甸溪烟雨

黄汝兴

甸溪烟雨，一幅铺展在竹朋坝上的优美画卷。

珠江上游的南盘江支流甸溪河，是弥勒市的母亲河，她孕育了弥阳、南乡、竹朋三个富饶美丽的坝子。

甸溪河九九八十一道弯，汇集了上中游众多的支流后，流量陡增，水势激流，从深山峡谷中撞开西山垭口，闯入竹朋坝后，因地势平坦，流速缓慢，水面较宽，在竹园坝的雨果、那庵村一带，形成一个个湾道深潭，水泊沙滩。两岸古树参天，绿柳拖烟，流水小桥，沃野万顷，阡陌纵横，沟河交错、田畴相连，进入春夏交替之际，烟雨濛濛，莺燕穿梭，蔗海绿波，稻荷飘香，大自然描绘出一幅优美的甸溪烟雨图。

我出生在距甸溪河不远的一个小村子，每当晴朗的夜晚，天上的银河便会由西向东横亘在西山丫口上空，河面上飘荡着河水撞击巨石激起雨雾，河口方向会传出哗！哗!哗！的流水声，小时候我时常与母亲站在我们村的沙沟埂上，静静地听那沉闷轰鸣的响声。我疑惑地问母亲那是什么声音？母亲告诉我，是天河水的响声！

童年时的那条甸溪河依然流淌在我的记忆中，甸溪烟雨的画面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帘......

千年的烟雨，百年的情，穿过岁月的河流，透过烟雨的雾纱，我看到了你姗姗走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湿了翠绿的枝叶，濡湿了娇艳的花蕊，打湿了红尘小道。小鸟撕开浓密的雨雾，煽动被淋湿的翅膀，在雨丝缠绵的韵律中上下翩飞，尽情戏耍。河流从沉睡中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披着雨雾晨纱，一路奔跑，一路欢笑。村庄像绿海中的一座座小岛隐藏在烟雾中，袅袅的炊烟在风雨中仿佛像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缓缓升向天空。雨眠穿梭于蔗林荷塘间，烟云漂浮在水田波光上，烟雨绚烂，薄雾缭绕，轻如白纱，飘逸于澄濛之间，悄悄地缠绕在绿树枝头，恰如仙女衣裙间柔曼的纱带。烟雨间，树叶、花叶、甘蔗叶、荷叶上的水珠泫然欲滴，包罗着蔗海、荷塘的葱茏。柔如蚕丝的细雨，薄如蝉翼的雾纱，秀气婉约的少女，呈现出少有的澄净、空灵、清新的美景，顿时收入眼底，融入心灵。

大自然蕴含的静谧、生机、情致在烟雨缥缈中演绎得淋漓尽致。烟雨中恬静的小村，农家打开禽舍的栅栏，雄壮的大公鸡即刻跳上院墙，抖落身上的雨珠，长长地吸了口清新湿润的空气，清了清嗓子，放开嗓门，似乎要撕破雨烟、浓雾。一对大白鹅伸着修长的脖颈，高昂着红冠头颅，迈着八字步，摇晃着肥硕的身臀，花公鸭率着一群母鸭排成一字形，摇摇摆摆，缓步走到河边，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跳入河中，大白鹅昂头挺脖，红掌拨波，尽显其自身的高贵。花公鸭一到水中，便很不规矩，“嘎、嘎、嘎”地大声喊叫着，煽动着强硬的翅膀，从一只母鸭身上跳到另一只母鸭身上调情戏弄，尽显其好色的本性，母鸭们相呼迎合，翘尾煽翅，交颈厮磨，转身划水，激起一圈圈水波涟漪，尽管小雨下个不停，但丝毫不影响鹅鸭们的兴致，反而增添了不少情趣。

雨的轻柔，烟的弥漫，风的清凉，水的柔美，温润出烟波浩渺，渔歌晴纱，三春杨柳的甸溪烟雨。翩然间，河面上撑出一叶小舟，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翁，轻划船桨，撸水声清越冷冷，激起层层涟漪水花，圈圈波纹，水波间闪动着安详的静美。小船嘎然停留在河面上，渔翁放开双桨，两脚站成八字形，直立于小船中间，尔后弯腰伸直，两手成抛物线向空中撒开，一张渔网像一只硕大的水母沉入河中，渔翁把渔网撒入河中后，端坐在船尾，悠闲稍息，等待收网。五只水老鸹（即：鱼鹰）站在船头像一群哨兵全神贯注地看着渔翁撒网，当鱼网落入河中后，水老鸹就像是听到命令一样，即刻煽动起翅膀，飞离小船，尔后一个鹞子翻身，斜插入河中。一起归于沉静，唯有雨还在下，雾还在飘，在静默了一会儿后，水老鸹一个个从平静的河面上钻了出来，嘴里刁着不甘就范的倔强鱼儿，摇头摆尾地游到船舷边，渔翁用竹竿把它们一个个赶上船，再把它们嘴中叼着的鱼用手指抠出放入鱼箩，并把准备好的小鱼喂入它们嘴中，作为对水老鸹的奖励。静默中孕育这躁动，时间随河水一起流淌。渔翁成竹在胸，不慌不忙，恰到时间，猛然站立起来，左右手交替着慢慢拉网，一网上来收获不小，大小鱼儿活蹦乱跳，全装进鱼舱。渔翁那撒网、收网的动作一气呵成，尽善尽美，一幅渔翁捕鱼的画面定格在天地间。小舟慢慢划过，消失在烟雨中，蓦然间，一碧万顷，波光跃烟雨。

