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万新
1
我忍着病痛爬上拖拉机的货厢,和三个农妇挤坐在货物之间。我要去棉岭镇。我的病痛是尿结石造成的。我受不了拖拉机的颠簸,痛得弯下腰,头伸在双膝间呻吟。三个农妇都从包裹里掏出食物,像哄小孩似的,试图减轻我的痛楚。幸好棉岭镇不算远。我爬下货厢时,三个农妇都来帮忙,其中两个分别扯紧我的左右手,另一个抓紧我的双耳,肚子顶住我的前额,她们几乎把我提了起来,等我在地上站稳了才松手。拖拉机又轰隆轰隆地开走了。
老孙就站在路边那棵老香樟树下等我。我说:“你就没想到伸手扶我下车?”他说:“我看她们表现得很积极,根本不用我帮忙。你是她们这辈子摸过的最斯文的男人,她们今晚上会梦见你的。”我骂他放屁,一边就走到树下对着树根上的一个洞撒尿,一阵剧痛穿过尿道,只听“叭”的一声,结石就排除来了。我如释重负,大声说,“好了。”老孙说:“是拖拉机抖出来的。”我说:“不,是山路。你们这条破路比打米机还抖得厉害。”我像刚学会走路似的,迈开大步走出二十来米。老孙还蹲在树下,拿根树枝拨弄尿迹。我喊他,他说:“莫急,我要看看结石是啥样子的。”
2
我俩并肩走进棉岭镇,宛若步入一座由木房子构成的迷宫。当时是正午,寂静得反常,只有我们俩个人在街上走。前面有头小猪在晃悠,尾巴像钻头似的一圈一圈地抖动。不一会儿,连它也转进一条小巷不见了。我刚想找句话说,就听见小猪在巷子深处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惊惶奔逃而出,在拐角处斜跌一跤,它翻身又跑。擦肩而过时,弄脏了老孙的裤脚。凭经验,我就晓得它身后还有一个大家伙。我们站住了,盯着巷口。一个肥大人影闪身而出,原来是炊事员老吴,他在我们面前踩了一串碎步,才刹住前冲之势。他焦急地说:“快,孙副镇长,那边杀人了,镇上只有你一个领导在家,你快去呀!”我扭头看老孙,只看见他的后脑勺,他已经往前冲了,我和老吴跟在后面跑。
3
杀人现场比较宽敞,以前是打谷场。地上的血正在变黑。七八个人围在旁边。我们还没跑拢,他们都抬起手臂指着同一个方向,右边的人用右手,左边的人用左手,中间的人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干脆把双手揣进裤兜。一条血迹从他们脚下钻出来,顺着他们的手指的方向,穿过两棵桂花树之间,压过五六株指甲花,在老柏树下停了一会儿,树干上有个血脚印,搞不懂他为何要踹柏树一脚。血迹又扭动起来,绕过一段黑矮的石墙,滑进了一条小巷。前进了约三十米,一个明显的直角,又转入了另一条小巷。血迹越来越淡。
一群人挤满小巷,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他们和凶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推挤着移动脚步,后面几个尽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观望。老孙大声命令道:“闪开,让我过去。”话音刚落,人群“轰”地一声,齐转身朝我们冲来,跑到我们后面去了,有人摔倒了,顺势在地上爬,嘴里喊着:“杀过来了。”老孙、老吴和我突然转换到了最前端,面对着凶手。他在十步开外,挥舞着菜刀,用我们听不懂的外地方言叫骂着、威胁着。尸体在不远处,是个女的,血已经流干了。他骂骂咧咧退回尸体边,抓住死者的长发,怕抓不牢,还在手上挽了两圈。他拖着尸体,满眼血丝,满嘴血沫,满身血迹。人群推着我们移动,有一种向后的力是用来提防凶手返身杀回来的。从老孙的眼神里,我看出一个人飞速转动脑筋时那种晶体的不规则运动。他突然说:“老吴,看来他要把死人拖回家,你快去组织些人,我们把他包围在房子里,莫让他跑了。”
4
案犯把尸体扛进了院门,反锁了全部门窗。
镇上的男女老少陆陆续续地赶来看热闹。把那房子围得水泄不通。很多人贴着门缝、窗缝和板壁缝往里瞧,老孙大声问:“看见啥子了?”有人大声回答:“啥都看不清楚。”
