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汝明
文局长要在院内搭一车棚,新任股长刘流,率部前往。
“这松砍了吧。”局长把股长带到搭棚子的地方,指着棵米把高的松说。
“别砍!局长。你看这叶,这桩,好品种呀!我大爷在林场,一把手,卖给他们,少说也得给个两千五!”股长把眼抵到树根上。
说办就办,两小时后,厂长到,车到,三下五去二,松给弄上了车;两千五,呱呱叫的票子,点到局长手上。局长无言,一个劲拍股长肩头,一个劲和场长握手。同来的人说,股长慧眼识树;场长说,局长慧眼识人。热闹了一个上午。
局长的松卖了两千五,乐坏了隔壁的“高老夫子”。高老夫子做了四十年小学教员,现在退休,在家陪着个半瘫的老伴。
“唉!有钱苗了!”高老夫子,在局长的松拉走后,几乎是蹦着跳着窜到老伴面前。“啥鬼?说啥胡话?”老伴冲他瞪眼。
“局长的一棵松,卖两千五,咱几棵?五棵!你想想,局长家的,不是咱二小子送去的?他小姨捎来的?共六棵苗苗!”
这回老伴不冲他瞪眼了,她抬起手,让老夫子推她到室外,她要看那几棵松……这些年,她躺着吃药,让老头子为他背了一身债,这下可好了!——这夜,高老夫子围着他的松,足足转了九九八十一圈。他盘算,卖了松,卖一只长沙发,让老伴舒心地躺着,余下的钱,送学校。学校虽已当众宣布,他欠的款全免,但他仍不安,因那是大家的公益金,谁没个三长两短?……天,好歹亮了,“高老夫子”别了老伴,走了六条街,穿了八条巷子,“砸”了九家的门,终于找到了刘股长。
“你……”刘股长半开门,露出个头,额上的爪痕,一长一短。
“昨天,你到我家借锨……”
刘股长冲高老夫子龇龇牙,他认出了他。
“我那松,跟文局长的一样……”
“你,你还要再贴两千五呀!……这日子,俺没法过了!”门里,突然爆出一个女人哭叫声。
刘股长赶紧缩头、关门,一切,瞬间归于平静。
“我,我这是怎么了!”高老夫子一时觉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