秘密日记》中,赫格尔先生的亮相颇具戏剧化,细节丰富的描述应该来自于夏洛蒂本人的日记:“像一个刺目的幻影,一个黑色的小个子男人怒冲冲地进来了,身后飘着一股雪茄烟雾。……带着可怕的狂怒,他大踏步走到沙发上的女人面前,愤怒地摇晃着手里的雪茄,喷出一长串言辞激烈的法语。”而赫格尔在发现两个新生之后,诚恳地发表了一长通表示欢迎的话,却没有从她们尴尬的脸上得到任何回应,因为两个女孩的法语水平根本无法听懂他的话。当晚,赫格尔是愤然离开的,但紧接着,他就每周给勃朗特姐妹俩私下上法语课,帮她们跟上进度。


  赫格尔的性格总是在温柔与狂暴的两极中切换,每堂课开始之前,夏洛蒂和艾米莉需要听着远远走来的脚步声,才能判断他当天的心情。他看不得姐妹们犯一堆语法错误,训斥起来像狂风骤雨,但更看不得夏洛蒂被骂得掉眼泪,总是转瞬就手足无措地道歉。为了纠正她们顽固的语病,他想出一种方法,每周从法国文学中推荐一些优美的段落,让她俩用类似的风格作一篇原创文章。正是在这种训练中,他发现了夏洛蒂的文学才华,并且用心地加以修改和引导。在此前,夏洛蒂曾将一些作品寄给著名诗人骚塞和柯勒律治,却只收到了令人灰心的回复,骚塞甚至说,写作不是女人的合适职业,建议她放弃。但赫格尔却十分肯定夏洛蒂的才能,并且鼓励她将来出版作品。这让夏洛蒂对这位伯乐,产生了深厚的感激和崇敬之情。原定的学习时间很快过去,为了继续留下来学习法语,夏洛蒂和艾米莉在赫格尔学校义务代授英语课。但很快,姨妈去世的消息,把她们拉回了霍沃斯的家。赫格尔夫妇邀请她们在处理完家事后,回到学校正式任教。艾米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依恋家乡的荒漠;但夏洛蒂却巴不得立刻返回布鲁塞尔。没过多久,她只身一人回到赫格尔学校,成为正式的英语教员。同时,她与赫格尔的师生身份发生了有趣的调换,赫格尔跟他的妻弟每周两次跟着夏洛蒂学习英语。在这期间,赫格尔会在看夏洛蒂批改作业时,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会在坐到夏洛蒂身边时,因为她挪远距离而不满;会时不时放一本书在她书桌里,作为意外惊喜,也会在教师节向她讨要礼物。这些举动,屡屡让夏洛蒂脸红心跳,但赫格尔却总是表现得亲切而自然。究竟是赫格尔的确有意,还是英法文化差异造成的美丽误会,人们无法得知。但无论如何,夏洛蒂对赫格尔已经情根深种。


  不幸抑或幸运的是,赫格尔先生唯一一次友好地轻吻夏洛蒂,被他的夫人撞见了。从那以后,夏洛蒂与赫格尔之间的课程都被中断。无论在怎样的场合,夏洛蒂总感觉到赫格尔夫人敌意的眼神。某一次,她提前回宿舍,竟然发现夫人在偷偷检查她的每一个抽屉。更令她伤心的是,赫格尔本人对她的态度也突然变得气恼。在经历了内心的反复挣扎后,夏洛蒂终于下定了决心,在1844年的11月底辞职,离开了布鲁塞尔。


  在接下来两年的时间,夏洛蒂从家里给赫格尔先生写了无数封信,但只在第一年收到寥寥5封客气的回信。这段隐秘的情感,夏洛蒂无人倾诉,也一直哽在心口难以消化。之后,她将这段经历写成了小说《教师》和《维莱特》,而《简·爱》,则更像是她为自己挫败、羞愧的恋情,反转出一个胜利的完满结局。赫格尔化身为性格变幻不定、暴躁易怒、同样爱抽雪茄的罗彻斯特,最终折服于跟夏洛蒂一样长相平庸,却有独立人格魅力的简·爱,而那个令人倍感压力的赫格尔夫人,则成了阁楼上的疯女人,伦理的罪责根本无法落在简·爱身上。


  在真实生活中,无论出于谨慎还是厌恶,夏洛蒂的信都被赫格尔撕成了碎片,扔进纸篓。而“阁楼上的疯女人”赫格尔夫人,却偷偷将其中的一些碎片捡起来,重新拼合。赫格尔一直到晚年时才再度看到这些信,并且又想要撕碎它们,但鉴于夏洛蒂那时已经成了知名作家,他的家人主张将信件作为文物保留起来。如今,这些信仍然保存在英格兰图书馆里。



