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吹来凉爽的风,村头电线杆上的路灯摇晃着,照亮狭窄的蛤蜊皮街道,两侧土屋的老墙也染上了暗黄,就连河边儿槐树都显出了身影。不时地有飞蛾、蝼蛄或屎壳郎在灯影下掠过,偶尔还会有河蟹沿着土墙根儿机警地爬动。
小时候,河沟儿里最常见的是一种甲壳有些椭圆,不足火柴盒大的小蟹,人们都叫它“螃蟹叶子”。它们习惯在河岸上掏洞穴居,特别是临近海边儿河口的泥滩,一个个炮楼似的蟹窝遍布河滩,成群的蟹或爬行、或驻足,就像电影里顶着头盔爬山的士兵,稍有惊动,就会钻回到洞穴中。
还有一种河螃蟹,样子像陽澄湖大闸蟹,只是稍小一些。这种蟹大多在河岸的草丛或稻田间活动,它们的洞穴通常比较隐秘,有的干脆藏在水面下,哪怕是人们在泥水中留下的脚窝,也会成为它们寄居的寓所。它们最具代表性的是雄性的一对毛茸茸的螯钳,挥舞起来着实有些令人生畏。
金秋季节,正是“菊黄蟹肥”时,所谓“七上八下”,这时的河蟹恰逢成年繁殖期,也是人们捕捉的最佳时机。
当夜幕降临,拿一只手电筒,再拎个布口袋,溜达着来到村头的小河边,岸上总会有一些螃蟹叶子在活动。小家伙们见到光亮行动就慢了下来,有的干脆伏下不动,你只要猫下腰去捡拾,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收获不小。当然,这要看螃蟹数量的多少,还取决于手电筒能照亮多久。如果想有更多斩获,那你就要骑上自行车,到离村较远入海的河口去,这时只有手电筒是不够的,还要带上一盏马灯,再挂两只铁皮桶。黄昏时走,睡觉前回,保准你满载而归。
河螃蟹不像螃蟹叶子数量那么多,也很难照得到。通常都是到河沟里去掏窝,有时也能在苇丛中和泥窝子里摸到、踩到,但更常用的方式是钓。先捉几只青蛙,将分解的肉牢系在线绳上。再弄捆儿一尺多长的竹棍儿,将线绳的另一头拴结实,绳的长短根据水深决定,一般也就一米来长。再带上一把捞口和一只马杂子,来到小河边。先把竹棍儿每隔一两米在岸边插一只,你就可以坐到一边儿耐心等候。当看到线绳被拉直时,你再过去慢慢拉动绳子,别等螃蟹出水,就用捞口一下子抄起。就这样循环往复,赶上运气好,一个时辰能钓上十多只,足够美餐一顿了。
螃蟹的吃法有很多种,可以用锅蒸着吃,锅底稍放些水,加上些姜片、花椒和少许盐,用不了一刻钟,一锅金红色的螃蟹就熟了,端到桌子上一会儿就被扫荡一空。那种螃蟹叶子可以剥成一段段的和辣椒放在一起炒,辣椒一定要足够辣,炒作时炝得人直咳嗽,吃下去很快顺着额头流汗,那才叫个舒服。也可以把螃蟹叶子捣碎了,放到锅里熬汤,白色的蟹肉一团团漂在表面,看上去就吊胃口,舀一勺顺道嘴里,味道美极了!如果是抓多了一时吃不完,还可以用大盐熬些卤水,把它们腌制起来,一定要是活的时候。过些日子拿出几只,千万别再弄熟了,生着就能吃,口感非常好。若再来两盅白酒,慢慢地品尝,那会更有味道。
螃蟹味美,不能多吃,因为这东西性寒。死了的蟹尽量别吃,否则会拉肚子。吃河蟹还要跟柿子、茄子和花生等东西分开,一起食用容易损伤肠胃,甚至会结石。
如今,家乡的小河都被填平,稻地沟也看不见了,河蟹更是不见了踪影。有时在市场上看到被橡皮筋儿五花大绑的河蟹、湖蟹,大多都是养殖的。记得那年十一,出差路过常熟,在陽澄湖边的小馆儿里用餐,特意点了大闸蟹。当地一位朋友告诉我,这里的大闸蟹也不是陽澄湖的,都是在周边的水池里用饲料和维生素养大的,然后到陽澄湖里洗个澡,再拴上个标签就妥了。
或许是因为这种缘故,我很少吃螃蟹,偶尔吃一次,也找不到当年的那种味道和情趣。有时侯在郊县的小馆里,叫上一碗螃蟹汤,还能唤起孩时的一些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