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楠的诗

更新: 2018-04-08 12:01:12


九月


一树一树,风吹动了

绿,叶片

闪着亮光


重新拾起

舞动蜂蝶的魔力

行走,把天空推远


像触动过边际的弹力球

怦然心动,莫名温暖


允许


飞鸟在瞳孔里

布下弯曲的背脊


田野把流火,折成孔雀的屏扇


平原之上,坐落的房子

与植物深处的冢

都好像亲人


晴空之下

允许锈迹斑斓

烟囱扎起一束生命花


傍晚的云霞


驾驭虚无飘渺的美

在尖十字屋顶之上,云带

多像圣谕


红,在此刻恬淡

只接纳,用愈来愈浅的痕


没有什么跑来圈框了

这凝结在弥散中地美


当爱上逃离


微光,或者隐藏


墨蓝色云带出现在东边天宇

那是,明与暗在交接


光——

也会如此得微末

瞬间错失,偶然获得


收缩抑或拓展

不过是

一些正要无限,一些学会隐藏


呓语


是一束亮光的颤抖

在清晨掀倒梦境的时候

风,吹出一种相同


途中


一枚枚叶片,

托举着残缺也完整的倒影


被行走抛却的

是否真的就此停住了?


灯火飘渺,顷刻间

——牵我背道而驰


蜜蜂,或者无所事事


在半空中,

起伏盘旋的蜜蜂

在蓝色编制帘上,对着鸟的图案

忽近忽远的蜜蜂

落在屋檐下边几近褴褛的遮阳伞上

走走停停,观着的蜜蜂


分不清,是否是同一只

蜜蜂

离开花朵的身影

叫我在念起“无所事事”

这词语的瞬间

有一种俏皮又鲜活的味道


葬礼


这个清晨,

妈妈去参加好友父亲的葬礼

她是她的小学同学加闺蜜

这么多年,妈妈说,

朋友越来越少了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着

镜子里的自己:

她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梳一头马尾辫

被松下来的发丝,暴露更深的白发

她说着一个人的名字

突然转向了我,妈妈说,

莲莲,莲莲,就是那个莲莲

你一定记得的

妈妈说这话的时候,执拗地

就像是少女


死亡,以及由此想到的


一提到死亡

我就会想起,我那去世多年的姥爷

想一个好多年都不轻易说出的

称谓。想到那年冬天

妈妈跪在葬礼上的腿

接连好几个夜晚,我像抱着婴儿

一样,抱着在半夜惊醒的她


光阴流逝,死亡

从心理活动变成目之所及

变成储存真实的仓库


当有一天,在它变成动词之前

我想我所需要接受的,

只不过

是那些被埋藏在内心里的思念


藏了多少年


镜头


那只黑熊被子弹射杀了

出现在新闻里

最后的镜头

是一只带血的脚掌

人们把它干硬的尸体

塞进车厢

按头,用力,然后是躯体

最后是脚掌


在那之前,镜头里曾演到

冲出玻璃门的瞬间,

它表情慌张,毛发间被一股

异常的力量充满

那么白……

在人间

心要敢于蒙灰

眼睛要能在雾霾中

认识方向

悲哀与妖怪

刺眼的面具和无梦的黑夜

就像手纸

那么白,却总是被撕碎

用来擦拭不干净的


白描


落日,余辉,雀鸟

残叶,冰面,倒影


隐遁声音的距离

多像条回忆的尾巴


做个简单的画者

或者,愚笨到只剩

白描

在一场冬雪的间隙


足够了


秋风破


拉开窗子

忽起忽落着,帘


就这样,懂得了感受

多好


秋天到了,秋风

迟早是要

破窗而入的

夜风,或万籁俱寂

山把风

藏进洁白的塔尖

可夜晚,风

会沿着台阶奔赴山下

“再黑的夜也会有人醒着吧”

当夜风敲窗

万籁俱寂

星星在天宇里向谁眨了眼睛


还好


青黑色云带将阴郁铺展

天气冷的出奇

十月的天空,

像是被迫酝酿着雪


小区里又挂起白灯笼

夜风吹,那种摇曳

像诉说

母亲说,这季节

一变天就有几个扛不住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正给一个巨型

土豆剥皮


朋友发信息来,和电视里

在传说的一样,

“这个冬天将是

保定30年来,最冷的冬天”


换句话说,“这将是我出生后

最冷的冬天”

我盯着“冷”那字眼

伸了个懒腰,我窃喜:

“还好,没有什么人

要离开我”

