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为“经”的信札
国图藏观堂往来书札中来札有落款署“经”者一通,《国家图书馆藏王国维往还书信集》著录沿袭之,未补足姓氏全名。此札实出罗振玉妻弟范兆经(纬君)手。兹移录此札全文于下:
静安先生阁下:
前函想入鉴矣,念念。蕴公到沪,即寓敝处,本拟即日赴淮,因小轮不能径通,途中须换船等事,是以令苌生到淮一行。蕴公在沪守候,俟其返沪,即回东也。
尊著《曲录》现有友人须购此书(已有数人之多问过),可否寄数册来沪,该价若干,并祈见示为盼。此请
著安 弟经顿首
札中蕴公即罗振玉,所述为他首度自日本返国情形。捡《永丰乡人行年录》卷中民国三年甲寅(1914年)条下:
在京都。先是上年刘季缨返国就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辑之聘。至是弟子经亦于首春挈眷返国,假寓沪上,于汉口路设蟫隐庐书肆以自给。乡人本拟至淮安展墓,过沪,以漕渠水浅,道阻而止。比自沪返,杨惺吾至舟中相送……
同卷又次年民国四年乙卯(1915年)二月二十四日:
携福成归国扫墓。是日先赴神户。二十五日辰刻登春日丸,巳刻开行。二十八日未正抵沪,主白尔路妇弟范纬君兆经家。
雪堂二年间两度返国,前次在一九一四年春,同行者为第三子福苌;第二次在一九一五年春,同行者为长子福成,先后行经淮安、山东、天津、河北、河南,历五十三日东返,并自撰有《五十日梦痕录》,详述见闻。范兆经为雪堂第二次回国时的居停主人。首度回国时居停何处,《行年录》未记载,但也可以推定是范兆经而非雪堂弟罗振常(子经),因前人书札鲜有署字者,子经书迹也与此札有别。《往还书信集》罗振玉来札第三十三通(1914年3月24日),作于自日本首次回国抵沪当日,正可稽证具体时间和居所:
今日午后二时入吴淞口……公有赐书,仍求寄纬君处。
据罗继祖先生在《庭闻缀录》中的回忆,罗雪堂与发妻范氏伉俪情深,而妇姑不能相安,范氏遂抑郁早卒,临终以两弟不成器,不能亢宗,以母请于雪堂。雪堂因此将兆经(纬君)、兆昌(子衡)兄弟亦挈于身边,使为代收古文物以自存,但对二人多有批评之辞。兆经、兆昌兄弟晚年,由于时势板荡,荫庇不再,均潦倒不能自存云云。
除代为料理收付钱物外,范氏兄弟也为雪堂印书,曾以“连平范氏双鱼室”名义襄助雪堂刊行《元人选元诗》《续汇刻书目》。民国初年雪堂筹划续出《国学丛刊》,在上海负责印务者为范兆经、樊炳清。《永丰乡人家书》中致范氏兄弟者有六十余通,可知往来之密切。《往还书信集》罗振玉来札第二十二通则径直书写于范兆昌名片上。民国三年春观堂尚在日本,国人经由范兆经代求《曲录》,也是情理中事。
雪堂从仕之初,兆经即奔走效力。萧文立《罗树勋年表》光绪三十年十一月初九日记:
振玉妇弟范兆经(纬君)送来署南洋大臣端方札振玉文……将振玉履历开示交范子经,由选用光禄寺署正递进郎中升衔,应缴银三百三十余两,即筹款上兑。
沈老燮元曾据南京图书馆所藏钞示笔者观堂致范兆昌札一通,经笔者整理收入房鑫亮教授编纂的《王国维书信日记》(即《王国维全集》第十四卷增订本, 浙江教育出版社2015年),以无确证,未标注时间。细察札中述事,当作于避地海东之初:
子衡先生有道:
前日上一书,想达左右。顷蕴公来言有书请公送淮城老妈来,则舍间小婢亦拟烦公带来。重费清神,感荷无既。蕴公又言金颂清兄处有《列女传》画砖并纬君公送渠之龟板,请公一同携东。弟处商务馆之余款五十元,除小婢盘费,蕴公处用费亦可在此中开销,将来再算可也。再紫阳观之红腐乳乞代购一元为祷。又请购干粉条一元。又火腿一只,并前二只。种种费神,多俟面谢。专肃,敬请
侍安不宣
弟国维顿首 五月廿五日
再上海如有发线可买,请代购两三付。
雪堂、观堂客居京都得以潜心治学,范氏兄弟出力不少。当时雪堂对观堂的周助可谓无微不至,解衣推食之外,也分享妻党亲串人际资源。据沈老告知,南京图书馆藏观堂此札原件今已不知所在,至为可惜。相信观堂与二范间书札存世者必不只以上二通,他日仍有可能续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