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通常在白天里,羊角村的大人们个个忙着搞生产,确实没闲暇理会孩子们。他们就成了脱缰的马驹,性子野得要闹上天去了。孩子们整日里在空荡荡的街巷窜来窜去,将能够想象出的事情都做绝了,翻墙、上房、爬树、下河、偷果蔬、挖老鼠、捉麻雀……反正现今无人管教,只要脑瓜里想得出来的名堂,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孩子们自然也有头,他们的头头是个顶活泛又皮实的家伙,大伙都管他叫苤蓝头。他的脑袋怎么看都像极了秋后地里硬邦邦的圆苤蓝疙瘩,脑顶心生着一撮儿黄焦焦的短毛发,好似在地窖里捂了一冬的圆萝卜,好不容易冒出的一撮嫩秧子。大伙玩顶牛的时候,他的头可真是硬得像块石头,谁也顶他不过。苤蓝头有个特点,跟别的孩子打起架来,最喜欢的招数就是,拿他的硬脑门子猛不丁撞人家两下,往往对方额头都会鼓起几个鸽蛋大小的紫血包,疼得龇牙咧嘴,叫苦不迭。时间长了,个个被他降服,大伙心甘情愿以他马首是瞻。
苤蓝头除了头硬,心肠似乎也不软。孩子们正闹哄哄地围剿一只窜到场院上的大公鸡。那鸡的喙如生铁铸就的箭头一般,最喜叨人啄眼,尤其是见到屁大点的孩子,老远便奓刺着羽毛,咕咕叫着,扑打扑打直冲过来,犹如一架中了弹的敌军轰炸机,吓得孩子哭爹唤娘,慌不择路。
这天的情况与以往相似,有个小不点儿又被那恶鸡撵得哇哇乱哭,恰好叫苤蓝头看在眼里,当即就招呼大家将公鸡包围起来。孩子们多半胆怯,不敢轻易靠近那抖着火焰一般红肉冠的大公鸡。听说鸡冠越是红烈,公鸡便越好斗。苤蓝头下死命令:都给我围住,谁敢放跑这畜生,我跟他没完。别的人怯生生地往前进一小步,忙又倒退两步,生怕那鸡猛地扑来叼上一嘴。那可不是好耍的,轻则一道血口子,重则非撕掉一块皮肉不可。
苤蓝头赤手空拳上阵,大伙战战兢兢将他和公鸡围在当间进退不得。公鸡一副桀骜不驯的架势,丝毫没把这些孩子放在眼里,它在场地上不停地蹭磨爪子跃跃欲试,翅膀时而展开时而合拢,不停地拍扇起地面上的浮土,弥漫的烟尘呛人眼鼻。一双鸡眼也是骨碌碌乱转,那架势好像随时都会叨瞎对方的眼才解恨。
就在公鸡最后扑向苤蓝头的千钧一发,他却猛一矮身,青亮的铁头直冲那畜生撞去,公鸡胸脯重重挨了一击,就仿佛扑到一块生铁疙瘩上,砰然坠地,脖颈歪扭向一侧,双爪不停做着滑稽的扩胸运动,浑身的羽毛全都蓬奓了起来。孩子们都吃惊坏了,连口小气也不敢出。苤蓝头却上前一步,一只脚稳稳踩住了地上的鸡,又猛地俯下身抓起鸡脖,然后像拧一条粗麻绳似的。公鸡自脖颈以下的身体在他手里至少顺时针转了十来圈,又反过来逆时针旋转着,直到鲜血淋漓,毛羽纷飞。
大公鸡就这样被剪除掉了,孩子们顿时雀跃欢呼不止。苤蓝头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艳羡和赞许,俨然一副少年英雄踌躇满志的模样。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一个大人的眼睛。那双眼一直远远地望着场院方向。后来,有个孩子悄然转过身,神秘兮兮地提醒大伙说:喂,快看,快看——那不是咱们的李老师?
