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暖春,可是气温还在下降。窗外,雪花打着旋儿密密斜斜地从灰蒙蒙地天空里飘落下来。
凌晨7点半,天刚亮,我准时起床,洗漱,穿好了羽绒服,背上行囊,和母亲告别。娘却急急忙忙地进屋穿上自己的外衣,然后匆忙穿上鞋,要出门送我。
在陇东平原这个晓寒料峭的早晨,天气还是有些冷,微风吹在脸上生冷地疼。母亲颤巍巍地陪着我走下了楼,蹒跚着送我到了小区大门口,对我说:“我头很晕,不能送你到车站,就到这。你……到了那边……给我来电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娘说这话的时候,腮边有晶莹的泪珠儿在悄然滑落。
我哽喑地说不出话来,朦胧了双眼,和母亲艰难地告别。然后,我狠下心,头也没敢回,只顾往公路上走,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走出很远,我偷偷地回头,发现母亲还站在小区的大门口,在寒冷的晨风中,显得那样瘦削、孤独。我在母亲温暖的目光中,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走上了回单位的路。
我永远走不出母亲的目光,我的一生注定泊在母亲的眸子里,母亲的目光饱含了对儿子浓浓的爱和遥远的牵挂,还有让我们感受一生的温暖!
上小学那阵子,我每天早晨走出窑洞的时候,母亲就会把我送到院子外边的小路上,然后站在沟崖边的硷畔畔上,手搭凉棚目送我走上崎岖的山坡坡,走过坡头的那棵老榆树,走过那棵老榆树我就看不到家了,看不到硷畔畔上站着的娘了。此刻,我就感到母亲的目光很温暖,很温暖。
上中学后,由于我在另外一个乡镇住校,两个礼拜我才回家一次,所以母亲很想我。我回到家里取粮食时,母亲会长时间地盯着看我,那目光充满了慈祥,充满了柔柔的爱。我用自行车驮着一口袋小麦走的时候,娘会送我走出窑洞,走出院子,仍然站在沟崖边的硷畔畔上,目送我走上弯弯的小路,走上陡峭的山坡,走过那棵老榆树。这时候,我感觉母亲的目光让我鼻子酸酸的,让我心口作疼,我只想掉眼泪。
再后来,我穿上了警服参军了。走的那天,当我站在清一色*的橄榄绿队伍里,准备和亲人作最后的告别时,我看见了娘,她就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翘首寻找我,满脸焦急的目光。我喊了一声:“妈---------”。母亲瘦小的身躯就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她的眼圈红红的。母亲给我扶了扶作训帽,然后突然蹲下了身子,慢慢地给我绑脚鞋上的有点长的鞋带。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娘的肩膀在抽动。就在那一刻,我看见娘在悄悄地啜泣,我的眼睛模糊了。
兵车拉响了汽笛,那一声声汽笛让人心碎。兵车在雪地里缓慢地行进了,将要离开家,离开我的父老乡亲了,那么多的人在雪地里挥手,有哭泣声、嘱咐声响成一片。母亲那只养育了我们兄妹五人的枯瘦的手在向着我的方向挥动,在漫天的雪花中,兵车载着我们驶出了母亲的眸子,渐行渐远,最后终于看不见了。
离开家乡已经十三年了,现在娘离开了窑洞,住进了楼房。每次回家探亲离开娘的时候,娘就会送我下楼,然后站在小区外边的大门口,目送着我离去。只是,母亲原来是精神很好地站直着身子送我,现在,已经是鞠偻着身子送我,而且头晕不能久立。
虽然我离开了母亲,在千里之外工作、生活,可是经常会在梦里梦见娘,眼前总是浮现出母亲送我的情景,总忘不了母亲那温暖的目光,我一生都无法走出母亲的眸子,因为那里面有母亲深深的牵挂,有丝丝的温暖和无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