这座院子是处独院,不与周围的房子搭界;南北朝向,东西两面是很高的风火墙,墙檐的瓦角如雁翅;共两幢两层吊脚楼分居南北,围成一个不小的天井;楼是全木结构的,窗棂、门楣和廊柱雕有花饰,花样百出。百年前一定是户大户人家。案犯有眼力选中这座老木屋,他自称是个画家。三年前,一辆班车抛锚了,他像个病人一样走下车来,在纪叟老店吃了一锅牛杂,喝了半斤苦荞酒,就决定不走了。他花了八万块钱买下这座院子,他武断地认为天天吃牛杂喝苦荞酒就是幸福生活。原来那户人家得意洋洋搬到城里去了,走的时候,破家俱装了两卡车,镇上的人们忌妒得要死,羡慕得心口子紧,若是那女主人因故土难离而后悔了,他们立即就会帮她把家俱卸下来,并对卡车司机说:“她不走了。”决不会有人向她讨一分钱的工钱。
我们现在正对着北楼。老孙挑了此处较高的地势,便于指挥。有人给他搬来一张老式的太师椅,椅背雕饰三朵荷花;又有人给他端来一缸老茶,还附带一方凳,既可当茶几,也可以放放腿,这样就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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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犯为何要杀人?我听到不下二十种猜测。大多数都是色情的,有几则可以当着黄色段子在网络上传播。我觉得只有山驼子的说法稍微符合逻辑。山驼子说:“我早就知道要出事。你们说,哪有吃我们的粮草却不跟我们来往的道理呢?有谁进过那扇门?没有吧?也不知两个狗男女关在屋里做啥好事。天气好时,两人出来到处乱走,见谁都客客气气的,明明是外地来的叫花子,他也客气,还给他照像,好像叫花子是我们镇上的,真他妈气人。我看这事啊,是那女的找死,她那么年轻漂亮,能呆在这里吗?她应该在城里摇头摆尾地卖骚。我早就认为她迟早都会走的,没想到她居然在那屋里虚度了三年光阴。肯定是她闹着要走,把男的惹急了,才动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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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办。老孙直挺着身子,自言自语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老吴安慰他说:“孙副镇长,我已安排好几个打架的好手堵在门口了,你莫急。只要他们敢出工不出力,老子就叫他们别想在镇上混了,混也没得好日子过。”我说:“就怕案犯杀出来,伤了他们的人。这些二流子难缠得很。”老吴说:“我已经和他们讲好了,只要案犯杀出来就和他玩命对砍,砍死他不负责任。可能有人会受伤,但比群众惊慌乱跑踩死人要好,也免得案犯趁乱杀出一条血路。这个狗娘养的,杀人也不看时候,偏偏镇上的干部和派出所的干警都在王家坡搞治安演习,他妈的,纯粹是给孙副镇长出难题。”山驼子说:“莫乱说,虽然是个难题,但也是孙副镇长的一个机会,等逮住那个狗日的,没人来抢功。”
我扭头吐一口痰,就看一个乡邮员从巷子里走出来,那身墨绿色工作服在阳光下很显眼。他提了一对爬钩(如镰刀状的长着锯齿的攀沿工具)对对直直走到电杆下,旁若无人地登上了电杆的顶端。从他的角度可以看清院子内的情形。老吴大声问:“看见啥子了?”乡邮员一阵哆嗦,大叫起来:“哎呀哎呀哎呀呀……”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望着他。他稳住身形,立即从惊惧中挣脱,在众人上空得意极了,他大声地描述:“他正在剁女人的屁股,乳房已经砍下来了,放在盘子里,像两个馒头……”
电杆下有个男孩,像根弹簧一蹦就到了旁边那棵笔直的杞木树下,猴急着往上爬,没爬多高,就抱着树干坠了下来,两条腿擦破了皮,慢慢渗出血珠,这种伤比挨刀砍还痛。男孩嚎啕大哭。人群中冲出那个男人一定是他父亲,男人猛踢男孩的屁股,破口大骂:“老子白养你这么大,树都不会爬。你想气死老子啊。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乡邮员的描述在周围激起一股寒气。老孙说:“叫他滚下来。”山驼子拾起一块泥土,准确地打中乡邮员的头。老吴大声说:“你这个狗日的,像只乌鸦,呱呱呱地放屁,立即给我滚下来。”乡邮员拍拍头发上的泥土,噜着嘴,哐嚓哐嚓地走下来,提起爬钩,回头骂了一句,一溜烟跑远了。