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人世上的寄宿国(长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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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还未长大
你够不上一枝叶树
早晨,早晨之光中转动的形树
像孩子的笑噙住一束光
你讲述着光,也把光面的阴暗带走
当阴暗像断手落下,你
拾起它,也再吻抚一遍
说:有厌倦的体液喷射出
现在好了,轻松一些
你能说一句话给死亡听
死亡是听见了,一半光一半阴暗
之间是粘涕的东西。是的,别再逗孩子玩了
别再拿一只匣子蛊惑世界
别把世界,打扮成未来模样
那位瞎眼的看管孩子的名叫太之人
忙得,端不住夹生饭,倒向烧焦的花丛
阴暗之光,烧焦之香
谁在给世界装上吮吸的双只乳蒂
别让哭喊的孩子醒来,再死去
&
那个空地,与你等身
那个撑不住杆的赶路人
回来了,把渴望和家拆成二条路
没路
通往
原路
牲口也在赶路,明眼赶路人
已把脚裤倒穿成手套
都不敢回头望你一眼
想赤身裸体把空地包裹住
有配种之家住了进来
你想——这空地也是牲口一种
有二条线之家搬了出去
你想——这空地肯定埋下书卷和假眼
二条线
穿过
你赤裸之身
和牲口的路
蓝的、黄的、褐色的
草的、石的、云的
死亡之家,住进二条线
拆做虫的、鸟的、财狼的
黑的、白的、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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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你泼水长树
你住进死亡之家,你住在线里
&
是的,苦涩又减免一些
你成为自己的呢喃之神
润泽之神——长出银白毛茸
你再也别为沉默赶制麻布孝衣
也就别再去,请断臂画人画穿山甲鳞片
来补贴得苍白病的家用
家,已剩下一个顶水罐妇人
整日在与清淡悠远的苍天较劲
这天苍白得,又低下一根草管之高
似在一盏灯与一粒芝麻之间
灯是埋在头颅内,芝麻是种在地表上
画不出思想之人,不敢回到这滴水之家
是那些热爱死亡之人,被死神赶回来
死意的判决仍是:死去了又为死亡多一张嘴
像给天鹅之死戏剧,赶制红彤彤太阳衣裳
&
这死亡,就屯养着一滴清凉之水
在你最为渴想时,等着你
你若真是爱上
这一滴水
你就来吧——
一滴水,一个家
二滴水,二个人
二十一滴水,二十一个死亡
你把它装在瓶里,捧在手上
你把它含在嘴里,咽入心上
你别把它丢弃,在臭沟内
你别把它嚼破、咬烂,在寒夜处
松尖尖顶住的
那一小滴
看上去
就是它前身的明珠
水之明珠——欲之墓茔
通往一滴水也是通往一个国
但别让苍蝇把血喷孔叮上,你来吧
&
古老的死亡腾出双手,用水去扛血
用水喂不饱之人,让他们改去吸血
对他们说:那静静顿失的江河,有急需的灼热之血
“能点燃火炬的,才是你需要的血中之血。”
血红的天,血红的地,血红的骨肉,你来吧
&
而纯净、纯净,你找到了它
你咽食了它,像在光弄响的金属中上升
噢不,是在下沉中上升
你找到了比水银还水的人,开始
伴同她呼喊——那轴音
那古老之人——开始假装死去
重做一副牧歌的喉咙,拿出内面的草石
那,从未露面
那将融化之人
比去敲打空气的锤子
还沉重
草石——纯净的身子和心
一个国,不是蚂蚱的国,以纯净上升
以光讲述着
以草石为围拢的家,逼着孩子们乐
死亡之乐
包围住你
像在晨光中遭遇转动的树,紧接着
正午,给你甩来比汽笛响的手帕
你站在正午之中,开始转暗
你的瞳孔开始冒出烟雾和血泉
“大海之性
露现玫瑰的子宫”
你听见,那边——一个国,只有一个人独语
纯净——草石
就像二个转动轴音之人
那一个通往国,长成一枝叶树
是由咽食过量的水银的蚂蚱,变来的
&
你仍还居住在一滴水里
从线内跳出来。你只知道,之前
有二个不测合作一个人
悄悄居住在你血的体内
你预感到:磕碎的骨会伴她飞行
像苍蝇
像最后一颗告别天庭的行星
来找你,来咽食你
来抚弄你的耳洞,说:死亡,都是假的
像一个合众国,假的
假得,所有的人
都在它征虐的内心忙碌
