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1):杜月笙欲倒黄金荣 范哈儿趁势建益社
却说范哈儿在上海一举成名后,过去许多高攀不上的党政要员、社会名流、商界巨贾也纷纷带上礼物登门拜访了。但范哈儿的目的不在于此,他要谋求更大的名声和权力。在他看来,想在上海滩混事,不出人头地是万万不能的。要出人头地,必须要踩别人的肩头,可踩谁的肩头呢?我范哈儿大小是个军长,名闻西南的袍哥大爷。
踩一般小人物肩头能算英雄?不算!面对众人,站在砖头上,高出一砖头,站在山头上,高出一座山。诺大的一个上海滩,平头百姓千千万,谁是高山,哪座山最高?他伸出指头盘算了半天,这上海滩从前的老大是黄金荣,他曾是蒋委员长的师傅。老二张啸林,这老三嘛杜月笙,这三个人算是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只是眼下这世道,风云变幻莫测,几年功夫那老三杜月笙一跃成为老大,成为大上海天字第一号的“海上闻人”。
杜月笙与范哈儿关系很深,早些年合伙做过鸦片生意,赚了大钱彼此都很满意。范哈儿第一次到上海,杜月笙率上海各届人士为范哈儿接风洗尘,甚是隆重。接下来又是杜月笙遍布上海各行业的门徒轮流做东宴请,酒宴连着酒宴,一家阔过一家,一连闹了许多天,让初闯上海的范哈儿着着实实地领教了杜月笙的大方和气派。
以后范哈儿在洪湖与贺龙的红军作战负了重伤,杜月笙得此消息,急派自己的徒弟赶到武汉,接范哈儿到上海就医,并亲自挑选为自己治病的英国医生为其诊治,颇多照顾,范哈儿感激不尽,当即与杜月笙换了生庚八字帖子,杜月笙为兄,范哈儿为弟。以后两人气味相投,来往不断,互相抬举,以兄弟相称。
范哈儿为答谢杜月笙的盛情不惜血本大肆铺排,他投其所好,知道杜月笙喜吃西餐,便让上海最豪华的东亚大酒家以每席十块大洋的标准准备,而当时上海最好的西餐也不过五块大洋,把个东亚大酒店老板弄得又惊又喜,喜的是可以大大赚一笔,惊的是用什么东西来凑足这个标准。老板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将一些燕窝、熊掌等中国名品都搞成西菜式样,并派人到香港采购各类名酒,才勉强凑够标准,让杜月笙吃后也直叫“开了眼界”。
这天的东亚大酒店囊括上海各界名流,可谓是灯红酒绿,粉黛云集。范哈儿见杜月笙玩得开心,认为时机已到,招呼上最后一道名菜,由东亚大酒店的洋老板亲自送上,众人不知道范哈儿又有什么好耍的把戏,喧闹的大厅里立刻静了下来。
当洋老板宣布这最后一道名菜,乃是范军长为答谢大哥的盛情,特意为杜大哥的门徒每人赠送一件呢大衣,大厅里的宾客皆瞠目结舌。要知道杜月笙的门徒成千上万,每人一件呢大衣,可是笔不小的开支哟。
事后不久,杜月笙的一个徒弟在上海的“大世界”开枪打死了英国巡捕,惹怒了英租界,强硬地要杜月笙交人,杜月笙多方周旋都无济于事。杜月笙无奈,想起范哈儿,急忙坐车来到范公馆。
范哈儿早已睡下,听说杜月笙深夜来访,料有事相商,急忙穿戴整齐接待杜月笙。范哈儿听完此事,大腿一拍:“漂亮,格老子,这些洋人连人家老婆都欺负,是该给点颜色看。好事!大哥你这徒弟操得漂亮!”杜月笙为难地说:“只是这英租界巡捕房三天两头找我要人,我这会很难处啊!”
“大哥,这又有啥子难的嘛。”范哈儿大大咧咧不当回事地。
杜月笙心里一亮,试探地:“那兄弟的意思是?”如果大哥舍得,你就把那个徒弟交给我。上海是洋人的天下,这四川嘛他就管不倒了,那是我的地盘,哪个敢说啥子?”范哈儿一拍胸膛。杜月笙连连躬身:“那就谢小弟了。”
“你那徒弟是个汉子,我看得起他。明天我有批军火回重庆,让他当我的上校副官押送军火我给重庆打个招呼,好好安顿他。大哥就尽管放心。”
杜月笙徒弟到了重庆的消息,被英国人探听到了,就频频给刘湘施加压力,要刘湘立即逮捕押至上海归案,刘湘立即电召范哈儿:“听说,你弄了个打死英国巡捕的人当副官?”