[NextP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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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各亮从人群中挤过来,先给老孙上根烟才说:“他在暗处,不好下手,得想法把他引出来。我有一计……”他摊开左掌,右手食指在掌心写了个字。山驼子说:“写的啥字?”朱各亮说:“你这个老文盲,火字都不认识?”山驼子说:“啥意思呢?”朱各亮说:“你想晓得啊?我偏不告诉你。我只给孙副镇长讲。孙副镇长,你看这个办法行不行?用火攻。”老孙瞪着双眼说:“火攻?”朱各亮说:“对,我们烧他的房子,把他逼出来。”山驼子说:“他不出来呢?”朱各亮说:“把他烧死。”我说:“不行。他本来就处于疯狂状态,急火攻心,疯上加疯,他要杀出来,恐怕没人挡得住。”朱各亮说:“我早就设计好了,不和他硬拼。我们在他门前张网,让他一头撞在网里。山驼子,把你捕野兽那张网借出来。”山驼子说:“你想用啊,自己去取,它就在树林里。”我去年秋天路过此地从树林里抄近路时曾见过那张网,它挂在几棵树之间已经很久了,上面挂满死鸟,藤蔓缠绕,没两三天功夫别想把它取下来,它早已是树林生态的一部分。野兽都吃光了,山驼子拿它来已没什么用处了。
牛备站出来说话了,他平时话特别多,今天有点反常,不知在旁边打啥算盘。他说:“老朱,不能烧房子,你来看看,这房子多好啊,当年可是选用了最好的木材造出来的,那几根杉木柱头到现在都还能用,烧了太可惜了。”朱各亮说:“你有更好的办法?”牛备没搭话,而是转过身对老孙说:“我有办法逼他出来。”老孙摇摇头说:“牛鼻子,心头的算盘拨烂了,才拿出歪秤,说嘛,有啥鬼点子。”牛备说:“你得先答应我,这事得由我操办。”老孙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处呢?”牛备说:“二一添着五,大家都有份。”老孙吐了口三米长的闷气,无奈地说:“好吧。”牛备说:“拆他的房子。”我说:“你他妈的,我就知道你在打房子的主意。三句话不离本行,这几年做旧房料做得顺手,见到木房子就想拆,你要挣多少钱啊。”他说:“钱多又不扎手,只要有钱赚,老子就不会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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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备的施工队进入现场,都是拆房子的好手,钉锤、斧头、改锯和梯子一到他们手上就成为他们手脚的一部分,运用自如。他们共十二个人,站成一排,牛备发话了:“大家注意安全,除了平时的规矩之外,今天还要防备凶手的威胁。凶手在南楼上,我们先拆北楼。章飞,你和你的兄弟伙负责保卫,凶手敢杀出来,我们就和他拼命。我的话讲完了,开始干活。”
老吴把牛备叫过来,轻声说:“先莫忙,还有件事要说清楚。”牛备皱起眉头,老吴说:“你看见马超他们了吗?”牛备说:“看见了。”老吴说:“他们是我请来的,你叫章飞出面,我怕伤他们面子。你说怎么办?”牛备说:“没问题。他们的费用算我的,都是些兄弟,平时我没少养他们,今天就算帮我的忙吧。”老吴说:“这样好,这样好。”牛备挥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讨厌的牛蝇,老吴就过来了,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梯子搭上了屋顶。先上去的三个人都站在瓦脊上朝南楼观望,直到牛备站在下面大声吼:“几个狗日的,干活。”他们才回过神,急忙弯下腰,揭开几块瓦片,双手抓紧露出的木板,稳住身形,两只脚使劲踹起来,瓦片飞扬,尘灰弥漫。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宛若排练过似的。不到房子拆干净,灰尘是不会落下来的。
案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都有点疲倦了。老孙打了个呵欠,山驼子跟着打了一个。我说:“呵欠会传染人。”话音刚落,我也打了个呵欠。老吴的呵欠打得很夸张,双手尽力伸向空中,嘴张得圆圆的,紧闭的眼角挤出一颗泪珠,声音像一声惨叫。
