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学校(一)

更新: 2018-05-26 17:12:09

作者:周蓬桦

  何菊花

  何菊花望着脚下滚滚的流水,感觉有点眼晕。纤瘦的她置身于一片深深的峡谷之中,耳边响着阵阵嗡嗡的声音,似乎是大凉河的水声与峡谷内各种声音的混合。今天,她奇怪地发现脚下的水流似乎比往常张狂了许多,水的力量明显增强,好像水中隐藏着一头怪兽。但她并没有格外在意,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身后的学生身上。此刻,悬崖学校的六十三名学生正列队成行,唧唧喳喳地准备攀越高高的悬崖。“静一静,静一静,排好队,一个个来。”何菊花大声嚷叫,摆着手势。尽管春天到来很久了,峡谷的风仍然有点刺骨,吹得她的嘴唇发紫。她的学生们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仍然没有停止喧哗,一个个抓过从悬崖上垂吊下来的竹梯,动作娴熟地攀上了悬崖,如果换个角度远观,会觉得是一群猴子在半山腰上嬉闹。经过三年多的训练,孩子们已经将这段路吃得很透,可谓驾轻就熟,在外人看来,他们像是长了翅膀的蝙蝠。

  每一次,何菊花都走在队伍的最后头,目不斜视地盯着一排毛毛虫似的在悬崖上蠕动的形体,当最后一名学生爬完了这段“天梯”,安全地行走在悬崖之上的甬道,她才会松一口气。然后,她习惯性地望一眼湍急的大凉河,把牛仔裤脚向上挽挽,将肩膀上的背包向屁股方向推推,开始每天必须的攀爬——这种攀爬一天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今天,她的动作很慢,至少比往常慢十拍,根本原因是她起床后就开始肚子疼。昨天天擦黑时,她来例假了,来例假本身不是问题,每个适龄的女子都来,如果该来时不来还挺麻烦,何菊花的例假向来很正常也很准时,这不是问题。但是,问题在于,昨天黄昏,她的未婚夫李大芒从大凉县城赶来了,他是先乘坐中巴车,又搭了老乡的一段毛驴车,最后又步行近三十华里,才见到何菊花的。他费尽周折,来找何菊花的目的不言而喻,这两个正处于热恋中的年轻人,一般相隔一个月左右要见一次面,趁机亲热一番。为防遭遇曾有过的不测,李大芒行前,还特意很机智地给何菊花打过一次电话,在谈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直奔要害:“你的老朋友没得来吧?”何菊花轻笑:“哼,还早呢。”李大芒说:“那好,我挂了。”李大芒合上手机的盖子,放心地吹起口哨,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衣,在镜子前照了照。他打定主意,今晚要把积攒了一个月的子弹一梭子打出去。李大芒到达未婚妻何菊花的山寨小屋时天色已经灰暗,幽静的寨子里有几户人家的窗户已经亮起了灯光,牲口棚里响起了贪吃的声音。何菊花在灯光下给李大芒煮了一碗面,观察了一会儿李大芒,挨着李大芒坐下来,用筷子挑起面喂到他的嘴里,她说李大芒瘦了,下巴的胡子粗了,李大芒说最近店里的生意不是太好,已经打出广告把手里这个经营卫生纸和妇女用品的小店以低廉的价格盘出去,然后,他将与他一位当了老板的同学在佛山会合,那位同学许诺给他一个部门经理的职位,已经恭候多日。李大芒说:“何菊花,这一次你必须跟我走了。”

  “一到佛山,我们就举办婚礼,要办得热热闹闹。”他强调说。

  何菊花下意识地向上推了推近视眼镜,略显娇嗔地歪倒在李大芒的胸上,李大芒就把碗一放,趁机抚摸何菊花的乳房,何菊花的乳房很小,这是李大芒一直不满意的地方,他的如意算盘是:到了佛山,第一件大事当然是结婚,第二件事就是要给何菊花做个隆乳手术,把老婆的奶子搞大些。何菊花听了,却态度坚决地摇头:“我不做。”“为什么?为什么?”李大芒停下动作,把手从何菊花的衣服里抽了出来。何菊花说:“不为什么,那种手术保险系数很低,有许多做坏的。做得一大一小不对称,很难看的。”面对何菊花的反应,李大芒本来想发一下脾气吓唬吓唬她,他知道何菊花是好对付的,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一动怒,何菊花就会妥协。但这一次,李大芒似乎错了。

  “我不做那种手术。打死也不做。”何菊花说。

  “唉,那以后再说吧。”此刻的李大芒只好转变策略,把隆乳的事情暂放到一边,连推带搡地把何菊花拥到竹床上,动作熟练地为何菊花脱掉了上衣,在她微微泛黄的胸脯上亲了一下,这一亲,亲得何菊花的皮肤上起了一层微小的颗粒。他感觉何菊花的背部出奇的光滑,手指像在冰面上打滑,一直滑向何菊花的小腹。就在紧要关头,何菊花却触电般地打了个寒战,感到身下有一股热流涌动,她迅速坐起,飞快地跑到厕所里,还没等李大芒醒过神来,就传出了何菊花嗓音尖细的叫声:“大芒大芒,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我来那个了!”

  李大芒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厕所里。很快,这个不幸的消息,通过何菊花手上软软的碎纸片上跳跃的一抹鲜红获得了确认。

  他咧咧嘴:“真倒霉。今天是怎么了?”

  他暗暗叫苦,觉得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在这一瞬间,一路跋山涉水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一掠过,这让李大芒将自己虚构成了天下最不幸的男人。

  (编辑: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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