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时光流转四十年 

更新: 2018-07-16 22:14:08

开了一次电视,电视剧频道在播《灵与肉》。看了几集,这部戏以张贤亮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故事设置应该还综合了他《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绿化树》等作品,最后许灵均带领大家创办影视城的情节则是张贤亮本人的经历。

演员阵容不错,没有小鲜肉和流量明星,让这剧更多了几分质感。主演于小伟脸上带着一些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知识分子气质,跟当年电影版的朱时茂也有几分相像。孙茜的演技有板有眼,一口“川普”也非常带感。黄小蕾、吴健、王伟光、赵毅、周迅、尚铁龙、李心敏等人的表演没的说,惊喜的还有秦汉加盟饰演许景由。

张贤亮已经逝去四年了。这位因为文获罪、又因文而获名的人物,一生堪称传奇。他本是江苏盱眙人——爱吃小龙虾的朋友可能对这个地方不陌生,他家在民国时期富甲一方,后来在时代变迁下也七零八落。张贤亮1936年在南京出生。1954年高中没毕业,就跑到了宁夏贺兰的村子里插队务农。1957年,因为在《延河》发表诗歌《大风歌》被划为右派,然后下放到农场,开始了二十二年的“劳改”生涯。人生到了低谷,自怨自艾没用,需要思考。在农场的时候,劳动之余,他一遍一遍地读《资本论》,1976年一年写下了二十多万字的读书笔记,后来整理出了几万字的政治经济学和哲学论文。这些,后来都划到了他的作品中。

1979年之后平反,张贤亮重新拾笔,发表了中短篇《灵与肉》、《邢老汉和狗的故事》、《肖尔布拉克》、《绿化树》等,长篇小说《男人的风格》、《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习惯死亡》、《我的菩提树》等享誉文坛。他个人也从杂志编辑,一路到了宁夏作协主席的位置。更为传奇的是,他在文学之外,积极入世。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用自己的70多万版税创办了华夏西部影视城公司,所属的镇北堡影视基地,成为连接西北戈壁与世界的一张名片。

《灵与肉》是他早期的作品,曾获得1980年的全国短篇小说奖,作家本人曾三次获得此奖——这个奖项也是鲁迅文学奖的前身之一。小说文本不复杂,就是许灵均在见到归国探亲的父亲许景由的时候,穿插着回忆自己二十多年的往事,最终没有答应父亲要求其去美国继承家产的要求,而是回到了大草原,建设未来。这部小说也是伤痕文学的代表作之一,伤痕中有反思,被誉为“知识分子的心灵史诗”。与作家的大部分作品一样,都有很大的自况成分,他曾用《苦难的历程》里的三句话来描述自己的人生经历:“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碱水里煮三次。”但在“小我”之外,着眼于知识分子与时代的复杂关系,在社会大环境的剧烈变化导致的人性考验和思想挣扎下,带来的灵与肉的激烈撕扯。容我掉一下书袋,引用陈晓明先生的一段评价,“现代知识分子则以历史责任、革命理念、精神自觉定义自我形象。他们忍辱负重,却始终怀有对未来的信念,这是张贤亮笔下的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也是五四以来中国知识分子形象的延续或变形。”

抛开学术评价,按照现在的观点,张贤亮的作品算得上鼻祖级的“杰克苏”。他大部分作品都是“英雄落难,美女相救”,逃荒的秀芝在郭蹁子的撮合下,一见面就义无反顾地跟定了这个大自己十五岁的右派分子,从此死心塌地的过日子。这跟现在流行的网络小说、网络影视中的人物设定差不多,甫一见面就爱的死去活来。张贤亮对生活的苦有痛彻的体会,所以才会用文学化的手法来处理,这种手法,让人看到的是对那个荒唐年代的巨大反讽。只是,当时是出于谋生活命的生存基础,现在大部分是基于作者编剧的臆想。不知道现在的年轻观众们能看出时代的变迁来不?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影视和纯文学的关系非常紧密。好的小说刚一发表,就立马会有影视改编,整个生产过程洋溢着浓厚的理想主义气息。这可能跟之前长时间的压抑有关,观念一开,市场也就来了。《灵与肉》也是如此。

1982年,谢晋导演就将《灵与肉》搬上了大银幕,改编成了《牧马人》,基本上对原著是原汁原味的呈现,现在看仍然是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演员表演也生动真实,牛犇饰演的郭蹁子活灵活现,赵子岳扮演的向福顺镜头不多,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校工应该是这个样子。《牧马人》曾邀请张贤亮担任编剧,但是他认为电影不足以表达小说,后来谢晋不得不三顾茅庐邀请李凖出山执笔。这部片子一上映便风靡全国,获奖无数,前后观影人数有一亿多人,有人回忆当年需要拿着马扎提前俩小时去占位置。

倏忽间近四十年过去,今天又有人把《灵与肉》搬上荧屏,也是让人不由得感慨。如果能有更多的老作品被影视化不失为一件好事,现在的影视行业需要中和一下了,时代的某些裂痕也需要修补一下。

回到电视剧,细看故事走向,对原作改编较大,原作中许灵均虽戴着右派的帽子,但是在农场并未受到多少歧视,只是在必要时刻被拉出来批斗一番,但是也不过是走走形式。农场的领导“对正确的东西执行不力,对错误的东西贯彻得也不积极”,在他结婚的时候还前所未有地给了他三天婚假。对比原作,电视剧突出强调了两人冲突,李心敏扮演的老白干处处与许灵均为难,故事的整体立意也削弱了张贤亮在小说中的表达。似乎失去了一些精髓,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要求,看得下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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