牛备站在灰尘中指手划脚,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瓦角、板壁、门窗、挑梁、顶架、圆柱各按等级优劣分堆摆放。他凭感觉就能分清这些旧房料的好坏。章飞提根铁链子走来走去,偶尔将它舞得呼呼有声。我说:“牛鼻子有点领导才能,让他在官场混,没准能混出个名堂。”老孙说:“不,他不懂官场的窍门。官场强调的是利益,利益比钱大时,舍钱而取利益。牛鼻子不晓得钱只是利益的一种,他会做出舍利益而取钱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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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拆光了,就拆楼层。楼层也拆光了,就露出底层的天花板,平铺的木板看上去像个舞台,施工队那七八个人就是演员了。他们每人双手举着一幅油画,哈哈大笑。人们都围拢来看,真的像看戏。老孙说:“狗日的,两个狗男女躲在家里画这些玩意儿。”
从技法上讲,那些画画得不错,是高更的风格。画的都是红棕色裸女,画中的女子或丰满或瘦削或变形,脸却是同一张脸,就是那个被杀的女人,她的眼睛很明亮,使她身体的其它部分都暗淡了,甚至压倒了她的欲望。说实话,从艺术角度讲,这些画都不值一提。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因机缘巧合,一头撞在艺术的门上,便把艺术当着邪教来信奉了。看得出来,他没得才气,只懂模仿不懂创造,这样的人不疯才怪。哎,就算疯了,也别杀人呀。
其中一幅画上的裸女张开双腿,露着一个很大的生殖器,有着极强的吞吐能力。章飞拿着一根木棍爬上平台,叫两个人高举起这幅画,然后退后两步,用木棍敲打那个部分,像敲一面鼓。几乎每个角落都发出了笑声。
笑声突然转换成了尖叫。
案犯举着两把菜刀杀了出来。平台上的人扔了手上的画,纷纷跳了下来。案犯沿着两块搭在南楼和北楼之间的木板掩杀过来。章飞没退,他从腰间拔出一条火管。以此同时,马超和另外两个人也冲上了平台,也从腰间拔出了火药枪。四支土枪直冲着案犯。案犯一激灵,往旁边一纵身,跳到天井里去了。章飞的枪响了,“轰”,一团浓烟在火光中射到了木板上,砂子“啪啪啪”散落一地。另外三个人跟着往前一跃,朝天井里射击。三声连续的轰响之后,我们都听见了关门声。牛备大声问:“打死了?”章飞说:“让他跑了。”烟雾从天井里升起,散发开来,到处都是火药味。
老孙命令牛备:“把那些流氓画烧了,免得精神污染。”那些画大约有二十几幅,堆起来居然很高。牛备亲自点的火。火苗迅速窜高,一股黑烟升腾而起。我对老孙说:“再摆两口大油锅,我们就像坐在十八层地狱了,你来当判官。”老孙说:“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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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房子的过程中,最高兴的人是王屠夫。他站在旁边笑个不停,有几次甚至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大家都奇怪地看着他。老吴看不下去了,大声说:“狗日的王屠,你他妈的疯了,你笑个屁,又没人点你的笑穴。”王屠夫拍掌道:“疯了,疯子。”他走了过来,边走边说:“真他妈的活该。他那么有钱,就该把钱拿回去养活他那老不死的老娘才是正事,偏要到我们镇上来显山露水,好像我们镇上都是穷人似的。这下好了,房子拆了,活该。”
我说:“王屠,他的房子拆了,关你屁事?你快活啥子?”王屠夫说:“兄弟,快莫乱说,这事和我的关系太大了。”我说:“啥意思?”他没搭话,径直走到老孙面前,掏出一包红塔山丢在老孙面前的方凳上。老孙的脚在方凳上翘得老高。王屠夫弯腰拾起一张泡桐树叶,说:“孙副镇长,你的皮鞋下有点猪屎,我帮你擦了。”我想起刚进镇子时看见的那头小猪,它现在应该已经忘掉刚才的惊惧了。