被寒风吹动的街道

汽笛,有一些颤抖

装进棉花的人,

在练习各自为战

寒风吹动了街道,它

那样飘摇,像极了丧失信任的心

“总有什么是要被迫

分离的”这听起来,

像一场蓄谋。

然而,僵持,有时候

是个好选择

就像我刻意飘离的视线

像逃避跟隐藏

就像,抵挡太平洋的大坝

有时,在抵抗变成怀念之前,

为了能够拥有回忆和爱

我宁愿在寒冷里

再,立一会儿

听说莫斯科下了雪

洁白的物质铺叠了

那些尖锐屋顶,被明亮

穿透成另一种晶莹

而河面,宽阔

还可以接纳更多浮冰

这才十月,

“莫斯科的冬天,总是

比别人长”

住在那里的人们,会不会

觉得春天太宝贵

还是,对于他们而言,更加

懂得在冬天热爱

平原上的村庄


阳光普照,

更铺展宽广

在冬天,鸟巢

是抹鲜活的光亮


放眼望去

眼睛被打开,打亮

打成温情与热爱的底色


平原上的村庄

匆匆而过

总流露出朴实,隐藏起渴望


线塔,或者燕子


春天来了,

其实,不只是春天

它们静谧的矗立

在晴空,也在雨雪


茫茫旷野不是因为注视

才献出形势


我终于知道

燕子为何愿意驻留

在那根黑色的线脊


风吹过,它在跃动,轻响


如果没有燕子

更多时候

它们重重叠叠

在田野之上,就像是燕子一样


春天,又或者烟火


春天说来就来了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毫不费力思索


也不懂得吝啬

不顾虑奇怪的揶揄和搪塞


我看到腾空释放了的花朵

一瞬间,饱满鲜活


——毫不在意,后果


那么美

暮色降临

平静的夜空,那么美

没有忧愁,也不承担任何

意义的月牙

闪烁的、保持着距离的星

行走,人群中

到处是康健的步伐

嵌在楼宇里的窗子

点亮了安静的灯盏

那么美

当风吹过面颊

心无旁骛,闭上眼睛

爱上光


上帝为我按上

本不属于我的部分

以遏制,我的贪婪

还把它隐藏

测试我寻找它的勇气

我,长出了

一把剪刀

弄断好多记忆的枝条

长出一双

橡皮样的翅膀

我还长出了另一个心脏,

跟树懒一样

我变得缓慢,而且

爱上光

——致陌上吹笛


到秋天

树叶总黄上一次

记住年轮


为距离与相聚搭建桥梁


温暖,执拗

你握住我,我就感到


在定州塔下


四野沉静,风

敲响一枚又一枚铃铛


轻灵,木讷

仿佛耳语


何时选择去流浪?


我不喜欢暧昧的脸蛋,

不喜欢金属样沉重的舞鞋,

但我溺爱妖娆,从

一颗心里,长出罂粟


我不喜欢抑郁的人生,

不喜欢载满疲惫的生命之艰,

但我崇敬灾难,在

痛苦中,自由了的灵魂


何时选择去流浪?

就带着罂粟,带着灵魂


一群老人坐在路口聊天


一群老人坐在路口聊天

一群老人坐在路口微笑着聊天

一群老人一边挑逗着一个老人

一边微笑着聊天


我站在路口

我对微笑的老人微笑着

一切都那么虚幻,

那么不真实


把目光抬远一点

跳过微笑着的老人

我望向路口

原来没有汽车经过的时候,

沥青马路泛着那么美的亮光


阳光那会儿正照着一群老人

照着我,

照着马路


在人群


走进暮色里的背影

拥有蝼蚁的触角,

被水果刀割破伤口

止血,和需要一样迅速

我终于捂住嘴巴

较于夜晚,更擅长白昼

一头驯鹿在迷失中

发现生存的潜能


失而不复得


窗外的炮竹提着告别

离开的事物仿佛腾空的烟花,

远了,更远。雾霾绵延

如混在新日子里的旧伤感

道路在前行中被光阴缩短

“失而不复得”-----

不只生命,不只情感,

又一个春天到来,

肆意的律动也被什么包裹了,

甘于背负



四个素不相识的人

约在一家小小餐馆

老板娘奉上山楂果茶


每个餐桌都赠上一盘

拥有机械按钮的生日蛋糕

半晌,餐馆里熄灭了灯

人们按动按钮,蛋糕上的蜡烛

也熄灭了


可我找不到按钮

老板娘用她漆黑的眼睛安慰

我的焦灼。她开始诉说

那些我早已迷失的,胡同里的街坊

人的命运啊,叫我落泪


她说“我不爱我的前半生,

但我心疼她”