范哈儿立即痛痛快快地回答:“甫公,有这回事。”
刘湘:“现在英国人找我要人,你说咋办?”
范哈儿不直接回答:“打个比方,甫公你不要见气,要是你的婆娘被洋人欺负,你咋办?”
刘湘一时语塞:“你真是个哈儿。”
范哈儿顾自说下去:“不说你甫公要跟洋人拼命,我哈儿也要提枪杀那狗日的洋人。要不,咱们还能在这个社会操吗?再说这个人是杜老板的徒弟,杜老板是蒋委员长都不敢惹的人,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今后咱们四川军火还得从上海来,免不了还要麻烦人家。这次我哈儿就是要争这个面子,上海滩哪个不夸刘甫公手下的人办事漂亮,义气得很啦。”
刘湘沉吟了半响,觉得此事已成定局,何必再去得罪杜月笙这个大亨,今后自己还要仰仗这些人发展自己的势力,就开口说:“好吧,这件事你就把它办好,我不晓得这件事就行了。”
范哈儿返回上海,杜月笙亲自到码头迎接。第二天,杜月笙又将自己二女儿杜美霞拜继给范哈儿作干女儿,杜范两人从此成了“干亲家”,可谓“亲上加亲”。
范哈儿意欲在上海滩发展,自然少不了自己亲家的提携,可怎样在短时间里提高自己的名声,形成众望所归的局面,范哈儿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这天正在公馆里抽闷烟,管家送来一个帖子,说是杜先生有请。
杜公馆是范哈儿经常进出的地方。他用不着人通报,进了铁门穿过天井,跨上五级台阶,前面是两扇楠木框落地玻璃大门。一进大门,是一座中西式大客厅,墙角放一座法国驻沪领事馆赠送的法式黄铜落地自鸣钟,大厅中间墙上挂有一幅“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油画,两旁则配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对联,可谓是中西合璧,土洋结合。
杜月笙身着黑缎长袍,珠罗纱马褂,马褂上五粒24K金做的扣子不时闪着光泽。……这年杜月笙已五十开外,身高六尺,方面大耳,浓眉俏目。
“大哥,找我有事?”范哈儿打了个招呼。
“闲着无事,约了几个人,想找老弟搓两盘。”杜月笙笑了笑说。
“都有哪些人?”范哈儿有些诧异,最近杜月笙生病在家久不见客,今天为何有此兴趣。
“有上海《申报》的大老板史量才。此人又是中南银行的董事长。在上海的新闻圈和金融界都是吃得开的人物,还有就是我师傅黄金荣,师兄张啸林。你都认识,小弟想在上海发展,这几个是顶顶重要的人物。”
“感谢大哥的栽培。”
不一会,衣冠楚楚、颇有大亨风度的史量才来了,一见面就对杜月笙一抱拳:“杜月翁,告罪,告罪,听说你贵体欠安,量才终日忙碌于生计,没来看望,该打该打!”
杜月笙微微一笑:“不敢打扰史老板。”
“哎哟,杜月翁,你这岂不是让我更无脸面见人?”史量才生性爽快,一连打着哈哈。
杜月笙将史量才引到范哈儿面前:“家修兄(史量才的字),来来,这是我的结拜兄弟范军长,今后还得靠家兄多多提携才是。”
“嘿,你这就是那个范哈儿?你早就是上海滩的明星罗,我这老板今后还靠你多多提携才是。”
“家修兄,此话怎讲?”杜月笙满有兴趣地问。
史量才呷了口西湖龙井:“我们报馆天天都有人来问有没有范哈儿的新闻,你才是我的财神爷哟。”
范哈儿拱手见礼:“史先生,兄弟我早已聆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实在荣幸,以后还望先生多多指教。”
史量才一摆手:“范军长,你这就见外了。既然是杜月翁的兄弟,还有啥可说的。”
三人正在嘻嘻哈哈,黄金荣进了客厅:“月笙,你这里好热闹哟。”
杜月笙:“大哥来了,快请坐。”
黄金荣与史量才、范哈儿打过招呼:“月笙,今天有啥好玩的?”