确实是她,可好像又不是。孩子们差点都快忘了,羊角村还有这么一个女教书先生。当时,这个叫李桃的女教师正吃力地拉着一辆木头架子车。车厢里安装着一只被改造成大粪桶的铁皮油箱:肮脏而粗壮的桶身平躺在车厢板上,正上方有个人头大的方口,粪尿都是从这里用长柄马勺一勺一勺灌进去的;桶的尾部靠下端焊接着一只约五寸来长的钢管,管口上再套一截紫红色的废旧自行车内胎,末端平时用绳子扎紧;等人粪尿被运送到地里开始施肥时,再将扎口上的绳子解开,里面的污物便涌泄而出,那种时候简直恶臭熏天。
大伙几乎同一时间用脏兮兮的小手捂住口鼻,谁也不敢出声。粪桶和车身都沾满了黏糊糊叫人作呕的便黄色,一伙绿头蝇嗡嗡嗡唱着骚情的歌子起起落落,它们快活无比地飞起来,又兴高采烈地去追撵那个拉粪车的女人。
李桃老师有些震惊地看了看孩子们,或许,她仅仅是在看苤蓝头和他手里奄奄一息的公鸡。她身上的衣裳有些肥大,像是哪个男人穿过的,裤脚一高一低地挽了起来,鞋子灰头土脸,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头发也乱纷纷的没了光泽。她嘴巴努力张了张,像是非要说点儿什么,可最终还是低下头去,又默默地拉起车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显然,她是刚从地里送完肥回来的,现在又要赶去场院西头的蓄粪坑边重新装车了。
眼看着李桃老师渐渐走远了,孩子们才把小手掌从脸上慢慢移开,一个个跟狗似的翕动着鼻孔。大伙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法无天不用念书的日子了,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拉着粪车的李老师打面前经过,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曾是个学生,每日里周周正正坐在课堂上,听李老师用斯文的话语念课文教生字。
李桃老师总是喜欢穿那种带小翻领的灰色制服,有时还把衬衣的白领子翻到制服外面,这样越发衬托出她颀长的脖颈和齐耳简洁的剪发头。她说起话来总柔声细语,带着很浓的一股子书卷气息。不过,若是认为她一点儿脾气都没有,那就大错特错了,遇到学生听课开小差或一味地调皮捣蛋,她会马上沉下脸来,好像晴朗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阴云,霎时遮住了灿烂的阳光。
大伙还记得,有一回苤蓝头在课间捉到一条绿毛虫,课上他趁李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就悄悄将虫子投放到他前排的一个女孩的麻花辫上。虫子在女孩头上爬来爬去,惹得近旁的几个男生嘻嘻傻笑。不知怎地,毛虫忽然失足滑落到女孩的后脖子上,女孩大概觉得奇痒难忍,伸手一摸,便哇地一下尖叫起来。那天李老师特别生气。她生气的时候有个特点,就是不露声色。她平静地转过身,款款放下手里的粉笔和教科书,轻轻地走到几乎被吓哭的女孩身边,用沾着粉笔灰的手拍拍女孩的肩头,低声安慰了一番。然后,她才扭头目光犀利地盯着苤蓝头。
一开始,苤蓝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座位上摇头晃脑。可李老师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好像午夜中的一盏大瓦数探照灯,一下子将狡猾的特务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片刻后,他终于很不自信地垂下头去,上半身快埋进裤裆里了。站起来!李老师沉稳有力地说。苤蓝头迟疑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从座位上起来。出去!马上到外面去,放学前必须捉够一百条虫子,少一条就罚抄今天学过的课文十遍!一瞬间,教室里静如黎明,苤蓝头在众目睽睽下终于灰溜溜慢慢吞吞挪了出去。接下来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李老师和缓地对学生们说,现在大家跟我一起念黑板上的生字。
此刻,苤蓝头手里一直拎着那只死鸡,久久出神。
其实李老师早就没影了。
大伙七嘴八舌发表着各自心里的感受。有人说,队上咋想的,怎么让李老师干这种脏活?有人说,李老师怕是犯啥大错误了,犯了错误的人就该受罚。也有人不以为然,说,李老师能犯啥错误,肯定是狗日的队长嫉恨人家比他们有文化呗!
