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
郭嵩焘(1818-1891)以“从中国到欧洲系统考察西方文化历史的第一人”著称。而就伦敦的查令十字街这条街而言,他也是最早提到这条书店街的中国人。这都是140年前的事情了。
在担任中国驻英国公使期间,郭嵩焘每天都记日记,但是当时大部分都没能出版。到了20世纪80年代初,钟叔河先生以《伦敦与巴黎日记》为名整理出版,让我们惊叹于这部只有短短两年的日记的包罗万象、事无巨细。1877年10月13日(光绪三年九月初七日)这一天,郭嵩焘从外地坐汽轮车回到伦敦,偶然遇到了一个叫“布拉卜立斯”的学者。他在日记中提到:“有布拉卜立斯者,云格林克洛斯旁有讷朴书馆,谈藏学者甚多。”“格林克洛斯”即“Charing Cross”的音译,今译“查令十字街”。“藏学”即矿学。郭嵩焘在光绪三年五月廿五日的日记专门说到 “买英斯者,开土视所藏,西人谓之藏学”。“买英斯”即“mines”(矿业),也就是当年所谓的“藏学”。第二天他还专门去了伦敦的皇家矿业学校听课。“布拉卜立斯”不知何等人物,郭嵩焘坐车偶遇此人,经过交谈的感受是“伦敦积学士也”,也就是伦敦城里一个颇有学问的人。后者告诉郭嵩焘说,查令十字街有家叫“讷朴”的书店,里面有许多矿学书籍。查令十字街以书店众多而闻名于世,是英国人爱去的觅书之地。
郭嵩焘也就上了心。他在光绪三年九月廿四日(1877年10月30日)的日记中提到“托稷臣就格林壳罗斯书馆购觅罗阿得、茀来明金根两种《电学》、拍尔塞《藏学》。”“稷臣”即罗丰禄(1850-1903),晚清著名外交官,当时在伦敦国王学院攻读化学,并充任驻英使馆的翻译。“格林壳罗斯”从译音考证,也即查令十字街。“格林壳罗斯书馆”不知是指查令十字街书店,还是指查令十字街上的某个书店,以后者更为可能,也许就是上文提到的“讷朴书馆”。“罗阿得”即亨利·明钦·诺德(Henry Minchin Noad,1815-1877),“茀来明金根”即弗莱明·詹金(Fleming Jenkin,1833-1885),为什么郭嵩焘要买这两种《电学》书呢?可参见他同年九月十二日(10月18日)的日记“格里之子尤精于电学,询以电学书,云罗阿得、茀来明金根二种最佳。罗阿得专言其理,茀来明金根兼及用法。”“格里之子”是一个郭嵩焘之前访问过的电气厂主的儿子,精通电学。郭嵩焘就此向他问询,后者向他推荐了诺德和詹金的两本电学专著。值得一提的是,诺德以《电学教科书》最为有名,由傅兰雅和徐建寅翻译,1879年在江南机器制造总局翻译馆以《电学》为名出版,共10 卷256节,其中有402幅插图。詹金以《电磁学》知名,或许就是傅兰雅翻译的1887年出版的《电学图说》。而说不定当初郭嵩焘要罗丰禄买的就是这两本书。
郭嵩焘日记中提到的“拍尔塞”著有《藏学》,也就是《矿学》或者《矿物学》。经笔者考证,这位“拍尔塞”在日记中多处出现,作“百尔西”或“百尔希”,全名为“约翰·珀西(John Percy,1817-1889)”,是英国皇家矿业学校(后并入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教授。他最知名的专著是《冶金学》(A Treatise on Metallurgy),或许就是他提到的《藏学》。
据笔者所见,郭嵩焘1877年10月13日的日记记载是中国人对查令十字街有书店的最早记录。而1877年10月30日的记载是去查令十字街访书的最早记录。如果罗丰禄得以成行,他就是最早在查令十字街访书的中国人。今年适逢郭嵩焘诞辰200周年,撰此小文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