杜月笙:“前些日子生病在家,闷得慌。今天约几位玩几盘麻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2):杜月笙欲倒黄金荣 范哈儿趁势建益社
范哈儿知道杜月笙的底细。杜月笙真可谓是上海滩第一大赌家。上海滩的大多数赌场,都是杜月笙的。设在同孚路181号的赌场是上海滩最大的赌场,也是杜月笙亲自掌管的,这是一座带花园的大洋房改建的,四周都是全副武装的门徒昼夜守卫,进出这里的都是一些有身份、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物。杜月笙曾踌躇满志地说:“我这181号是块吸钱的大磁铁。”
按181号的规矩,来人进门后,只须将现款换成筹码,就由你呼声喝喊,赢了当然是鸿运当头,尽可拍拍屁股走人。输了是自己倒霉,愿跳黄浦江的自便,愿返家者,由181号奉送车船费。如果饿了,只需招呼一声,马上会有人送上你最喜欢的食物;如果烟瘾发了,也只需到三楼,自有人送上烟枪、烟灯;若想风流快活,也可以到三楼按摩间(实则妓院)抱个小妞发泄一通。总之一句话,181号决不会让你口袋鼓鼓地走出大门。
杜月笙除了拥有上海滩众多的赌场还嫌不够,在家也设有赌场,客人赢了要给他家人“小费”。自然能上他家来赌的,绝非一般人士。在他家里一般都是大赌,大赌是推牌九,每场是几十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元……
其实,杜月笙玩牌九的手艺并不高明,但每次大赌,十有九次都是他赢,这是他练就了一手抓骰子的绝活,无论任何一盒骰子,只需他手里一过,那就神了,要啥有啥。范哈儿跟杜月笙处得长了,就知道他这一手绝活,而且还多次联手整治过许多外地富商,分得不少好处。
今天这牌局从一开始,范哈儿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以前每当杜月笙欲使绝活,便会递过一个眼神,但今天杜月笙迟迟不见动静,范哈儿也只好随机行事。头几盘是小赌,每盘下注都只几万元,推了几盘,范哈儿盘盘皆输,赢得黄金荣喜笑颜开:“范军长,今天运气不佳,是不是昨晚闯红灯了?”其余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范哈儿一摸光头:“吔,今天运气不好。怕是昨天没在堂屋烧香,今天晚上回去补起。嘿,我说各位,既然是耍,就要耍个安逸,下大注,怎么样?几万元,简直不过瘾哟。”
黄金荣一下来了兴趣,连连点头称是。
杜月笙沉稳一笑:“范军长所言极是。来人,告诉家里人,有电话和来人找一概不接待,就说我身体不好。”
黄金荣点起一支雪茄抽了一口。麻脸上泛着油光,他早就听说这个范哈儿在上海的“逸闻”,心想何不趁此在牌桌上捞几个,也杀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川耗子的威风。
“范军长,一盘押多少?”黄金荣试探道。
“来个20万元。”范哈儿看看杜月笙。
杜月笙眉头一跳:“干脆点,来50万。”说着给范哈儿递了个眼神。
史量才感叹着摇了摇头:“真是一掷千金啊!”
杜月笙笑着问:“诸位,咱们今天换换口味,用这幅阴阳骰子,如何?”
黄金荣:“新的当然好嘛,人也是一样嘛,哪个不是喜欢新人舍旧人?那皇帝老倌一天都还换一个嘛。”
史量才扑哧一声笑了,一迭声说:“好你个黄老板,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怎么有了露兰春就想休了叶桂生,你不怕桂生撕下你的耳朵当下酒菜。”
黄金荣嘻嘻一笑:“史大文人,你知道我就好这一口嘛。我那黄脸婆早就见惯不惊了。”
杜月笙笑着插花上来:“咱们还是接着下注。”
黄金荣:“范军长是见个大世面的人,50万太小气了点吧。”
范哈儿对黄金荣的态度早就不满,这会听黄金荣说他小气,心里不服输,口中说道:“干脆点,每盘100万,这样好算账。”
史量才哈哈大笑:“今天我又算开了眼。”
杜月笙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从里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来,你们看看,这是一个香港朋友送的宝贝。这个朋友特别知心,知道我有这个嗜好。”
小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对用纯金作的阴阳骰子,在幽幽的灯光下闪着光泽。
黄金荣倒抽了一口冷气:“月笙,你这香港朋友出手不小啊!”
