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上大二。经历了大一一年的晚自习,英语过级。到了大二,忽然轻松了下来。不必到花园里、走廊上,去记那些似乎永远记不完的单词。同宿舍的八个舍友,一个从大一一来就在忙着谈恋爱,那是唯一一个入学就带来男友来的女孩子,瘦瘦的,小巧的鼻头有许多可爱的雀斑。第一个周末,宿舍就收到了她男友买来的西瓜,沙沙的,甜到心里的。大家按照出生年月排了次序。老大来自唐山乐亭,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眼窝深深的女孩,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总爱灿然一笑。老二,来自唐山迁安,是一个排骨一般的女孩,有些鲁迅笔下的细脚伶仃。因为她的二姐开了家理发店,他也喜欢摆弄舍友们的头发。老三就是那个有了男朋友的女孩。她排行第四,是最沉默的一个,相貌平平,是那种走进人群就被淹没了的平凡一个。排行第五的来自邯郸,最喜欢军营的一个女孩,从开始到后来和她交往过的男孩,都是来自军营,从兵哥哥到小军官,军营似乎承载了她的全部梦想。老六,来自秦皇岛一个小县城,最小巧玲珑的一个,也是后来获得证书最多的一个。老七,是最努力刻苦的一个,因为没有读高中,直接从中师保送上来,她的英语几乎是零基础,可就是她后来击败了许多人,中午不休息借来大家的高中课本,高中磁带,一次通过了大学英语六级,她是寝室的东方不败。老八,是年纪最小的,比老大小了两岁,也是唯一一个从大城市走来的女孩,父亲是军医,她来时随身呆了口琴,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吹口琴,是最有音乐细胞的女孩。这样从四面八方走来的八个女孩走到了一起,开始了她们人生中新的一站。
大一在忙碌中平静度过,她们所在的系是要求最严格的一个系,辅导员要求大家上早晚自习,大家也就没有时间风花雪月,只有老三照旧一到周末就没有了踪影,到期末考试,只有老三挂了科,那时只要交上补考费,再考一次,就顺利通过,所以老三也没有太为难。
到了大二,生活节奏一下子变得轻松,大家都开始设计自己的精彩丰富生活。老大找到了寄托,每天要花三元钱到学校附近的网吧去上一个小时的网,晚间回到宿舍就开始大侃她在QQ上聊天的悠哉生活。她默默倾听,很好奇,但告诉自己,不能去,那要浪费父母的血汗钱。很长时间里她的生活依然平静若水。老五通过电波认识了一个军校的东北男孩,每个周末那个男孩用自行车驮着幸福的小女生去爬山,这个热爱军营的小女生更多愁了,每天在吟诵写琼瑶伤感的词句,原来她的小小幸福里隐含了对未来各奔前程的忧虑。
后来学校在机房打出优惠一元一小时可以去上网,她终于忍不住去办了一张,又从妹妹那里要来了一个QQ号码,开始她的网络生涯。一开始她也只是和大家谈谈来自哪里,后来到了美术系,一个男孩子来到她的身后,说同学你的钱掉了,其实那只是男生刚刚扔下的一枚硬币。他和她认识了,她提出要送她回宿舍,她默默的同意,静静地与男孩并肩而行,一小段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她不记得路上男孩说了些什么。回到宿舍时还是满脸绯红,心突突跳个不停。一朵笑靥悄然爬上了她的右颊,也许这是她入学以来遇到的第一次云淡风轻。之后她再去美术系,没有碰到那个开朗的男生,就如海里的一朵浪花,故事很快过去了,她虽有过暂时的甜蜜,觉得还是平凡的自己。
