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童谣

更新:2021-03-13 21:5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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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俩人默默地,或许人年龄大了,心理压力也大了,又苦于找不到释放的途径,所以才有了我们今天这样的境遇。我没劝他,任他边酒到腮边化作泪,而我也悄悄举杯慰苦情。

不在家乡居住二十余年,不闻家乡童谣也已二十余载,记忆中竟不能有半点痕迹。最近一次的偶然出行,竟让我在异地他乡听到了家乡的童谣,也勾起我无限回忆。

假期中,为了散散心,决定去到很远的一个城市去寻访好友。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可朋友却并没有来接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也发了不少信息,终不见回音,内心不免焦急起来,既有抱怨,也有无奈。枉我这么大岁数了,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想立马坐车回去,想想白来一趟;想去寻找朋友,可第一次来,又不知道朋友住哪里。心中涌起的滋味难以言表,本来是想开心的,谁知弄了一肚子火。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以期能有一个好的机遇。

也许是上天眷顾有心人吧。我正沿着车站前的一条不知东西南北的街道走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声家乡的音谣:“晾晾冷冷,小狗等等……”我不觉欣喜起来,试着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一位老太太,正坐在门口喂一个小孩子吃饭,一声声的唱着童谣,那小孩子很乖地坐在老太太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太太手中端的碗。我走过去,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娘,在喂孩子饭啊。”我一般出门都用普通话与人交流的,但这次,我用了家乡的方言,想试探一下这位老太太是不是故乡人。老太太听到我的问话,有些惊异起来:“啊,喂孩子饭呢,这孩子等不及了。你是谁呀?”我一听老太太的口音,完全是家乡的方言,立马有了一种找到亲人的感觉,连忙说:“大娘,听您说话是河北人吧,我也是。”老太太笑起来,连连答应着:“是,是,这地方,难得听着一个老家的人说话,这里的人,叽哩咕噜的不知道说什么。”我也笑着,跟老太太闲话:“是啊,是啊,我是**县的,大娘您是哪个县的?”老太太仍然端着碗,但站了起来,笑着说:“我也是,我是**村的。你呢?”我连忙说:“离您那里五里路,我是**村的。”老太太更开心起来,连连说:“好,好,这可是见着家里人了呢。”说着,冲屋里喊,“三儿,三儿,快来,老家来人了呢!”听到叫声,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年青人,大约三十多岁,问老太太:“怎么了,娘?”我便知道这是一对母子。老太太拿碗冲着我:“三儿,这是**村人,咱老家来的。”年青人笑着拉着我的胳膊:“啊,二哥,这可真是见喜了,走,屋里去。”我跟着年青人进屋,老太太在后面喊:“三儿,叫你二哥一起吃饭。”我回头谢了,向屋里走去,心里还想着,老太太还是遵循我们那里的习惯,见了陌生男子不能叫大哥,因为叫大哥就是骂对方是兔子。

进到屋里,我才知道原来是一家商店,是经营汽车配件的。年青人让了座,我坐下后,年青人一边倒茶递烟,一边问我:“二哥,来这里有事啊?”,我连忙道了谢,边喝茶边与年青人聊起来:“是,我来会朋友的。兄弟,来这里几年了?”年青人说:“已经三年了,唉,现在的生意难做啊。找到朋友了吗?”我把情况说了一下,年青人劝我:“备不住(方言,也许)你朋友有事误住了,不要紧,要是不行就在我这里住。”说着,就张罗饭菜,还拿了一瓶酒,虽然我内心依然有些抱怨朋友,但碰到家乡人,心情好了许多,便一起喝了起来。吃着喝着,话也就多了。