另外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男孩却插话说,你们屁也不懂,这叫劳改,就是劳动改造,收音匣子里说,像李老师这样的臭老九,得好好接受贫下中农改造……
改造你妈的×!苤蓝头突然飞起一脚,照准正在讲话的孩子胸口猛踹过去,对方噢噢叫唤着滚爬到地上,沾了一身柴草灰,泪水在眼眶直打转,委屈得像条小狗崽。
大伙全都被镇唬住了,谁也不敢再多啰唆一句。苤蓝头的火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哪根筋抽的。他那苤蓝疙瘩一样的硬脑壳直愣愣瞅着场院西边,嘴里煞有介事地嗫嚅着什么。大伙都觉得他有点儿不太正常。也许,刚才看到李老师让他忽然想起过去在学校里的难堪事,他多少还有些耿耿于怀吧。
后来,孩子们的目光又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那只正在滴血的公鸡身上。这一看不要紧,犯馋的涎水突然间盈满了所有人的口腔,几乎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流动声,比家门口的那条小溪还要欢畅。要知道大伙很久很久没吃肉了,快要忘记了肉的滋味,在贫乏却仅有的想象中,这只公鸡便摇身一变,立时成了饭桌上美味可口的炖鸡、烧鸡了。
有人故意拿话试探,这鸡咋办?死了怪可惜的。
其他孩子都随声附和。
挖个坑,埋掉。苤蓝头闷闷地说。
大伙顿时全都变成斗鸡眼了。
二
事实上,当时苤蓝头说的可能只是一句气话。想想看,那么肥壮的一只公鸡,怎么能随随便便埋进土里沤臭做肥料去呢。可是,想象毕竟有限得很,一只死公鸡不会马上就摇身变成香喷喷的美食,孩子们继续发挥各自的想象力。
有人建议说,得先拔毛,把鸡毛拔光了才能吃。
于是,孩子们就圆圆地围成个圈儿,大伙蹲在场院上一个相对隐秘的秫秸垛后面,开始七手八脚地薅那公鸡身上的羽毛。
很快,公鸡身上就裸露出几块拳头大小的肉皮。家伙真够肥的,每拔一根毛,膘肉都要颤三颤呢。这个坏蛋平时太神气了,总是趾高气扬欺男霸女的样子,见到谁家的母鸡出门溜达觅食,不管任何时间和场合,它总风风火火扑过去,猴在母鸡脊背上,只顾快活地踩啊踩啊,好像是这里的土皇帝似的。谁让它老犯贱呢,人狂事出来,狗狂屁出来,活该有今天的下场。大伙边嘀咕边使劲薅它的毛,以解各自的心头之恨。
也有人说,先别乱拔呢,翅膀和尾巴上的长毛能栽鸡毛掸子,最好收集起来。这个提醒立刻遭到其他人的有力还击。谁稀罕那破玩意儿,谁要是没挨过鸡毛掸子的打,谁就把鸡毛带回家去。的确,鸡毛掸子打在屁股上疼得邪乎,比棍子和赶驴的鞭杆还厉害。孩子们只要想起那滋味,浑身都会发冷战似的抖一抖。
没多大工夫就拔得一干二净了。孩子们还在苤蓝头的精心指挥下,迅速地将飘满地的鸡毛拾掇起来藏进秫秸垛里,这样也就留不下什么蛛丝马迹了。
现在,这只公鸡完全赤身裸体,除了鸡冠子依旧红得发紫外,身上雪白雪白的,简直像个脱光衣裳不害臊的胖女人,往日的那股威风凛凛的雄劲几乎消失殆尽了。
到了这一步,孩子们几乎都能闻到鸡肉的香味了,个个摩拳擦掌急不可耐。这种时候,大伙才意识到,拔光鸡毛仅仅是万里长征走完的第一步,距离香气扑鼻的肉食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最起码,得给这个该死的公鸡开膛破肚吧,要知道它肚子里还有臭气熏天的肠子和粪便呢。显然,这是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在场的孩子都没有经验,谁也没亲手干过这种活计。
苤蓝头也一筹莫展。早知道这么麻烦,真不如就地挖个坑埋了了事。他这样嘟囔的时候,所有人都把目光再度投向躺在地上的鸡,仿佛想听听它自己的意见。
可公鸡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像是宁死不屈都要保守住组织交给它的最后一个秘密。鸡眼上面不知何时蒙了一层类似塑料薄膜的东西,模糊而又惨白,看不出它的表情是痛苦的还是安详的。
谁身上有刀子?快点儿掏出来。苤蓝头有些不耐烦了。
大伙开始窸窸窣窣摸兜。摸了老半天,除了摸出几颗坑坑洼洼的玻璃弹子、一把黑不溜秋的杏核、一团乱糟糟的橡皮筋和一沓子破纸烟盒,再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了。
连个刀子都没有,还想吃鸡,吃屎还差不多!苤蓝头骂骂咧咧的,然后突然照准地上的鸡的屁股没好气地踢了一脚,谁知却踢出湿乎乎一摊。大伙又都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孔。
就在他们望鸡兴叹的时候,一阵吱吱扭扭的车轮声打西边很吃力地滚过来。
孩子们最先看到的,是车上的那只糊得黄兮兮的铁皮粪桶。拉车人的身子伏得很低很低,脸面和胸口几乎快贴向路面。孩子们知道,是李老师装满了粪桶,又要往地里送去呢。车上的东西一定死沉死沉的,她那么柔弱的一个女教书先生怎能拉得动?