又一个黄昏,她照旧坐到电脑旁,一个酷酷的头像一直在那里闪动,她知道了那头的男生叫杨帆,是个尚在读军校的学生,他们聊的很投机,最后男孩说要回部队了,希望和她常联系,男孩留下了他在部队的通讯地址。这样她有了第一个也是后来唯一的一位笔友。记得刚入学时班长手举一封书信大声问道“咱班谁叫玉树临风”她还偷偷地笑过,没想到很快她也遇到了,唯一不同的是,她与那男孩都用的真实的名字。
一个星期后,她收到了男孩的第一封来信,信中男孩讲述了他的身世,说他父母离异,后来学会了叛逆。大学学的专业不好就在大学时参了军,过了两年义务兵的爬冰卧雪又考上了军事指挥学校。知道了男孩的故事,他小小的柔软的心被触动了,在她看来那就是一种生活沧桑历练出来又略带感伤的歌一般的男孩。
她开始每个周末盼望收到来信,然后一个人默默而又甜蜜地品读其间的文字,感受文字带来的温暖,她以为她正走进了男孩的心间。她开始在笔端流淌些抒情的文字,并把它们收进信纸,寄给太行山的那边。
男孩子总是很准时地回信写信,说他喜欢音乐,爱弹吉他,她就在信里寄去了一串紫色的手链。男孩打电话来说他也喜欢紫色,并把那串手链挂在吉他边。那时她的心里满溢着紫色的欢乐音符。她想自己就是童话里的公主。
老大在网上认识了个无锡的男生,五一期间去见了面,体会了无锡的一城烟雨,开始经常笑得神秘。她想,老大谈恋爱了,那个男孩从无锡赶过来一次,她,只见到了他的背影,瘦瘦的,很干净清爽,典型的江南男子。她替老大接过一次电话,电话里男生细里细气。今天见到的也是细里细气,少了份北方男人的阳刚之气。她想,只要老大喜欢,温柔些的男生也未尝不可。她开始下意识把老大的男友和杨帆做对比,觉得那是个集合了阳刚、沧桑与浪漫的极品男孩。她偷偷地笑自己痴迷。老三和他的男朋友依然在继续,老五开始和那男孩更加频繁地约会,那男孩到过宿舍窗口一次。她去偷偷看过,是个朴实的如同东北黑土地的男生,黑黑的脸庞,瘦高的身材,一身军营绿,约会还穿了那双球鞋,估计家庭条件不太好。她静静观察着姐妹们爱情史的新变化,也在继续着自己不大不小的故事。收信,回信,心里泛着丝丝甜蜜。
有一段时间,她没有收到男孩的来信,一个星期,两个星期。她盼望了四个星期,依然没有来信。她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男孩那边发生了什么,就这样一下子音信全无。她打电话,打不通。她默默地想,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时光在等待中又过了一个月,她忽然又收到了熟悉的来信:男孩在信中解释了为何这么久不来信的理由。原来男孩训练中从单杠中飞了出去,男孩在信中如此形容。她却隐隐心痛。这次飞跃,男孩的手臂摔断了,很久不能写字。末尾男孩用钢笔画了一个手上缠满绷带的伤者,逗得她笑出了声。她捧着信,牵挂挂着那个男生。
两人的通信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期间她的生活中出现过小小波澜。一个男孩子从唐山跑来向她表白,请她吃饭,看电影,并且承诺可以帮她毕业后安排工作。那时的她非常清高,根本瞧不起这些,男孩带着惆怅走了,她带着惆怅回到了原点。
毕业后她到了一个县上工作,她一直在等男孩说些什么,男孩却一直不说。她忍不住对男孩说,父母要见见自己的男朋友,男孩是否可以充个数。男孩没有答应只是电话里给她讲了一个关于毛毛虫的故事:有两只毛毛虫,一个拼命要渡河,找来了一片叶子趴在叶子上,渡到河中央被淹死了。另一只毛毛虫什么也没有做,只躺在树下睡大觉,一觉醒来,变成了飞蛾,飞过了河。故事讲完了,她沉默了,从此再没有和男孩联系,丢掉了当年的信,删掉了男孩的电话,原来那只是一场没有结局的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