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里 响起永恒的鸟鸣和温暖的低语

更新: 2018-04-10 19:43:54

精馏塔(组诗)

作者:草树

1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闪闪发光的精馏塔

含着诗学的奥秘。

从最高一块塔板,空无处,气体凝聚成形,

犹如树叶凝聚着早晨的大雾。

阳光下小猫奔跑。

露珠闪闪发光。它的内部

一切都秘而不宣:汽化,冷凝,停留——那馏出物

仿佛从一个家族的脉流中

涌出,从母亲的子宫中诞生

从晦暗不明获得了自身的结构、形式。

不发声,不像婴儿一样

报给世界以啼哭。

它还只是一个表象,是一个词语从一团混沌

脱出:像一个幸存者出现于

一片瓦砾之中。

那冒着人肉气味的烟囱熄灭以后。

倒塌的房屋。横陈的尸体。他是唯一逃出

最后一个携带真相的人。

经过精馏,馏出物或馏分

它的分子结构上砍去了芜杂的枝丫。

犹如词语,不是削弱了意义而是

腾出了内在空间。好比这样的一天,

一个背插牌子的人被押向了郊野,

他的身旁是身穿绿军装的、荷枪实弹的队伍,

后面是围观的群众、灰色的原野和远处水库大坝

石灰撒成的标语。

世界辽阔,却不再有他存在的空间,而他

以一个人紧闭眼睛的绝望揭示那枪口深处的空间

和它的巨大的黑暗。

2

最后的停留即是转化:液体到了临界点或

一个人到了大限,

汽化,一个人化作了冤魂,在大地的草木间游荡

在历史的空白处敲门

在时间的冷凝下,慢慢还原他的本质:人。

停留即停顿。枪响刹那,所有的一切

进入停顿:红袖章或围观者。

唯刽子手像一个失控的音符。

唯群山沸腾像另一个世界的副歌。

停留时间即是时间敞开的一个空间

容纳了所有年代的晨钟暮鼓。

它是寂静的:寂静的悠远。

它是冷静的:热烈的冷静。

一个时间的豁口给予语言以翅膀:

大海裂开,隐隐露出鲸的雷鸣之脊

潜艇部分的露出,或衣领微开

正是歧义生成点,是美学趋于色情的

令人玩味之处。

T台上袅娜的“清凉”,红毯上

过于焦虑的乳房

不懂这一块塔板上的秘密:它的系数

决定着一种神秘的张力,遵循着

“文约而事丰”的古训,

——也不是你挑灯夜战可以演算的,

不可预先设定。

语言之流,起了波峰:那显和隐晦

那冰山一角和茫茫大海。

丈量那高于的部分吧:此刻,不是此前,此刻

一群鸟突然爆出树林——它们

远离那斧子的距离。

一只乳房喂进一只小嘴

那饥饿之年的边缘,爱触及了多深的深度。

当白绫勒断马嵬驿一个骊句,那短了部分

长出了多少?

挖掘机咯咯咯,碾过“不平”的身体

它在世界隆起的部分被抹平。还剩几公分

残留于黄沙之上?

圆形的塔板,不是以铁而是以身体为边界

循着直觉而延伸。

小如一叶荷叶,缀着露珠和蛛网,那飞临的蜻蜓

携着飞机的轰鸣。

大如一个广场:坦克和大炮,整齐的正步,飞机

从上空飞过,从那里我淹没于

混合物的海洋:珊瑚微微闪动。

无限于不断延展的地平线:落日金黄,

和我永隔一段奇异的距离:在西藏新疆之近

并非近于在湖南湖北之远。

层层的塔板,断裂的梯子,

宜于想象,不宜攀爬。

比梯子延伸更远,至天堂,至地狱,平行可穿过

摩天大楼之间的深渊。

而其结构如此简明:垂直排列,拘囿于一个

高高的圆柱。

每一次塔板上的腾跃

伴随着恐惧,因腾空无着而绝望。非高台跳水

而是一个人的肉身面对推土机的绝望

小草面对割草机的绝望,一头羊面对尖刀的

绝望。多次的绝望,

推动着临界点的到来,澄清了事物

内在的结构。使内心

形成坚固和柔软的两面。

坚固的愈加坚固,柔软的愈加柔软,一如

流水的漫溢形成堤岸:杨柳依依,昔我往矣。

今我来兮,河床干涸,卵石累累,喊一声,

河依然能河水汪汪?

塔板上的眺望

消解着恐惧。反复的绝望,

铸就起跳的完美:舰载机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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