都把书卷读给你,把胸膛内的铁掏给它
掏不出铁,就掏出尚热之心
也掏出巢居在眼瞳内,那暂未出镜的香气
&
是有心之光,死亡永不可长大
若想吃上一枝叶树,比国大的果子,你就来吧
&
是的,能适应的,就多给一些
比恐惧多出了一个窗台
看得比猜想还远的,波荡之形
这一天,天就亮在这里,想上天的人就掉落这里
掉落假牙、玉坠、羊皮箱子
你抽出二条丝线
占卜即可通往的路岔
那时辰从未嫌弃的地形,把柱杆投掷进去
那位多了一位父亲的跛足少年
暂未给母亲以出浴神的名分押韵供奉
以出走改以
回家的炽情愿望
是的,你还在占算,掐指地算来
能感应的,就多给手指以外的挟持物
软的、硬的
就多些塞入眼瞳内处——一个国之形
被看得明明白白,就亮在这里,就埋在这里
真的,假的
掐算出比阴暗更阴的,犹似飞蛾未化灰烬
带走的王国——未经流逝水的桥头堡
&
是的,所有的人,会说话之人
都跳到线外
他们,都知道,说给死亡听的话
都让飞尘带走了
带给那只匣子的世界,封堵起来
这是二条穿过心胸的线
能说话说得世界像死亡跳动起来
那是绳索之线
而不是光之线
那是通向围困之线
而不是抵达路岸之线
你看见——每个人的嘴巴
确是都挂住一只匣子说话
嗡嗡噎噎地胡乱一通
也似一台破旧的拉风箱
把已腐烂的血肉之味来回抽刮着
之前——却是那悬浮世界
手撑柱杆,翻弄双层皱折皮
沿着长途来看你
看你,看得还未治好麻风病
看你,却看出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的沉默病来,你,口吐白泡沫
胸口升起夹杂花香的烧焦的烟雾
背脊有小蜥蜴磨蹭
脚趾有三角旗招揽——让给,世界
看:是黑色斑点,还是红色污迹
看:死人说的话,活人的聋耳在听
那是面条之线
还是铁网之线
那是通向边陲之线
还是锁住灵魂符码的书页胶线
那一句话,你还是说出了
是迎着晨光和诗的读诵说出的
在一个死亡的世界里
说给还活着的人听,给被推翻倒的墙听
&
呵,读诵和律令
果实和银镯
发出缭绕的悠远的轴音
你——就寄宿在这轴音内
犹似拱上一枝叶树高的
硕大无比的石板块,紧紧盖住
你,请别急着出门,去赶远路
你,请在这轴音内多住一会儿
多读诵那让芸芸众生耳聪目秀的律令吧
让果实,能转活成鸟飞起来
让镯子,能代替一会儿日月,琴瑟和鸣
你,暂且别出远门去
这同你等着迢遥无期的回家的炽望一样
安谧之家,仍还是律令
每一天诵读了七七四十九遍,方才读出来的
你看啊看,就在你的前面
恰好徘徊着九个人在选找九条交叉的路
天和世界,都已纠结一起
中间分线,捆吊着一只趟蹚着腿的蟾蜍
这一只,死亡有意养成的动物
仍还在无休止地以此挣扎读诵
&
呵是这挣扎——有着浪不滔天之意
你的世界,你的寄宿国,你的律令
你的匣子,你的腌菜罐,你的抽风箱,发出琴瑟和鸣
呵看那只蟾蜍,摸索着光上去
上到了那一枝叶树顶,把阴暗之涕喷打下来
那已玩完拨浪鼓的孩子,是已静静地沉睡
是这近似癫疯的睡去——让你获取到死亡的病因
&
空地,也是旷阔
也是纯净之身
没有拦路石、吃人虎
惟有野花盅迎着风诉苦
你若需要,你就来拿,你来吧
把空地拿在手中
也就把世界拿在手中
把世界拿在手中
也就把死亡拿在手中
把死亡拿在手中
也就把飞翔拿在手中
空地,飞翔
孩子们,飞翔,那位看管孩子的名叫太之人
飞翔
他是借死亡之手,驾以旷阔之翼
飞翔
他不是以柱杆,或以未烧的干草
飞翔
是他,不再看管孩子了,不看管蟾蜍和拨浪鼓了
是他,要去天庭看管霓虹了,看管那边的孩子们办的诗社
那一个国,没门,没围墙,没边陲铁网
那一个国,没嫉妒之人,没伐木刀俎,没缤纷的血肉掠食
&
那边没有杀戮的城市
让你舔舐比腐臭的血肉浓的乌烟
那边惟有红土原来的红轿子
让你饱餐一顿失魂落魄的歌谣
你的面角长出噤声、语词
让你缩身倒站回石头上,再度沉默
黑色火焰倒过来骑你
焚烧那能倒运转世的轴音,也焚烧琴瑟和鸣
一枝叶树和天上的孩子诗社
也来骑你——骑成一幢死亡酣睡的土宅
有杓子、鱼缸、玉梳子儿
像抓出疤痕的骑你,比二条线路更均衡
那、住在线内的死亡之人又来呼喊你
那、遗失岸之海,重把关闭的玫瑰的子宫赠还你
你手中仍握有炭炉,你重又死去一回
你死在诗人湿漉的眼瞳内,诗人死在朝向东方的目光上
那边,你看得见的那边,是黯淡而又辉煌
那边,你以身试法的那边,单一但清白
&
那边确是,纯净扯住,死亡才长不大,一个土著国
一个土著人,一头土著猪,一把土著刀,迎着天光一闪不见
&
你怎么变得不像自己?