杜月笙笑而不答。
说来也怪,开初那几盘小赌,范哈儿总是运气不佳,所掷的骰子总是不如意,这回下注达到100万时,只见范哈儿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右手将骰子一握,往空中一抛,然后一个“水中揽月”将骰子准确按在手中,然后将骰子往桌上轻轻一抛,紧接着手掌一伸,顺势一拖,骰面便乖乖地显出他所需的点子。
这盘自然是范哈儿赢了。杜月笙毫不迟疑地算清了所赢的大洋,史量才笑了笑,说了声:“照老规矩,记账。”
黄金荣素来爱财如命,从不轻易往外拿,这一盘陪了100万就有些上脸了:“来来来,我就不信,每盘再加100万。”
杜月笙点点头:“好好,就加100万。”
自然,又是黄金荣输了……杜月笙见状忙上前劝阻道:“我看今天就到此吧。过一会我还要请几位品尝我亲自掌厨的湖州鲤鱼丝。”
史量才点了支雪茄,望着黄金荣一言不发。
范哈儿故意打了一个哈欠,作出烟瘾已发的样子。
黄金荣已经沉不住气了:“月笙,你那鲤鱼丝味道再好我也吃不下,咱们继续来,下注,500万。”
范哈儿一愣,不由望了望杜月笙,只见杜月笙不惊不诧:“好,大哥下注500万,范军长啦?”
范哈儿虽不知道杜月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但想杜大哥不会设什么套让自己钻,便斗胆压了1000万。
“1000万。”史量才一愣,夹在手中的雪茄掉在地上都没注意。
这一夜,范哈儿一路告捷,所向披靡,黄金荣不仅输掉了所有现款、两家银行的存款,到最后只好将自己的“百乐门”作了抵押。范哈儿从黄金荣手中接过字据,看都没看,笑嘻嘻地说:“黄大哥,你这就见外了,太见外了……”话毕,便把那张字据当作纸捻在烟灯上点燃了…
第二天,上海滩各家报馆不约而同地在头版头条推出了范哈儿焚字据的奇闻,其中《申报》的标题十分醒目,内容更为“机密”,那标题是:
推牌九黄老板输输输输得大方。
焚字据范哈儿操操操操得漂亮。
见报的当天晚上,范哈儿赶到杜月笙公馆,进门便拜:“谢谢大哥的栽培。”
杜月笙笑容满面,倒了两杯白兰地,地上一杯给范哈儿,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仰仰脖子喝了下去……
其实,这场闹剧的导演乃杜月笙,这杜月笙见黄金荣从英租界巡捕房督察长的位子上下来后,景况愈来愈差。见范哈儿急于想在上海发展势力,就萌发了挟范抑黄的想法,趁在家中玩牌之际,加大赌注,用事先特制的骰子将原来的骰子换下,暗将特制的带磁性戒子交给范哈儿。
范哈儿在掷子时,只将骰子握在戴戒子的手上看清点子,然后快速将掌一伸,指一屈,拳一握一个虚晃,旁边人眼花缭乱,还没看出个究竟,范哈儿就得到自己所需的点子。这黄金荣哪知其中的名堂,被杜月笙、范哈儿联手大大扫了一回面子,以后就闭门谢客,自称吃斋念佛去了……
范哈儿力挫上海滩大亨黄金荣,再次震惊上海滩。各界人士纷纷来到范公馆,范公馆门前一时车水马龙,水泄不通,范哈儿趁此机会,立即联系各方人士,在上海建立了自己的袍哥组织“益社”,自任社长,短短时间,“益社”成员遍布上海滩及江浙一带,人数达10万之众……
这天,范哈儿正大开香门,接受一批新成员的朝拜。突然,贴身副官急匆匆送来一纸急电,范哈儿不知其意,急忙让副官念道:
范绍增:
火速到武昌见我 。
蒋中正
范哈儿大惊,以为是自己组织“益社”发展自己的袍哥势力,被蒋介石视为与中央对抗,惹下杀身大祸,因而慌了手脚,急跟杜月笙商议。杜月笙早年跟蒋介石同在上海股票交易所混过,以后又跟蒋介石联手镇压了共产党人(即四?一二大屠杀),素知蒋介石的为人。四忖再三,想出一条良策,吩咐范哈儿相机行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编辑: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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