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小雨纷纷扬扬而下,巍峨的山上,白色的纸钱串在坟头飘飘,漫山的白,飞舞着怀念,荡漾在灰色的天空中,久久不散。鞭炮声响彻山谷,烟气与雾气缠绕着念想的心,有些朦胧,我们都在怀念过去。
一往平静的小山村也因为节日的到来而变得热闹,住在村尾的小爱国一家也要准备出发去扫墓了。一大清早,阿爸阿妈就忙活着杀鸡杀鸭,阿公也起了个大清早,忙着整理扫墓用的香烛纸钱。
“阿爸,咱们是不是先去扫老祖宗完后,再去村口扫无名碑呀?每年去村口扫无名碑的人都特别的多,得排好长的队,咱们还是往后推一点咋样?”阿爸与阿公搭话。
“哪能有这样的规矩,年轻人就是不懂事,没有村口的那些先烈,咱们哪还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爷爷似乎有些生气。
“他都能比生咱养咱的祖宗有恩过吗?为啥老是年年都得先去扫无名碑呀?”阿爸还是想劝劝阿公。
“你懂啥呀,没有他,你阿爸我早就成堆土了,咱们这是报恩,必须得先去村口扫。”阿公责备着阿爸的不懂事。
小爱国听着阿爸和阿公的对话,挠着小脑袋,也弄不明白为啥年年都会先去村口扫那块大墓碑?
准备好一切后,一家人开始向村口走去。阿公提着香烛纸钱,阿爸扛着锄头,阿妈拿着祭祀的物品,淘气的小爱国拎着满满一袋子的鞭炮冲在最前面。
村口夹在两座大山的半腰处,也是盘山公路进村的开口处,无名碑就立在村口左边的凸崖上。虽然还下着小雨,但那里早已围满了人。两米多高的石碑泛着青光,是老一辈的村里人手工凿的,石碑后有一座坟茔,坟上挂起了串串纸钱。碑前插满香烛,升起阵阵白烟盘旋在空中,人们摆满了各种祭品,崖上落红了一片的鞭炮纸。
“听说修路的时候,施工队想要铲掉这座碑铺往这边,这样路会更好走一些。晚上找村长商量,哪知村长第二天便被村里所有的老人狠狠地骂了一顿,为此路只能改道铺那边了。”人们望着无名碑,指着新修的盘山公路谈论道。
“为抗日战争而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兴华村全体村民敬礼。”有人用手擦那块因为日晒雨淋而发黑的石碑,看着上面的大字念道。
“为啥这么大个碑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这几个大字呀?相信这块碑来头肯定不小,村里以前肯定干过什么大仗,不然老人们怎么会每年都要我们先扫这里呢?”无名碑对小一辈的年轻人来说充满了太多的遐想。
“七叔公来了,让七叔公给大伙讲讲当年这块碑是怎么来的吧?”看到阿公来了,大伙儿都很兴奋,阿公是村里最老的一辈了,他该会是知道这块无名碑的。
“哈哈!我得给你们讲讲才行,你们年轻人是该知道知道当年的事情,忘了这段历史可对不起我们的先烈,这里面可是有着一段感人的故事呢!”阿公笑着走到人群中,坐在一块石头上对大伙说,小爱国也尾随着钻了进去。
“当年的小鬼子太猖獗了,经常会到村里烧杀抢掠,说是来抓什么抗日游击队的,乡亲们被残害得苦不堪言,死了不少人,收获的粮食也被抢走了,那日子过得苦啊!”
“恰巧也就在那年春天,村里来了六个受伤的八路军战士,当时伤得特别严重,有一个已经昏了过去,是被抬着来的,他们恳求着乡亲们救救那个昏迷的战士。乡亲们都知道他们是为了百姓打鬼子的好战士,热心地收留了他们,那家给个鸡蛋,那家给碗小米粥地照顾着他们。原来他们分队在山里与鬼子周旋,被鬼子打散了,困在山里转了几天才找到这里的。”
“养伤的时候,他们听说村里的乡亲遭到鬼子的残害,苦不堪言,便一个一个地劝说乡亲们起来反抗,不能再忍气吞声了,把该千刀的小鬼子打回东洋老家去,在他们的劝说下,村里组织起了抗日小分队,但那时每个人手里也就只有长矛大刀而已,抵不了鬼子的长枪刺刀。伤好后他们便组织村民把村口进村的另一处凸崖削掉,在村口筑起高高的战壕。”阿公指着新修的盘山公路说道,“以前那里都是战壕。”
“削掉了进村的凸崖和筑起战壕后,鬼子就再也进不了村了。有一次鬼子的小分队来到崖下找不到进村的路,在崖下转悠,被八路军战士和村民们狠狠地揍了一顿。小鬼子在下边,我们居高临下,鬼子们都成了活靶子,一枪一个,一个个大石块猛砸下去,都能砸死不少鬼子呢,鬼子只能干瞪眼没办法,谁叫大炮进不了山。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特别高兴,都互相祝贺说,我们这回有救了。”说到这,阿公兴奋地猛吸了一口旱烟。
“但是好日子不长,由于村里有人做了叛徒,与鬼子勾结,让鬼子找到了另一条进村的路,引来了一大队的鬼子,那时正是农忙时节,大家伙都在地里干活,村口只有两个人站岗,鬼子绕过崖底进了村,发现时已经太迟了,根本没时间再跑回村里通知大伙了。”
“他们两人便一边打枪拖住敌人,一边跑回村里报告,大家伙听到了枪声,都赶紧拿起手中的农具,正准备往前冲便碰上了先回村里报告的一个战士,大伙正埋怨不在崖上打鬼子往回跑干啥?那个战士气喘吁吁地喊道,来了大队的鬼子已经进村了,另一个同志在阻击鬼子,让我回来报信,叫大家伙赶紧往山里躲,要不然就晚了!这次鬼子来得太凶了。随后其他的八路军战士迅速组织乡亲们往山里躲,又另派三个战士一起去阻击鬼子争取时间。”大伙都在沉默,一旁的小爱国更是听得入了神。
“在山上乡亲们亲眼看到,从崖上下来阻击鬼子的那位战士被鬼子的枪子打中了腿,却仍趴在路边的石块后面不停地阻击鬼子。最后子弹打光了,被后面追上的鬼子用刺刀捅死,那鲜血一直流到村尾的小河里。山上的两个战士看到下面的情况,为了转移鬼子们的注意力,向乡亲们鞠了个躬后,便背上枪下山去了,乡亲们含泪目送着他们远去,最后的那五个战士引着鬼子出了村,听老一辈人说最后他们没有一个再回来过,他们救下了村里所有的人。后来村里组织人出村找过,也没找着,大概是被鬼子打死在山里了。”阿公停顿了一下,往石头上磕了磕烟杆。人群里个个咬牙切齿:“该死的鬼子!”
“乡亲们为了感谢那几位英勇的八路军战士,把那位死去的战士葬在了村口的崖上,立了这座墓碑纪念他们。他们来村里的时间短,乡亲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都叫他们作‘八路军战士’,所以这块碑上就没有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当时我也就只有小爱国那么大。”阿公用粗糙的老手抚摸着小爱国的小脑袋说着。
想起电视里给敬爱的解放军叔叔敬礼的情景,小爱国收齐了腿,站直了腰,抬起小手放在眉梢处,敬了一个军礼,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可这又有什么呢,他站得是那么的直,那么的认真,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块无名碑还会在那里直直地挺立着,日复一日地守望着蒸蒸日上的小山村,没有谁忘记他们,他们的故事还会一代一代地传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