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眼_对眼短篇小说

　　乡村的浴池异常简陋，简陋的几乎一穷二白：巴掌大的一个小屋，两个人若是转身屁股都能撞着屁股，慢条斯理的喷头，似乎没有撒尿的速度快。一个长方形的不太干净的小柜占去屋里很大的一块地方，小柜的门关不严实，裂着嘴，像是得了破伤风的人，嘴总是合不上一样。浴室的门锁已坏，是用一根细绳栓在门框的钉子上，反正谁也不会去开，洗浴的时候都挡住屋外的世界，能保护屋里的世界，这就是这扇坏门的作用。

　　浴池的墙是用扣板相互隔离，大概是双层。

　　郑玉春不愿意到这里洗澡，每次脏了他都要去县城，虽说远隔30里，但那大浴池，热温泉，能泡能淋让他舒服极了，今天不同，在学校领着学生打扫教室卫生迎接检查，屋里乌烟瘴气弄得他身上脏兮兮的，埋汰一点都要他浑身不自在，一刻也不能容忍，刻不容缓，耽误不得，刚一下班他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浴池。

　　小小的浴室里就他一人，其实这家浴池也就他一个人。

　　喷头比尿冲多了，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水流的力量，拍打在身上，让他感觉痒痒的。

　　“洗澡吗？”是那个有些驼背声音尖细个子不高的女老板的声音。“是的，太脏了，干净干净！”一个温柔和顺的女声。“那你到这个屋吧！”门开了，然后又关上，洗澡的女人进屋的声音。

　　女人的浴屋就在郑玉春的隔壁，浴池的扣板墙壁隔人不隔声，即使喷水在流也可以清晰地听到，当然这只是听见而不能看见，当然这只能是凭听觉去揣摩人在做什么，这也许有误差，但基本的情形还是可以知道的，比如这刚才进来的是个女的这就是事实，而郑玉春他是个男的，这也是千真万确的。

　　这是个女的，如果要是个男的他俩就会在一个浴池里洗的，老板绝不会把他再设一个屋，这是女的，老板没办法，不能男女混浴。

　　男的就是男的，女的就是女的，她洗她的，我洗我的，毫无相干的事，郑玉春不想让这些无聊的思绪占据他的脑海，他把喷头关闭，准备搓一搓自己。

　　大概隔壁也脱好了衣服，水龙头打开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哗哗的水声如此悦耳。

　　听那女人进屋的声音可是很好的音乐，说不定还是个美女呢？郑玉春说不想还是想：他只能靠声音去描绘一个人的模样，真的说不好是个美女呢？这时的他竟然想起了杨贵妃赐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杨贵妃洗浴的情景，那是何等的美妙绝伦呀！可转念一想她怎能和杨贵妃相提并论呢？可眼下她就是杨贵妃呀！

　　可惜，她的身边缺少了一个君王。

　　要是能看一眼该有多好啊！郑玉春漫天边际地乱想，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睛死死盯住竖条拼凑起来的盖塑板。

　　忽然一块黄色的胶带跃入他的眼帘，原来墙壁上有个眼睛一般大的窟窿，这块透明胶是遮挡“风景”的，以免相互窥视，显然透明胶粘了好几层，看上去很牢固的样子。乡村的浴池也许就是不太注重规矩，怎么会有人弄出窟窿呢！显然这是管理不严而致。

　　郑玉春可不管这些，他似乎有点感激那个制造出漏洞的人，如果揭开这块胶那隔壁的一切不都一清二楚了吗？可老板看见怎么办？周围的人看见了让他这个为人师表的老师脸往哪放？可回过头看了看，偌小的浴池就他一人在呀？谁会看见呢？难道谁会开了自己的屋看看自己在做什么吗？不可能呀！还是揭开偷看一眼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砰砰直跳，这有点像上级领导亲临他的课堂听课一样，这个昔日在学校公认的文学天才讲起文学条条是理的正规大学中文系毕业生让他窘迫万分，甚至紧张的语无伦次，拿粉笔的手有时不听使唤，但紧张归紧张，他的教学水平连同他的文学水平还是得到了学校领导的上级领导的一致公认，都说他是难得的语文学科带头人。

