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时光遇春不回春

【编者按】春去春回，那一年的春天，只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便变得隆重起来。只是，那段隐秘而深沉的爱，却终究逃不过似水流年。
　　
　　春情愈发地浓烈了。一路两旁新植的花木，渐渐地蓬勃开了，且一发不可收拾。个把天前还嫩黄的叶芽儿，如今已变成青翠的深绿色，油油发亮。早春的各类花信子，逐个地花发花落，频繁地进行着新陈代谢。原来一路上的尘土飞扬，被初春这融融的景色替换，为苍痍的视野换上一幅新的面貌。心里不由得便欢喜起来。
　　
　　每天的朝夕我都会穿过这条长长的柏油人行道，带着清晨清新的空气和黄昏时充斥在空气里挥之不去的疲倦往复在这条两点一线的上班、回家路上。见证着这条路由原来的尘土飞扬，变成今天这幅整洁的新光景，再经由春之手为之布上五颜六色的涂料，完全的变成如今这条新的路。我惯于早起，清晨的时候，当万物、大地、多数人还在沉睡时，我便会早早地踏上这条横陈在上班途中的路。大多数时候，这条路宁静幽谧，静得像是我一个人的天地。旁边虽是宽阔的高速公路，但是槛栏相隔，完全是两幅风景。一幅生动。一幅机械。黄昏时，往往有大匹人群从这里涌过，行色匆匆。其实，我十分排斥这样拥塞的时刻，顿时便会意兴阑珊而匆忙归家。今晨上班途中，当我仰起头观看新植的笔直的芒果树时，忽然便想起了以前……
　　
　　那一年的春天，是我生命中最为隆重的一个春天，只因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记得是一个午后，我外出归来。走过阳光炙烤下的马路到达尽头，转过壁角，从侧大门入内。恰巧与他不期而遇。我站在阴处，尽管这只是初春，头顶的阳光却浓得化不开。斜乜着眼看着他携着满身阳光分花拂柳而至，花墙下那些花儿方寸间便也失了颜色，我心里从此便有了一个人。只因心里本就没多少温暖，那时那刻的我以为自己只为那满目的阳光动容。直到很久以后，我在春日午后遇见无数细碎而缠绵的阳光，花花草草，才确定那时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年轻惟一的好处，便是可以把一切事都当作生命中郑重而盛大的事件来对待，可以为一件事倾付所有。后来，在朋友的聚会上我们频频遇见，我对他的好感不断加深。慢慢地，他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或许，我们都不过是佯装视而不见。而太多的故事，往往就是以这么滑稽的方式开始。长久的时间，我沉溺在对一个人的依恋里，不动声色。这一切，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也同样漠然无视。
　　
　　我以为所有的故事都会止于未开始已结束的褶皱里，却没想到后为会有那么深的纠葛。明明相恋，却还要逃不过看着他轻挑地和别人走到一起，情何以堪。那么刺痛的伤害，在姹紫嫣红的春天里显得更加醒目。以至于直到如今，我才能不再畏惧春天。女人总是痴傻，可以为了一个人放弃一座城，也可以为了一个爱的人忽略一个季节。爱得不为名，不为利，不计得失，倾其所有付出。
　　
　　不经意遇见，然后再次别离。我还想再看看时过境迁后他的模样，却在得知他早已成家时，眼睛痛得睁不开，他所娶也并非当初在一起的人。依旧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所有的阳光仿佛都挤进了眼睑里。本以为即使不在一起，依然可以做朋友，却怎么也摒弃不了内心那份尴尬。如果真的爱过，是没办法在分开后还能无私地做朋友的。关于他的一切都会牵动着你的心肠，如何还能若无其事地做朋友？
　　
　　恍如一梦，我一直不肯信。直到她出现在视线里。面目纯净清澈的女子，温柔可人，他说就是沉陷在那一抹温柔里。听到这话时，有一双疼痛的眼睛永远的烙印在了脑海里。原来所有的契合，哪怕还有情动，都抵不过一个苍白的借口。可是，又能怎样呢。当一个人消失在茫茫人海里音信全无，还能凭借什么做支撑，坚定如初。也许知难而退才是最好的方式。倦坐在午后的光阴里，深深埋首于肘窝里，心里酸得像打翻了一酝醋。连痛哭，都让人觉得可耻得没有理由。悲怆，会让人痛得麻木，心里变成一片荒漠。
　　
　　遇见春天，看见桃花，我会抑止不住地想起周晓枫的《桃花烧》。桃花开得旺盛得像在燃烧，年轻的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灼灼的桃花树旁极尽缠绵。年轻时的爱情像桃花一样妖娆烂漫，当桃花开得妖娆烂漫的时候，心里却没了像桃花一样燃烧的爱。遇见春天，我想起一个人，说爱也难。
　　
　　我心中的春天，开在春天里的桃花，花期还不及一季又一季开在春天的桃花花期长远。也终于明白，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善终。最后一次，我闭上眼睛，走过长长的林荫道，右转后走三米，再左转直往前，再右转。一路两旁的树木依旧坚定地站立在原地，宿舍前的草坪上的小草，柔韧如初。在这么坚定的时间里，我失去了属于自己最坚定的东西。
　　
　　我知道，春天终归会像我穿过那条长长的林荫甬道走到尽头，春深似海便如我一整个下午佯装晒太阳的热情那般浓郁而短暂，待到阳光明晃晃刺目的初夏席卷人世的每一处角落，我连这淡淡的缅怀终于也要变得毫无理由，变成过错。人生如白驹过隙，承载着多少天意人事流转？待到生命白云苍狗地走到尽头，你可还会记得我曾久久地站在午后的光阴里只为多看你一眼？
　　
　　那段隐秘而深沉的爱，即便是交给摧枯拉朽的时间去腐蚀，让它的浩瀚来泯灭曾经的情深不渝，都还是没办法让它灰飞。最后，连掩饰我爱上的只是爱情都将变得没有立锥之地，我亦没办法从容不迫地遗忘。遗忘了内心深处那再也合不拢的遗憾。不能，无能为力。
　　
　　终于还是要忍不住长叹，曾经年少时孤桀如我亦要忍不住遗憾：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任编辑：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