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斯特:人口普查员

更新: 2018-06-09 12:44:13

       作者:[美] 罗伯特·弗罗斯特 

译者:徐淳刚

   

    一个风急云高的傍晚,我只身

    来到一座房子:木板建造、黑纸

    糊墙、只有一门一窗一个房间,

    此处方圆百里树木早已伐光

    荒山野岭就这一处仿佛人烟,

    可现在不见男人也不见女人。

   (虽说,这房子从未住过女人,

    那我悲从中来又作何解释?)

    作为人口普查员,我来到这荒山

    统计人口,结果却一无所获,

    方圆百里无人,这房子也无人,

    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尽管渺茫,

    因为我站在悬崖上久久眺望

    只见光秃秃的石头,尽是一片蛮荒。

    我发现无人敢在此独自行走,

    目之所及没有什么能够躲藏。

    这是一个秋天,但有谁能辨认出

    当时的季节,因为每一棵树

    本该只是落光叶子,现在

    却几乎消失,只剩下低矮的树桩
 
    在流溢出的树脂中显现年轮;

    每一棵树都变成腐烂的树干,

    没有一片孤单的叶子留给秋天,

    也没有落光叶子的树枝迎风呼啸。

    也许没有了活树的存在,

    风更能说出岁岁年年,它摇晃着

    那扇似乎永远虚掩着的

    门,仿佛粗鲁不堪的伐木工

    一个个进来,前面的砰地一声推开门又

    关上,后面的自己再推开。
 
    我数了数有9个,都是我无权统计的:

    (但这是梦幻般的非官方统计)

    在我统计第10个走进门的人之前。

    但我的晚餐在哪里?没人哪来晚餐?

    没有点亮的灯。桌上什么也不见。

    炉子冰凉——烟囱没有接上——

    而且缺了一条腿,歪向一边。

    刚才那些大声喧哗走进门的人

    其实只能听见、不能看见。

    他们没坐到桌前把胳膊肘支在桌上。

    没躺上那些架子床。

    我并未看见有人,也不见人的骷髅。

    为了防止有什么骷髅来袭击,

    我从地板上捡起半截被树脂染黑的

    斧把,拍了拍上面的草灰。

    嘎吱作响的不是骷髅,而是破木窗。

    门静立无声,因为我已把它关上

    当时我考虑我该如何是好——

    关于这房子——早已空无一人。

    这房子一年就坍塌腐朽

    不亚于千年之后当亚洲将非洲

    挤离欧洲,使它化作废墟

    在我心中激起的悲哀。

    我看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除了查明这里人迹绝灭,

    然后向远得没有回声的悬崖声明:

    “此地荒无人烟,倘若有谁藏在

    寂静处,这声明对他造成伤害,

    请现在就说,否则永远沉默。

    请他说明为什么不该这样声明。”

    这种不得不计算灵魂的悲哀

    人口越来越少,年年极端萎缩

    最终为零,悲哀不断增多。

    这当然是因为我希望生活继续。

    (编辑:野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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