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赴疆张仲实是否同机抵兰?

更新: 2018-07-18 10:50:14

茅盾在回忆录《我走过的道路》中说,1939年1月5日从昆明上飞机。张仲实在成都上飞机,然后一同抵达兰州。但是,最近读《张仲实文集》第三卷时,发现茅盾回忆录里有关从云南昆明到兰州时,张仲实在成都和茅盾一家同机飞兰州一事,还有一些值得考证的空间。

张仲实到底是否和茅盾一家同机抵达兰州?

茅盾在《我走过的道路》(下)中说:“1月5日晨七时,我们登上了直飞兰州的欧亚航空公司班机。到机场送行的有楚图南等文协分会的朋友。萨空了太太金秉英带着女儿苦茶和苦荼与我们同行,萨太太三十左右,中等身材,蟹壳脸,见人自来熟。飞机飞行了九个小时,途中在成都、西安各停留半个小时。在成都,张仲实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并且在此后一年半的时间内,成为我们休戚相关的伙伴。”“下午四时五十分抵达兰州。一下飞机,扑面而来的就是凛冽的西北风。在昆明,那是个闻名的四季如春的城市,我只在西装里加一件薄毛背心,而兰州却是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一天之内经历如此大幅度的温差变化,在我也是第一次。……我回头看看张仲实,他只穿了一套西装,连大衣也没有。德沚关心地问他:‘张先生没有带大衣?’‘带了,带了,放在箱子里了。唉呀呀,没有想到兰州这么冷。’仲实回答。”从茅盾的这些生动回忆看,当时张仲实是在成都上飞机,和茅盾一家从成都同机到兰州的。

张仲实在《难忘的往事——与茅盾同志辗转新疆的前前后后》里回忆说:“先后同去新疆的还有萨空了、赵丹等。我与茅盾一家同行。我们由重庆出发,经成都、西安到兰州。到了兰州后就被困住了。”张仲实在这篇回忆文章中没有说是在成都和茅盾一家同机到兰州的。最近出版的《张仲实文集》第三卷里,收录了张仲实当年发表在《全民抗战》52号、55号(分别是1939年2月5日,2月20日出版)上的文章,他以“记者”的身份,记录了自己从重庆到兰州的过程。张仲实在《由渝到蓉——赴新途中》中说:“记者是2月4日由渝动身的。”“由渝到蓉跟记者同机的,有第十八集团军副总指挥兼第八部(路)军副司令彭德怀将军。”后来在《由蓉到兰——赴新途中》里面,张仲实写道:“因飞机改班,记者一行得在成都多住了两天,……。”“九月(日)八时半,记者一行上了机场,预定9时半起飞,本日可到兰州,大家都很高兴。不料本日早晨,成都大雾,飞机由昆明飞来后,不能降落,折回宜宾,只好又等了一上午。下午1时1刻才起飞,3点03分到南郊,下了一个客人,停了10分钟不算,共费时2时50分。因天气已晚,不能再飞,我们便在西安住了夜,彭德怀将军由此下机,转赴山西前线击敌。”张仲实还写道:“10日早7时正,我们又上征程,9时1刻就到了兰州。”张仲实这些记录,都是当时所写,如《由蓉到兰——赴新途中》写于1月14日,即刚刚到兰州不久。应该说是真实的记录。但是,既然是真实的记录,为什么没有写到成都上飞机和茅盾一家同机抵达兰州呢?是不是没有和茅盾一家从成都同机到兰州呢?如果同行,张仲实作为记者身份的记录,会没有记录吗?显然不是张仲实的漏写,而是他没有同茅盾一家同机从成都到兰州的。所以在这两份通讯形式的文章中,看不到同行同机的迹象。还有,到达兰州的时间,张仲实回忆是1月10日的上午。而茅盾的回忆是1月5日的下午。两种时间并不一致。

那么,茅盾说他和张仲实在成都相遇并且一起到达兰州的回忆是不是误记呢?既然是误记,为什么在日期上还如此清楚呢?茅盾的1月5日从昆明出发的日期是从哪里来的?出处在哪里?从目前笔者见到的材料看,茅盾从昆明出发到兰州的时间,主要来源于他当时到兰州以后给楚图南的一封信,这封信,茅盾写于1939年1月9日的兰州。信的主要内容是对楚图南在昆明款待茅盾一家表示感谢,同时报告自己离开昆明到达兰州的情形。所以信的开头,茅盾有“五日清晨起飞,下午四时十五分遂抵兰州,一日之间,地隔南北数千里,兄等笑貌,似犹在眼前也。”茅盾还说:“在兰城或尚有二三日之逗留,待人待‘机’,不得不尔。”这封信写于1月9日,发表在1939年1月17日《云南日报》副刊《南风》上。所以从昆明出发的具体时间应该不会错。因此,现在看来,茅盾写回忆录时,是根据当年《云南日报》上的这封信上提到的时间来确定从昆明到兰州的具体时间的。

现在的问题,到底张仲实是否和茅盾一家在成都同机一起飞兰州的?还是两个人分头到达兰州的?现在看,应该是两个人分头到达兰州的。因为,张仲实的《由渝到蓉——赴新途中》《由蓉到兰——赴新途中》两篇写于当时的文章中,都没有提到茅盾,也没有提到成都上飞机见到茅盾等等,作为记者身份的张仲实,如果茅盾在成都相遇并且一起去兰州,张仲实是肯定会写进文章里的;正因为没有能够在成都一起飞兰州,所以当时张仲实没有写茅盾,是情理之中的。其次,茅盾到达兰州的时间,应该是1月5日下午4点15分;而张仲实到达兰州的时间,从他当时的文章看,应该是1月10日上午9点15分。茅盾应该比张仲实先到兰州,所以茅盾在9日给楚图南先生信中,有“待人待‘机’”的说法。待人,可能就是等待张仲实。待“机”,就是等待进疆飞机。从茅盾和张仲实当时的信和文章中,都可以找到确切的抵达兰州的不同时间,所以从时间上看,茅盾一家和张仲实没有可能同一架飞机到兰州的。茅盾研究前辈叶子铭教授曾经在《茅盾漫评》一书中说:“张仲实则是从重庆动身到兰州与茅盾会合的。”没有讲在成都会合而是讲在兰州会合。

茅盾在回忆录的序言里,曾经说过:“所记事物,务求真实。言语对答,或偶添藻饰,但切不因华失真。凡有书刊可查核者,必求得而心安。”看来,茅盾自己一家从昆明到兰州,在时间上有书可求,有文可证,而说张仲实在成都上他们的飞机以及兰州下飞机时和茅盾夫人孔德沚的对话,恐怕则是“偶添藻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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