　　此时郑玉春的心里失去节奏地乱跳不止，是紧张还是激动他也说不明白。手触到了那块该死的透明胶，可又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我这是什么？”他情不自禁地问着自己：“是偷看别人的隐私？还是让自己的眼睛犯罪？这要是让别人都知道郑老师在窥看女人洗澡，他在这个学校还怎么待下去？自己的温文尔雅学识渊博的形象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领导还会赏识他吗？再说这种行为不道德呀！”——还是洗自己的澡吧！在乎那些破烂事干什么？想到这里他把目光从那块透明胶的地方挪开，用另一只手不情愿地搓着自己的另一半。

　　隔壁的水声依然哗哗直响，似乎比现前动听了许多。

　　“温泉水滑洗凝脂”，“凝脂”该是怎样的肤色呢？像鸡蛋清？像清澈见底的泉水？样子细腻光滑？——温柔和顺的小雨从天而将，润泽这柔软的肌肤，再加上美人一样的面孔，这该是一幅无与伦比的艳浴图呀！不如揭开看看吧，就一眼，又能怎么着呢？这个小小的浴间里不就我一个人吗？我怕的是什么？我为什么那么胆小？只要那块透明胶被揭开不都看见了吗？何必自己这样冥思苦想呢？——再多的幻想也不如现场直播来的痛快。

　　其实，揭开那块透明胶是举手之劳。

　　可这要让自己老婆知道那不是犯罪吗？这不是对爱情的不忠吗？大学恋爱时，他就对自己的老婆发过誓言一定忠诚到底，这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老婆的事，作为他大学同学的老婆对他也很忠诚，抛父别母选嫁到他这个偏僻的小镇，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的爱情始终很稳定，虽然没有金钱富裕的日子，但他们也过得比较温馨。

　　他看过老婆的身体，其它女人他指定没看过。有时他戏谑地问老婆女人的那个地方是不是都一样，老婆有时也认真地说其实也不太一样，她说有一次我们几个女伴洗澡，王先锋校长的老婆那个地方毛张的特厚，那个玩意比我们的大上一圈……小小的年纪那种地方怎么那么肥沃……

　　隔壁的水戛然而止，郑玉春也停止了回想，他手上的搓巾不知不觉搓到了大腿的根部，那个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勃起。

　　也许隔壁也在搓澡吧，他只听见微弱的窸窣声。

　　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呢？这不存在着对老婆不忠的问题，君不见有多少男人不顾妻子的结发恩情偷偷坠入第三者的情网，君不见有多少女人被抛弃独受无尽的哀伤，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这看一眼又有何妨，又没出轨，干嘛这洋谨慎呢？

　　他大胆地凑上前去，心里还是砰砰直跳，弯下腰身，搓澡的手仍然不停地在大腿上来回蹭着，似乎用这样的动作来掩盖这不雅

　　的一幕。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扯住胶带一端，一点一点的揭开来，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把右眼紧紧闭严，把左眼完完全全地放了进去。

　　奇怪，他幻想的一幕都是没有出现，他看到的黑色的圆球四周还有白色镶边，不好，这也是一只跟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郑玉春像受了惊吓一样，急忙把眼睛闪开，颤抖的手迫不及待地把胶带又拍了上去，倚住那个带有窟窿的墙壁，心情急速紧张，半天没缓过神来。

　　自己的这点肮脏的心境都让人看见了，他无心洗澡，胡乱地搓了几下，还没等身体干爽，便迅速地穿好衣服，他想尽快逃离离这个是非之地。

　　浴池的门被他关上的同时，谁知隔壁的那扇门也砰的一声被关上，空空的走廊里借着明亮的灯光，变得一清二白，两个人几乎同时惊讶地叫出了一声：“郑老师！”“孙老师！”接着就是面无表情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