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笑——第十一章(5)

更新:2017-04-13 16:3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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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芝加哥的犹太小伙儿要是多看看这本也记叙到了他祖先的书,断不至于写出那么多没滋没味的词句来。

    斯庞齐和他的女人躺在俄亥俄河畔的木屑堆上——那女人活泼得好似一只刚毛狐列梗,此番景象重又不断在布鲁斯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正在汽车里拿眼睛打量他。

    斯庞齐这样的工人阶级仿佛是集体在用手指认知世界。好像是这样:一个男人一旦疏于用肢体去参与这个世界——去感受山河草木,看五谷成熟、船只满江,看种子在狂风中打转……感受城市的街道,城市街道上的灰尘,钢铁,高楼,街上穿梭行人的脸……男人的身躯,女人的身躯,孩子们瘦削灵活的身躯——如果远离对这些东西的感官感受,不再注意自己的五感所能知觉的信息,同时,也就会远离生活本身了。

    斯庞齐注意到那车子里的女人和他——布鲁斯——之间有那么一种微妙的相通了么?究竟注意到了没有?也许注意到了。他的手指也许连这个都能觉察出来。

    “小心哟,那女的看你的眼神儿有点儿不对劲哟。”斯庞齐小声提醒。

    布鲁斯笑了。

    他又想到了母亲。与此同时,斯庞齐一个劲儿在边上说话,却没再多提车里的女人。斯庞齐的想法最多不过是粗人的见解。工人就是这样,他们对于女人的认识是单向度的。他们的观察方式出奇的一根筋。这使得他们总也看不到女人的真面目。

    布鲁斯记得——至少他认为他自己记得——的关于母亲的事情,在他回到旧港以后重新变得鲜活起来。他还记得许多晚上,吃过了晚饭,自己如何跟父母一起坐在旅馆前廊里跟过往的旅客和同楼的住客聊天,以及那以后父母如何催自己早早上床。有时候,父亲会在一个话题上同路过的旅客产生争执。“你觉得关税保护是个好政策么?你不觉得这样一来物价会飙涨吗?中产阶级在富翁和底层贫民之间会遭多大殃啊!你琢磨琢磨?”就是诸如此类的争执。

    底层贫民?哪儿来的这么一句……

    聊天结束,父母会回到房里。男人批阅卷张,女人读书报。有时候母亲也在这个时候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到得布鲁斯必须入睡的时间,妈妈会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他的屋子里。“好好睡。”说完这句,她俯下身轻吻儿子的面颊。有时候,等布鲁斯睡着了以后,夫妇俩会出门作短时间散步。

    他们也是往河边去了么?是否也会在面河的那把树下长椅上坐一会儿呢?

    水流不断——庞大,舒缓,不急不躁地,渐渐汇入一条更大的、也向南方奔赴的河流——密西西比河。一路上汇聚了越来越多的水。布鲁斯躺在床上等待睡眠降临的时间里,河水仿佛就从他的脑际流过。春天的晚上,父母出门散步去以后,有时天空下起淅沥小。逢到这样的时候,男孩儿就“炅铩币簧硐麓玻蚩盎А1耸钡奶炜障缘媚茄滴薇呒剩衩啬狻?扇绻谴拥叵露愕姆考淅锟巴峡矗褪且环耆煌木跋罅恕梢钥醇嗣窃诖扒巴ㄍ颖叩慕值郎衔趵慈镣踝派碜邮辈皇贝┧蟮嚼乳苤卤苡辍/p>

    其他的夜晚,要是没有下的话,男孩儿躺在床上,应该是户的地方看上去只是一块乏味的黑。外面,旅人和过路的纷纷回房睡觉——他们多为胖子,走路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在布鲁斯的意识里,母亲这一概念同河流密不可分,他自己很明白,对自己来说,母亲和河流已然不可逆转地混淆在一起了。这种河流与母亲之间的联系,类似一种符号主义,与事实无关。这联系存在一种十分重要的内核——马克·吐温几乎就要触及这一内核了。向南的、和暖宽阔的河水,密西西比河,俄亥俄河。母亲河。接近一个这样的河岸标志一种智慧。但这话决不该到处去说。同着汤姆·威尔士,要是谁敢大谈这种智慧,他准会说:“省省吧,别说了。”

    狡黠圆滑的城市人是不能理解对于河流的情愫的。

    小时候你坐在河边望远,总能看到水上遥遥漂着什么。它最初总是个黑点。这个黑点有时变成一段一头翘起在水面上的浮木,远远看去好像一个在河面上游泳的人。可当然不会真是个游泳的人——还没有人敢顺着密西西比河或者俄亥俄河那长长的水道游泳。布鲁斯小的时候常跟妈妈一起去河边,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坐坐,两人一道眯缝着眼睛观望河水。现在,布鲁斯想到这屡屡发生的一幕,疑惑当时母亲在想的事情,是否同自己当时所想的事情一样。也许,多年以后的现在,布鲁斯在回忆自己童年时代坐在河边的所思所想时,加入了过多的幻想:他将自己小时候并没有产生过的念头,安装在了记忆里的自己身上。

    你看见断木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的样子。它漂近了,漂到你的眼前,接着又顺流而下去往肯塔基岸,在那里,水流更为深沉,更为缓慢。

    浮木越来越小。你开始揣测,在这样一片灰色的水体之上,你的目力究竟能跟随这个黑点多久呢?你跟自己较劲,跟随转变为一场测验。你把自己的目光长久地锁定在那段浮木上,坚定不移地跟随它上下这泛黄的灰色水体,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它。

    母亲和儿子坐在这样一条余辉下的河流面前,究竟看见了什么呢?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必须要齐刷刷地用眼睛去追踪一段浮木——既然,如你所知,这种行为多少有些傻气?母亲和父亲在儿子睡着了以后,出门踱步到这条河边时,是否一度也一起盯着浮木直到它最终消失?散步结束后,他们回到家里,躺在床上。
有时小声交谈。

    (编辑:刘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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