这时,苤蓝头不由得踮起脚尖,往车子那边使劲眺望了两眼。他猛地回转头说,你们是死人吗,快过去搭把手啊!其他人很震惊地看着他,好像根本没听明白他的话。
苤蓝头却已经撇下他们,径自往那边一溜烟跑开去。他腿长脚大胳膊粗,跑动时的背影像个运动员,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剩下的孩子不敢怠慢,头头已经身先士卒了,他们只好疲疲沓沓追随过去,尽管大伙满脑子都是跟鸡肉有关的杂念。
粪车实在太臭了,滴滴答答的暗黄色污物,正顺着粪桶和车身往下流淌,还有条条蛆虫正在桶面上张牙舞爪地蠕动,叫人看了立刻有种生不如死的念头。除了苤蓝头不顾一切地在后面用力推车,其余的孩子全部出工不出力地敷衍着,甚至根本不敢伸出他们的小手。即便试探着伸出去,又都哆哆嗦嗦连忙搭在自己的口鼻上了。有两个孩子干脆在后面哇啦哇啦地干呕个不停,好像要把自己的肠肠肚肚统统吐出来。好在这时苤蓝头没有工夫理睬他们,他正埋头推得起劲,不然免不了一顿揍骂。
拐两个弯又爬过一段坡路,前面不远处就是队里的蔬菜地,不时有人影晃动。车子就忽然停下来。李老师尽量立直了身板,汗水打湿了她整个人,她大口喘着气,像刚从一场阵雨中冲出来。她回过头时,顺势用袖口揩抹了一把红彤彤的脸,然后就平静地看着孩子们。
这一看,让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她人变黑了,瘦削得有些惊人,衣裤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但她的目光不是撒出去一大片,不是盲目的空泛的,而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实实在在地查看,看完这个再去看那个,好像看不够似的,嘴里还默念着什么——大概是孩子的姓名吧。过去在课堂上,她时常会点大家的名字,那时她的眼神就是这样执着从容温和。
最后,李桃老师的目光定格在苤蓝头脸上,他个头最高,又站在最前头,她很容易看得清楚。她的神情分明透出一股刮目相看的味道,除了感到吃惊外,更多是赞许和感激。要知道过去在班上,这个调皮的苤蓝头可没少让她操心啊。
谢谢你,谢谢孩子们。李桃老师这样郑重地说话时,除了苤蓝头正用一只脏手挠着自己硬邦邦的后脑勺,其他孩子都不好意思地在原地忸怩起来。他们羞赧地将捂在口鼻上的手悄悄移开,生怕晚了让老师看到心里不好受。都回去吧孩子们。李桃老师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埋下头拉车往前去了。大伙从车尾方向几乎是看不到她人的,唯独那只令人作呕的大粪桶,像座丑陋的高山头压服住视线。
后来他们又回到场院上,死鸡依旧躺在秫秸垛后面,上面落了一团苍蝇,嗡嗡嗡地吵得正凶,大概它们也是为吃肉的事大伤脑筋吧。
苤蓝头迟疑地捡起地上的鸡,忽然盯着大伙说,都还想不想吃鸡肉?
孩子们一边艰难地吞咽唾沫,一边使劲点头。
苤蓝头又说,想吃鸡肉的话,打明起都来这里帮忙推车。
大伙的嘴巴都张成簸箕口那么大,一个个愁眉苦脸地看着苤蓝头,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心里都觉得这家伙今天越发有点儿神经不正常,可谁也不敢当面违拗。
苤蓝头接着对大伙说,粪车是很臭很臭的东西,可你们都看见了,我刚才推得很起劲,一点儿也不觉得,知道为啥不?他适时卖了个关子,用那黑豆一样有神的眼睛把每个孩子都扫了一遍,好像他也变成老师的样子。
老师在课堂上不是教过咱们,要学会想象吗?你们也都发挥一下想象力。比方说,咱们每回玩打仗的时候,可以用手指当手枪,可以用木棍当机关枪、大刀和长矛;随便骑在一块破石头和木头墩子上,它们就老老实实变成咱们的战马和电驴子了;两只手握成孔搭在眼前,那就是一副很牛的望远镜;嘴巴哒哒哒叫唤着,就是从枪膛里射出去的子弹,敌人就得假装倒下……我刚才把那架粪车想象成一辆花轿车,前面还有个新娘子,长得好俊好俊的新娘子,这样推起来就容易多了。你们看李老师现今多难过,本来她是教书的,那帮狗东西偏叫她干那么脏的活,我想她之所以能忍受下来,肯定也有她的一件法宝吧——说不定她也把自己想象成是去给学生们送满满一车的书本呢……
大伙面面相觑,全都被这种狗屁不通的奇谈怪论给怔住了。
苤蓝头乘机抱起那只公鸡扬长而去。走出一大截路,又忽然回转身喊着说,明天干完活就有吃的喽,记住,可一定得保密啊!
(实习编辑:白俊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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