我喝了一口酒,酒有些辣,“嗞儿”了一下,说:“兄弟,我看你店里铺的货也不少,买卖应该不错啊。”年青人摇了摇头:“唉,哪里啊。如今干的人多了,越来越不好做了。”我劝他:“是经济危机的原因,慢慢就好了。你看我,一点买卖也不会做,天天就这么闲着,烦死人。家里外头的,哪里也花钱,真想小时候的事,多快活啊。”年青人也赞同:“就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一家老小,要吃要喝的,天天就是个钱。你别看我年轻几岁,我也老是想小时候的事呢。想想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多好!”接着,年青人与我对喝了一杯,问,“哥几个孩子?结婚了没有?”我笑着说:“一个,还没结婚,小着呢,才二十。”他笑着说:“小小子,坐门墩儿,哭着闹着要媳妇,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儿,吹灯作伴儿。”我哈哈笑起来,想不到他竟然把家乡的童谣给搬了出来。我也来了兴致,说:“是啊,是啊,想想小时候,是这些儿歌伴我们一起长大呢,如今,好多都忘了。”他连连点头:“是,小时候吧,跟伙计们一起坐在地上,然后唱。”我没想到他真得能把这首儿歌给唱出来,在心里也陪着他一起默默地唱:“脚脚盘盘,登脚拾年。拾花饼,烙花饼,花饼花,二百八,今主年下,小脚盘下……”这首歌是边唱边轮流指对方的脚,最后结尾指到谁谁就算输,然后输的一方就要把脚盘起来。唱完,我们俩举杯又对饮,然后,他又说:“小时候跟奶奶睡,奶奶常常说儿歌给我听。”我说:“那一定是‘小老鼠,上灯台’了。”他笑着说:“对。”接着唱起来:“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奶奶,抱下来。”我突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童年,他唱完,我也唱:“倒背,竖背,葱花,芫荽。疙瘩,蹲下,韭菜,起来。天上是嘛?天上是星。地上是嘛?地上是坑。坑里有嘛?坑里有水。水里有嘛?水里有蛤蟆。呱……”我唱到最后,他也学蛤蟆叫,我们俩在屋里叫个不停。老太太进来了,笑着说:“你们俩个秃小子,都当爹了,还这样。”我有些不好意思,他却对老太太说:“娘,你带孩子睡去,我跟哥好好唠唠,多少年了,没遇到个能说话的,尤其在这里。”说完,接着问我,“哥,你做什么工作?你也不像个轮锄头的。”我说:“惭愧,不过是一个教书匠。”他笑起来:“我们上学时,常常唱那首歌。”我知道那首歌一定是“老师老师好老师,逮住老师炒炒吃”,就拿筷子调到敲了他一下头,骂道:“想把我炒了吃,不怕硌你的牙啊!”说完,俩人更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酒过三巡,不觉有些醉意,朋友还没有消息,我内心有些生气了。大概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阴沉沉的,他就问我:“怎么了哥?是不是还是因为朋友没消息的事?”我点点头。他说:“没事,实在联系不上明天再说,今晚咱哥俩就聊个够,反正我也一个人。”我有些惊奇,也是,我们吃喝这么长时间,竟然没见到家里的女主人,我问:“兄弟,你媳妇呢?怎么没见她?”年青人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媳妇生这孩子时难产,没保住大人。”“那怎么没再娶个媳妇?孩子太小了啊。”我问。他抬起头,冲我苦笑:“哥,我这不也是为孩子吗。唉!”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唱起来,“小白菜,心里黄,三两岁呀没有娘!跟着爹爹,还好过呀,恐怕爹爹娶后娘,娶了后娘三年整,生下弟弟比我强,弟弟吃稠我喝稀,端起碗来泪汪汪。我想亲娘在梦中,亲娘想我一阵风。”我默默地听着他唱,他眼里流下了泪,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俩人默默地,或许人年龄大了,心理压力也大了,又苦于找不到释放的途径,所以才有了我们今天这样的境遇。我没劝他,任他边酒到腮边化作泪,而我也悄悄举杯慰苦情。

正喝着,我手机突然响了,原来是朋友打来的,我接了手机后,年青人说:“哥,是不是朋友有消息了?”我点点头,他抹了把泪,笑着说,“我就劝哥一句,见了朋友千万别着急,人这一辈子,遇到个能说进话的,真不容易。”我感激地冲他点点头,道谢后便告辞。临走,我问他:“给家里捎信不?”他摇摇头:“不用了,现在电话挺方便,再说,兄弟们各过各的日子……”我不敢再回话,生怕这话一开头,一夜都唠不完,连连谢着,走出了他的店。

见到朋友,我真的没发火。朋友急急地解释着来迟的原因,我心里却很平静,并没有一点点责怪他的意思。能见到朋友就足够了,这种真情厚意,是一辈子很难遇到的,高兴还来不及,我哪里还有时间去埋怨他呢。

夜里,我和朋友聊起店里的青年,聊起家乡的童谣,朋友说:“我们都长大了,可我们永远忘不了童年的真趣,尤其是那些童谣,不管是哪首,甚至是我们不能记起的,也是我们成长的依靠,更是我们轮回的归宿……”

我实在无法弄懂,会朋友与童谣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忘却了我是来会朋友的,只是看着朋友笑,一遍遍唱着家乡那不知流传了多少年,而还会再流传多少年的童谣:“香油呀,鸡蛋呀,烧饼果子一串呀。你一串我一串,咱俩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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