王屠夫擦完皮鞋,扔掉泡桐树叶,仍然蹲在老孙面前,他说:“孙副镇长,我想求你一件事。”老孙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王屠夫说:“那家伙杀了人,肯定活不成了。房子让牛鼻子拆了。这块地基空着也没啥用……”老吴说:“你想要这块地基?”王屠夫说:“把这块地基批给我吧,价钱好说好商量。”老孙说:“这件事得以后开完会才能定。没准要的人很多呢。”王屠夫说:“老子最先看上的,哪个敢来抢?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抢,老子也要把他耳朵当猪耳朵割下来下酒。”老孙说:“行了行了,这是以后的事,你这会儿怎么讲都没用。”
王屠夫不说话了,站在旁边搓手。过了一会儿,他凑过头来,轻声说:“孙副镇长,我请你洗头,小西天发廊昨天刚来两个小妹,人长得好,服务也周到。你在这儿坐累了,咱们去放松放松。”老孙说:“你莫害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擅离职守吗?”王屠夫说:“哎哟,我没想到这一点。对不起,对不起。”老孙扭头对我说:“我好心地请你来下几盘围棋,没想到碰到这种事,真他妈扫兴。你站在这里没啥事,你去洗个头吧。”我说:“没意思。”王屠夫拉着我的手说:“走,兄弟,我请你洗头,孙副镇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我说:“你他妈的,自己去吧,别拉我。”老孙突然插话说:“你不能去,你不能去。我差点儿忘了,你这几天被尿结石塞得尿血,那个东西一定有伤。容易得性病。你不能去。”王屠夫失望地说:“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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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正在落山的时候,派出所所长关雨和他的干儿子干警关屏从王家坡赶回来了。人们立即让出一条路来,对他充满期待。
这时候,北楼已经拆完了,牛备正在和他的手下商量拆南楼的方案。他抬头看见关雨,赶忙迎上前来,他说:“关兄,那小子就在那楼上,始终不露面,我本来想派几个兄弟硬冲上去把他打死算了,又怕犯法,只好盼你早点儿回来。这下好了,你来作主。”
关雨走到老孙面前,怒冲冲的,他问:“孙副镇长,你怎么不采取行动呢?”老孙说:“该做的我都做了,维护现场,调查取证,核实证人,那一件做得不好?明说吧,我早就可以动手把案犯捉拿归案的。但我想这种刑事案件的功劳该算在你的头上才对,所以没下手。你赶回来了就好。案犯现在南楼上。我估计他现在疯劲已过了,正在楼上发抖,精神也该崩溃了,现在正是捉他的好时机,你上吧。”关雨骂道:“你这个狗日的。”
关雨朝关屏一挥手,说:“我们上。”他俩是从楼梯上去的,走得沉着从容,好像上去赴酒宴似的。他俩在门口才拔出手枪,各自占好有利位置,彼此摆摆头。关屏退后一步,抬起右脚使劲踹去,房门轰然洞开。两只手枪对准黑暗深处。等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关雨就进去了。关屏没动,双手平举着手枪,保持警戒。室内没有任何动静,我们都有点失望。我们看见关屏站了起来,枪口下垂,退到了一边,关雨搂着像鬼一样哆嗦的案犯走了出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案犯捉拿归案了。走到楼梯口,关雨拍了拍案犯的肩,示意他走前面。案犯刚走下两级楼梯,关雨在身后朝他背心一脚。案犯飞了起来,砸在楼梯上,又弹了起来,身体在空中转了两圈。他直挺挺摔在天井里,我们都以为他摔死了。不料他一个鲤鱼打挺,虽然没能站起来,但却坐在地上了,他抬起右手,手指呈手枪状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嘴里惨叫两声:“嘭!嘭!”
(实习编辑:李万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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