旅 行


这是我第N次旅行

第N次在凌晨坐上火车,

跟随蔚蓝天空里的云朵漂流

让陌生的位置染上我短暂的余温

看一杯水,在运行中被我占有

这第N 1次的恋爱

什么都仿佛归零


连同我通晓世事的魔力,也随之消失

一颗卵石

在宇宙中赤裸、翱翔、懵懂

我看见潜意识里,

每个人都藏有一对婴儿般的眼睛


立秋·天海


没有隐蔽过内心的风暴

也许不会把此刻

抬眼望到的天空,比喻成为,海

大片的蔚蓝色,明晃晃的云朵

疾驰的命运在抬头望天的一刻

发觉存在本身并非任凭时空滞纳的点


即使斗转星移,天各一方,

也未能消灭

一些片刻的凝视


清晨


草叶上的露水

和尖顶上的鸽子一样无知

假山里的圣母像

并非因为偷听祷告而埋头苦笑

讲故事的人,一边分享

一边深深自省

我看见唱起新生命时,

突然明亮了的,你的眼睛


山间的泉水


曲折山路的尽头

是一处清泉

狭窄,陡峭

险境雕刻出婀娜

走近前去,并非因为

她被我发现了

流水一遍遍,转瞬即逝

她有孤独,涤荡虚荣


一个细节


罗拉发给我她新修的指甲

一个闭合的爪型出在手机屏幕里:

她说,好看吗

我说,像湖水

她说,根本没想过

她说,好看吗

我说,绿色画的有些闷了

应该是渐变色会好些

她说,他那里都是旷野森林

我说,那,挺好的


沉默。她说,只想在他面前

明亮一些


——“女为悦己者容”

我想到那恼人的一幕,

一直想要把清晨我涂上它,又奋力

刮掉它的场景写进小说里


此刻,我越发觉得它值得

住进小说的细节

它粘腻的体温和刺激的气味

在女人不同的心境里

可以是那般想要,与那般地想抛弃


余辉


被夕阳的余辉哺育着

大地上每片叶子,都张大嘴巴

光在西沉中

迸射,铺展,叠卷苍茫

一如生命,

在哺育中变薄,在哺育中变厚


祖母病中


瘦弱的身躯因此变得更薄

在白色病床上,睡着

闭上眼睛,闭上嘴巴,

不在紧握拳头

就如同,一眼不愿涌动的井水

曾经坚硬的,

正因此柔软起来


秋天


我爱这蔚蓝天空的高远,

我爱秋风,又一次把悲伤吹散

当时光平静,而心灵轻盈

我爱拥抱,孕育,

和流年中必将老去的身影


阴天


并非因为雾霾,天空

只不过被苍凉的云朵遮蔽了

没有雨水降临,藏匿

在脊背里的苦楚,

想必也在拥有自我稀释的能力


天光阴郁,而时光漫溯

唯独安宁,是万籁俱寂时

散落在内心的灯盏

从无限到有限,

从未知到已知,

从一场幻梦中的婆娑泪眼

到清晨,被他用拇指勾住的瞬间


对她说


身影交错重叠,在阡陌前

泥土铺面,我确信是你

刚好落在了我上面

就像对于生活,你有

比我更多的勇敢,自由和洒脱

在你和泥土之间,

我丑相百出,不恰当的惶恐

格外令人厌倦

突然就想起你,在这傍晚

在我关闭房门的瞬间,想起

那场出走……从未实现


关于爱情


夜风依然吹起

那尘封往事,这么多年…


爱情是分割、拉锯

是不依不饶的抗衡

唯独忽视着彼此间的弥补


叶子坠地,被踩踏的味道

盖过了它的绿


背景


窗外绿意铺排,晃动着淹没了

杨树雪白的枝干

我抚弄着窗前这盆绿萝:

独自观赏,它的茂密生长


一个人逝去,才顿觉与之相处的真实,

天空把空做成背景,那是更多的苍茫与真实


曾无数次令我窃喜的,茂密

如今,我更愿意把它放回背景里

学习追问,并且在追问之中深深自省


愧疚


“活蹦乱跳”

这像雷达一样的词语

不见了。

被命运胁迫的面孔,

仿佛引起我愧疚的黑洞


生命中的消隐啊……

原不只是,某个人特有的悲伤


真能够抢救神经末梢

——对与错,便不再重要


和解


与生活和解

眼神变柔和,变清澈,变温暖

从眼角到嘴角的弧度

可以开放一朵花,或者浮动

一片云


与生命和解

言语变广阔,变善意,变温馨

从心尖到舌尖的距离

不再放置一块幕布,或者滚动

万千陨石


与自我和解,

就成为在人世中运行的一部分

拥有相信,理解和爱

——我,成为我

经历不被人发现的和解


在尘世


没能爱上死去活来的勇气,

也不再艳羡横行霸道的词语


被暴露的笨拙,是上帝赐予的


亮出内心深处的斑驳与阴郁

在尘世,

接纳并迷恋纷纷扰扰的幸福

(编辑: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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