小弟弟布伦威尔·勃朗特画的勃朗特三姐妹,中间那个模糊的人影原本应该是他自己,却被他涂掉了。

  第四个求婚者如当年的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里,回到家的夏洛蒂都深陷在赫格尔带来的打击之中,绝望地等待回信。直到一天,她帮助妹妹艾米莉整理床铺时,发现了她摊开在床上的笔记本,上面的两节诗让她激动不已。她很快翻完了整个笔记本里密密麻麻的诗篇,惊叹于妹妹的进步,也为自己的停滞不前而感到羞愧。当然,艾米莉对于姐姐未经同意就“窥探”她隐私的做法十分生气,直接打了夏洛蒂一个耳光,一整天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直到小妹安妮也拿出了一本从未示人过的本子,希望两位姐姐帮着看一看她写的诗。三姐妹的隔阂,在彼此诗作的交流中很快冰释了。在夏洛蒂的提议下,她们决定共同出版一本诗集,看看读者的反应。由于当时文坛对女性作者有天然的轻视,姐妹们决定以柯勒、埃利斯和阿克顿这三个偏中性的笔名来发表,而姓则采用贝尔,是她们父亲新聘任的副牧师阿瑟·贝尔·尼科尔斯的中间名。


  尼科尔斯高大英俊,是剑桥大学圣三一学院的毕业生,初来乍到就博得了全村人的尊敬,却让夏洛蒂反感不已。他恪守教规,认为男人进厨房、女人在墓地晾衣服都不合规矩,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在饭桌上称夏洛蒂为“一个愤怒的老姑娘”,而且被夏洛蒂误听为“丑陋的老姑娘”。之后,尽管尼科尔斯一直帮助勃朗特一家,还为姐妹们特意跑几十里泥泞路,从镇上买来她们投稿需要的纸张,但依然无法令夏洛蒂改观。


  诗集由姐妹们自费出版,在一年时间里只售出了两本。但姐妹们的作家梦已经被点燃了。她们开始创作小说,并且每周朗读自己新写的部分,互相展开激烈的讨论。夏洛蒂的《教师》、艾米莉的《呼啸山庄》,和安妮的《艾格尼丝·格雷》,再次署上“贝尔三兄弟”的笔名,向多家出版社“海投”。在等待的日子里,夏洛蒂送父亲去曼彻斯特接受白内障摘除手术,在陪护的日子里,动笔写起了《简·爱》,到1847年初就完成了。同一个夏天,姐妹们的小说被伦敦一家小公司接受了,唯独不要《教师》。这对夏洛蒂自然是不小的打击,但她还是从诸多退稿的出版社中挑了一家最为诚恳的,把《简·爱》寄上。仅仅隔了两周时间,她就收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和100英镑的预付款。《简·爱》比《呼啸山庄》和《艾格尼丝·格雷》更早出版面世,并且在整个英国文学界引起了轰动,甚至连《名利场》的作者萨克雷都写文章盛赞这部小说。相比之下,艾米莉和安妮的小说则合并为一部书,以廉价的灰色人造纸封面装帧,里面满是印刷错误。零星的评论,也尽是毁损之词。


  1848年9月,夏洛蒂唯一的弟弟,布伦威尔·勃朗特,因为长期酗酒而病逝,年仅31岁。在那之后不久,艾米莉染上了结核病,但拒绝一切治疗手段,坚信自然康复的力量——她在12月,30岁的年纪,离开了她眷恋的荒漠。同样的疾病又落到了安妮身上,第二年的5月,这个29岁性格温婉的小妹也闭上了虚弱的眼睛。在8个月的时间里,死神接踵而至,勃朗特一家的6个孩子,最后凋零到只留下夏洛蒂一个。这时候,副牧师尼科尔斯的安慰,和72岁老父亲的孤独,是支撑夏洛蒂的仅存的动力。她忍着悲痛,陆续创作了小说《雪莉》和《维莱特》。


  1852年,36岁的夏洛蒂·勃朗特,在拒绝过三个男人的求婚之后,又拒绝了第四个人——尼科尔斯。尼科尔斯从见到夏洛蒂的第一面起,就已经暗恋上这个倔强的姑娘,直到相识8年后,才终于敢于吐露自己的情感。夏洛蒂拒绝求婚是因为父亲的强烈反对。尼科尔斯甚至因此失去了职位,只能离开霍沃斯,茫然地寻找工作,并且给夏洛蒂写了一封信。这封信让夏洛蒂惊觉,里面爱慕而又绝望的语气,就跟当年写信给赫格尔先生的自己一模一样。在经过了将近两年的通信后,她在1854年6月29日,成了尼科尔斯夫人。


  半年后,夏洛蒂在与丈夫郊游时受了寒,从此一病不起。1855年3月31日,39岁的夏洛蒂在刚刚得到真正的爱情不久,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还带走了腹中的一个孩子。


(实习编辑: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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