时光深处，音韵回旋，淡淡的凝眉，把岁月轻叹，吟一曲甸溪烟雨，沐一程唐风宋雨，氤氲了年华岁月。“儿童放学归来早，溜索坐船过河道。红薯地里翻蟋蟀，野椿树上掏‘洞八’（树洞里的八哥）。”几个放学贪玩的小学生，忘记了归家，冒着小雨坐上溜索小船，到河对岸去掏“八哥”，我们家乡的“八哥”有两种，一种叫“洞八”（即：它的窝做在树洞中），一种叫“喜八”（即它的窝做在树枝上），河边老树高大，多有树洞，“八哥”喜欢把窝坐在树洞中里，“八哥”会说话，野外的“八哥”捉回家来，只要精心饲养上一段时间（要炒鸡蛋饭喂它），它在人的训导下，便会说一些简单的言语，逗人喜爱，因而，我们家乡有养“八哥”的爱好。阴雨薄雾天，“八哥”喜欢躲在树洞中享受烟雨的抚爱，家庭的温暖，此时，最容易捉到小“八哥”。几个小学生，活蹦乱跳、欢天喜地来到一棵高大的野椿树下，惊喜看到树洞中的几只“八哥”露出黑溜溜的小脑袋，四处张望。

“猴子，你这个鬼灵精，爬树你最在行，你上，我们在树下看着你。”狐狸对猴子说。

猴子得意地炫耀说：“你们就看我的本事吧！”说完，他挎上腾空了的书包，两手抱树，就像一只轻盈的猴子，一登一跃，几下就蹿到了树洞口，两只雌雄大“八哥”见有人影，倏地，跃出树洞飞得无影无踪。

“猴子，你看看洞里还有不有‘小八哥’吗？”大家在树下着急地问道。

“不要急吗，待我用手摸摸看。”猴子满不在乎地回答说。

猴子不慌不忙两脚蹬稳后，左手抓住树枝，用右手伸进树洞去一摸。

“哇，里边还有三只‘小八哥’呢！”他兴奋地告诉树下小伴。

猴子把“小八哥”小心翼翼地抓出树洞来，一只一只地放进自己的书包里，把书包盖好后，抱住树干一溜秋溜到到了地上，大家围了上去，抢着看“小八哥”，“小八哥”十分可爱，全身翼毛呈褐色，双脚淡黄，小嘴巴暗红，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陌生小伙伴们，呀、呀地张着小嘴吧，大家知道它们饿了随即带着可爱的小宝贝，坐船返回对岸，在烟雨中嬉戏追逐，不知不觉到了红薯地边，他们进了红薯地，开始翻找蟋蟀。

“老憨，捉到蟋蟀了没有？”狗娃急切地问。

“捉到了，还是一只大黄壳呢，咬架一定厉害。”老憨得意地回答狗娃。

“我也捉到一只，是只大黑壳。”猴子也接着喊了起来。

“我捉到的是一只暗黄色的，但个头不大。”小老黑唉声叹气地说。

“小八哥的口粮还没有的，我们继续捉。”老乖告诉说。

“八哥”喜欢吃地里小油蟋、小土狗、蚂蚱之类的动物。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家吃饭了。”狗娃提醒说。

雨还在下，风还在吹。大家全身都淋湿了，像一只只落汤鸡，但一点也不感觉冷，烟雨朦胧中，行走着几个贪玩耍的少年。

踯躅甸溪河，漫步红尘，携一颗纯净的水晶之心，与烟雨为伴，与红尘同行，烟雨清净，红尘繁华，厌烦了喧嚣、酷暑、烈日的熏烤，谁不愿置身于这烟雨的清凉世界呢？走在甸溪烟雨中，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得到充分地激活，身上的毛孔全部打开，尽情地吮吸着清新、甜润的空气。耳蜗开到最大分贝，静听天籁之音，烟雨空濛中，风声、雨声，鸟声、虫鸣蛙鼓声，犹如大自然特意演奏的一场交响曲，雨是主角，大地是舞台，雾纱是帷幕。一层浓雾笼罩在山顶，乳白色的烟雾挂在树枝上，天空是灰暗色的，朦朦胧胧，混沌弥漫。淅淅沥沥的小雨，像牛毛、像花针、像银丝、密密地斜织着，慢慢地织成一块硕大的娟纱，飘荡在天地之间，又如一颗颗细碎的露珠飘落在身上，濡湿了你的鬓发、睫毛，缕缕凉风穿过雨丝像少女那温柔细嫩的小手，轻轻地抚摸你的脸颊，给你一种舒适的快感，空气经过细雨与雾纱的过滤，变得温润、纯净、甘甜、清新，直扑你的鼻翼，穿过鼻腔，撞进肺腑，凉沁沁、甜滋滋。烟雨中，走上田野阡陌，你会听到那大地呼吸律动的声音，听到庄稼拔节成长声响。红色和白色的荷花，火红的攀枝花，粉红色的牵牛花、细碎金黄的粗糠花，石榴花在风雨中，是多么地鲜活可爱，花瓣上闪动着晶莹的雨珠，吐露出别具一格的韵味，张扬着生命的旋律。朦朦胧胧的烟雨时浓时淡，就像是一幅灰白色的纱绢，罩住了远山，网住了村寨，天地一片空濛，似乎都在虚幻缥缈之中。

时光流逝，物换星移，沧海桑田。昔日的甸溪烟雨已随岁月的流逝而淡化于时空之中，或许印刻在时光的光带上，难以再续重现，可是，它就像是一幅静美翠绿的山水田园画，已然沉入了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