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启
黄昏是怎样到来的
——像叶绿越来越浓
像甜味越来越淡
像夏天越来越热
黄昏降临
月亮隐约显现
摇动在城市远空的烟囱旁
收不尽水泥地面的暑气
稀薄的光一丝丝被月亮吸吮
天色白转黄，橘黄
——落日熔金，漫天霞光
夜像是瞬间降临的
分不清是在哪一个瞬间
草尖也是这样——
从地面升起，浮得更高
像清晨突然发生的事
天光启
你不知道草是如何长高的
你不知道天是如何发亮的
缓慢发生的一切，无人清楚
怀疑
草可能进化出神经系统
对人的侵犯敏感
树可能修炼特异功能
让猴子遭受电击
美丽的花有了欲望
吞噬采蜜的飞虫
当植物也不再自我克制
沉默的风景发出尖叫
有什么不会发生
有什么能免除怀疑
吃烤鸭
会被人吃掉的动物，特点是
开口不能说话
山中老虎、草坡麋鹿或树上猴子
有的还成了人类的亲密朋友
家中的猫、京巴狗及广场上的鸽子
教人不忍大快朵颐
倒是鸭子比较好
鸭子有不能高飞的翅膀
难以远走的蹼
它一生，要在泥水中低头糊口
脑袋小的禽类反而各安天命
油光发亮的烤鸭，更像喜剧作品
像一种很好的归属和解脱
不像罗丹的石刻
思想者手托头部，总梗着脖子
有得颈椎病的嫌疑
它让悲剧的意义更清晰
传递隐隐发作的痛与晕眩
海边的作家
每一粒沙子都被海洗过
每一片沙滩
都有足迹式的伤
每一天
都有人，看海潮翻卷的浪花
在时间中起沉疴
每一秒都打开如书页
与破碎、干净，连成片的心灵见面
一片躺在海岸线上的沙滩
一个站着的人
挫骨扬灰，享用自己
寂寞在唱歌
你也来听听小麻雀的叫声
它叫得不好听
它很少叫
它偶然叫一叫
然后长时间停下来
等一个回应
为什么
你想象不出小麻雀的叫声
它叫声原始而土气
可直接就叫上了
你听见了小麻雀的叫声
就知道了
生活多么岑寂
乡村辽阔得岑寂
召唤一只小麻雀
一而再，再而三地
发出了声息
盛夏墓地
从雨后黑暗的泥土钻出来
找一棵树，爬上去
抱一根树枝
发泄，埋在地下的
委屈
漫长的数年
才等来一次蜕壳
像天使一样
有了翅膀
成为夏天的一部分
在能够鸣叫的日子里——
拼命嘶喊
夏天很长，命很短
到处都是夏天，到处都是呼叫
盛夏是一只蝉的墓地
天空中有一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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