脚变得不像手,手
却变得不认识脚,之间
那鼻梁又像捆绑着树皮呼吸
呼入进空气,呼出来火药和谩骂
也不言不语的,仍往
瞳孔内塞入吃鸣虫的嘴巴
你变了——你开始畅想着
你已说出一句话给死亡幻听
你真想在那边重新打制一个自己
而那个枝叶不剩的城市
只剩下一座被草莓出卖的颓废的公园
你瘦骨伶仃,皮包不住肉
确实是被你瞬息前的想象打蔫的
像父亲从来在光芒中放弃母亲一样
他们是乘坐手推车来的,要好好的跟他们谈谈
剥一瓣草莓肉给他们吃,劝他们回去,好好的
你变得认不出自己,方才已经
读诵出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一个寄宿国,剩下陌生和虚凉,好好的
&
你向往不前,迈不出前腿
践踏不进灌铅,不进想象里,你举起手
你说过:举手是向另一双手投降
你也说过:放鸟归山是树更多的敌人
那是另一个你自己——好好的
等于被另一个你无声的呼喊
窖藏起来,封冻起来,以血肉块代冰块
一块一块把你堆卸在溃散的光中
在荒凉的墓茔旁,与萤火虫抢食,好好的
你被任性分出另一个你
你被你分成一个古老的自己,对峙你
你再被你的向往分出二个强大的自己
在你重又被你的筋骨收缩为二个幼小的自己时,你
看见了——二个幼小和强大对峙着
过一会儿,一个变成海洋一个变作一枝叶树
像一个土著国变回死亡的幻景
而你,变不回去了,你被你捉来的鸟
关进空底的笼子里,你等着被吃掉
若你最终不被吃掉,照旧长出噤声
长出语词,还学会几声鸟叫,你,就会是好好的
&
你变化——像管制的信条
你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便就变回去爱情的影子
那一天,天空确是亮了一小时,然后暗下来
然后,你看见,在通向墓群的路岔,走出
一位被判折磨刑的人,他,披头散发
衣衫褴褛,几乎赤裸之身,边走边呼喊着:“你
还给另一个你那水珠的眼瞳了吗?你
还不起,就别去抠;核心,永在你心中……”
犹似花开在光中,死亡来到花丛中
那位和你相爱不久的人,借用呼喊
给你投递鼻涕,给你的孤寂把脉
要你变作幼小的——有十万毛虫企求你,想吃你
要你变作强大的——是太阳说,这一个国,你来主宰
炽热的光中,毛毛虫
逗着——暂未化作明珠的小水珠
像嬉戏着,暂未化作思想的脑髓
在天亮起后又暗下来时
灰色变黄的毛毛虫展开毛翅
在这脑髓扩充的地土踱步
那一位获刑的信条管制之人
一把鼻涕
一把血泪的
原不是对着你说,而是呼喊给毛虫听的
&
死亡,未长成毛毛虫大,也应要获刑
一个国,未准许一个人和光中的花相爱,也应要获刑
判死亡,获刑——变作一个国
判一个国,获刑——变作无知的毛毛虫
&
那位背负轴音之人,你来吧
来到天地合拢的尽头
在晨光之骨拱起巨石块的间缝
你住了进来,住在自己的骨缝
在展不开读诵的书卷
支撑不起一枝叶树的体里
也吁请呢喃之神润泽之神来吧
跟他们交谈一句:别让死亡,拿走所有
“别让死亡发光,诗歌黯淡。”
你的唯一发出声的轴音,转动起来
你的种植起蔬菜但筑不起炮台的国,也转动起来
诗歌
比轴音
多了二条线
一条通往寄宿国
一条通往你的体里
原来的二条
一条系住死亡的空地
一条牵住想象的四只乳蒂
把溃散的打包捆绑作未来模样,你来吧
但别让诗歌,跟死亡一般见识
天天找人的血肉吃,天天装扮冤魂模样,处处飘荡
&
酒神,也被扛了进来
是用二条线做成的担架
你闻到,他的鼻腔,散发浓烈的酒味
