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维茂
忏悔,是善念的萌动,心灵的救赎;是理性的回归,人性的复苏。自古以来,忏悔一直都是一种稀缺资源。这个宗教色彩浓厚的词汇从它诞生的那天起便带上了几许苦涩的味道。遍翻历史,作恶者多,悔过者少。可见忏悔不是一件容易事。
忏悔者首先要有一颗敬畏心。有敬重,人们才懂得珍惜;有畏惧,人们才不敢胡来。敬畏之心,即是节制之心、谦逊之心、智慧之心。有神论的年代,人们礼天敬神,信奉的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人间私语,天闻如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物欲时代,人们抛弃了虚无缥缈的鬼神,一头扎进物质的洪流。两眼放出攫取的光,一只盯着钱,一只盯着权,崇拜 “权加钱,众神寒”。失掉了敬畏心的现代人因欲望的膨胀变得狂妄自大、无知无畏。自然,忏悔从他们的字典里消失也就不足为奇了。你让现代人忏悔,简直比骂他祖宗十八辈还让他颜面无光。忏悔,那是什么劳什子?
忏悔必须是当事人的主动行为,不能是被迫就范。因为忏悔从本质上讲是生命对灵魂的纠偏,属于自省范畴。被迫忏悔只是为了某些需要不得已做出的一种姿态,并非源自本心,充其量不过一种时髦的“秀”而已:徒有其表,无关灵魂。各类贪官的悔过书多属此类:“我怎么知道什么是犯罪,什么不是犯罪,我又不懂法。”“我从未向人家要过一分钱,但有些人老是上门。”“不注意加强学习,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将自己混同于老百姓。”如是等等,字里行间我们看不到救赎的身影,只有虚晃一枪的言不由衷和依旧耀武扬威的洋洋自得。鬼才会相信他们的所谓忏悔。咄,滚远些,别玷污了这么神圣的字眼儿!
忏悔者还应具备足够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忏悔是一个埋葬旧我,绽放新我的重生过程。解剖自己需要针针透骨,刀刀见血。即使痛入骨髓遍体鳞伤,也绝不后退半步。凤凰涅槃固然令人欣喜,可其间的痛苦又有几人能够忍受?另外,忏悔者因数量的劣势,历来多被贴上“另类”的标签。鸡窝里突然出现一只凤凰,他们不把你啄成秃尾巴鹌鹑才怪。须知,众口可铄金,积毁能销骨。对外界的围追堵截,甚至扔臭鸡蛋,你有足够的抗击打能力吗?你有足够的自信迎接那或嘲讽或猜忌或蔑视的目光吗?你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并把它酿成一杯烈酒慢慢品酌下咽吗?
敬畏,主动,担承,是忏悔的三部曲。由意识到行动,从死亡到新生。每一步都布满荆棘,充满挑战。唯有那些敢于直面惨淡人生,正视淋漓鲜血的猛士才会最终获得自身的救赎,完成忏悔的圆满历程。写下《随想录》的巴金成功了,获得了世人的理解和尊重;跪倒在犹太人墓碑前的布兰德成功了,一个崭新的德国从那一刻获得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