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绿豆

痛哭流涕地度过了生日之夜。

两天前，还欢天喜地地展示了生日蛋糕照片：黑巧克力和褐色奶油做成的刻着年轮的小树桩，上面立着彩色的小屋，屋前是温馨的一家人：憨憨的熊爸爸，甜甜的熊妈妈，乖乖的熊宝宝。很可爱的蛋糕，插了小牌子：幸福时光。

柔情蜜意历历在目，隔天场景转换为剑拔弩张的争吵。

起因太小，已不可考。争论到最后，他对我的固执怒不可遏，我对他的蛮横耿耿于怀。两个坚持自我原则的人，互不相让，熟睡的宝宝被吵醒，从未看过父母争吵的孩子惊恐大哭。我解释给宝宝听：争吵也是一种交流，只是比较激烈的一种而已。宝宝似懂非懂。

之后就烟消云散了，总会找到化解的方法。

但是为什么他的思维总是与我有出入，都说是爱，却总不合拍。

三十岁的这一天，他赶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陪我，正遇上周末，走遍几条街的餐馆都客满，两个人又累又饿，彼此埋怨。一路上听着数落，我就毫无顾忌地迎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流泪。

三十八岁的这一天，避开愤怒的他和哭泣的孩子，我一个人在黑暗的厨房锁门哀嚎。

事后想想，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也明确表态：永不原谅。

不原谅，不忘记，并不意味着从此不能拥有和风细雨，不再心心相印。一些伤，让它慢慢愈合，留下的疤痕，顺其自然，岁月会让它或浓或淡。有了这些芝麻绿豆的种种，才弥漫着人间烟火。

即使没有如此激烈的冲突，在日常细节中也偶尔互生间隙。他买的包，我强硬拒收，自己去换了中意的鞋；他送的女表，我万般叨念，心爱的外套计划无限期推迟；他兴高采烈选来新款墨镜，我哭笑不得，近视眼的我只能戴那副老旧的翻片墨镜，是故意的，还是啥意思？

其实没啥意思。不爱的人看到的是不合心意，爱的人看到的是一往情深。

重读二十年前的日记，看到字里行间百转千回的思量和欲说还羞的爱恋。明白：甜蜜、口角、解释、和好，就是我们爱的规律。

谁也不当真。其实即便当真，也没有什么关系。日子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吧。

二十岁时，他第一次给我过生日。订了蛋糕，特地嘱咐老板要写上“轻狂年少”。结果取件时，老板神情自若地递过来，还是千篇一律的“生日快乐”。那么就快乐吧。

想起蓝裙飘飘的我和白衣翩翩的他。很想对二十岁的我们说：“谢谢！”谢谢有那样的青葱岁月，才有时光融化的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