你感到,他的鼻内,窖藏有世界最好的酒
他的鼻腔内,有酒墙,有酒架子
有未长出粉翅的蛆虫,在他的呼息内,会把酒呷尽
他,是有点,放纵自流
这蛆虫,不把它扑灭,将会啜呷尽世界的美酒
你的——这一个国
不是血肉做的,是酒神啜呷的酒做的
你跳出二条线路,逐奔而至
就为了讨一二滴酒喝的
却不是为了那一滴纯净之水,与死亡争食
你的胃,吊挂在高墙上
你的刚解脱麻孝衫的身体,仍还在风中飘荡
也便是,你终生——不可再为死亡
忏悔一遍
像那位读诵轴音之人
能在转运的晨光中把死亡配制成酒
和着纯净的那滴水,也把一个寄宿国酿成最后一滴
那位酒神
便在啜饮中上升
你,再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他病了,想象把你扛了出去
死亡的主,酒神的奴仆
便变成一只自己赤裸的虫
用二条线的脚跳着:锤子和窟窿
&
你胸膛的窟窿,还找不着:草石、门
门是狱、是神、是诗
吊挂的钟
把你刨刮成
诗中的空气的细屑,一卷卷的
一个土著国,一个个忙碌之人,一卷卷的
他们,和淤泥
和死亡的细屑
一卷卷的甜的、咸的馅子,那呼号你的人
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飞的
不是用脚的,而是用头脑想象的
他——死亡的影子,你还找不着它
他——死亡的步伐,你还跟不上它
这一个国的,地之门,要上升了
这一个国的,太阳之家,要崩塌了
还是那呼号你之人
只要了你一碗红糖
便把一卷卷的死亡融化掉
他形如意志,从不被管制
却缩短了一个国的全日历——一秒钟
&
还是那酒神——让死亡伴着诗歌发光
也还是那劳役的活下来之人,让忏悔之神发光
&
呵,时辰已过正午
天还是未把早晨送了回来
你有病了,病得不轻
是你望不见那张熟识的脸了
是你回不到那个鸽子偷食浆糊的线家
你的想象失职了——你等着你
睁开第二只玻璃的眼睛时
那一个土著国,爆开来的,不会是
胸怀上的火光,应会是一碗纯净之水
你闭上第三回木棉的瞳孔时
失明的爱情,一只手撑着柱杆
像被电击一样,露身在你面前
犹似悲劫被轰散,你一个寄宿国的爱情
却容不下你,它要你走,走得远远的
和那天上的早晨一样,走得干干净净
你的那个静穆之家是有早晨才留下指纹
你的去探触死亡之线的想象之家,是
牵扯上早晨,才获得不被失明糊弄的像章
可能是的,一个寄宿国的爱情,只有
上天才能感应到它的体温,只有饥饿时
你才从光中带回那只一拐一瘸的幼獾之行
幼獾怎么会在天上——谁阴霾的爱情生了它
还是人为的铁器把它上去,死亡的实验之行
你怎样也想象不出,这,尚欠早晨的天空有病了
你再睁亮第四只像橄榄果仁的眼睛时
这一个寄宿国的爱情,仍用串过孩子诗社的线,来串你
&
你等着你——能穿过这通往
想象像是已康复之人,把更多的物食
从光中还了回来。每一天,有这样多好
呼叫声会变作比银镯好听的爱和歌
父亲会提前摆渡回来给有病的母亲洗澡
洗到二更猫叫时,像把死亡洗得更渺小了
死亡不是装出来的——伟大,更装不出
荒芜、颓废、人心溃散,国之败落
是的,这那里是被早晨拒绝的,一天埋葬的脸和心
是的,你要的是向想象赎回二条线,贴身的路和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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