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民已当了三年村主任,眼下正面临换届选举,因为还可以连任一届,他便放出话去,说给每个选民五十块钱,请继续支持他,投他一票。
消息一阵风一样刮到了金蛋蛋的耳朵里,金蛋蛋是村里的养鸡专业户,他养的鸡爱下双黄蛋,听人说他现在跟村里的小寡妇“摇三摇”有一腿,他老婆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上一届就和魏民争过村主任一职,此时他心想:村里有石子厂、砖瓦厂等,另外村子紧挨着进京的公路,交通便利,一些工商业者争着抢着要占村里的地,这村主任一职可有的是油水可捞,你小小的魏民有何德能?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叫你再连任了,我一定要挤上村主任的“宝座”。打定主意之后,他瞒着魏民偷偷地塞给每个选民一张“毛主席像”,全村大概有一千个合法选民,他便一下子塞出了十万元,但他觉得这些钱塞得值!
高大全早就放出话去,说不参加竞选,所以金蛋蛋也给他家塞了钱,可这时他的心里却闹腾起来。他是包工头儿,现已年近半百,却和同甘共苦的原配夫人离婚了,又娶了一个“黄毛丫头”。他上一届也争过村主任一职,他心里盘算着: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也应该风光一把过过“官瘾”呀!他瞒着金蛋蛋和魏民偷偷地塞给每个选民两张“毛主席像”,他一下子塞出了二十万元,但他并不心疼,舍不得孩子怎能套来狼呀?
姚六指也是“官迷”,但高大全并没防着他。姚六指生下来大拇指旁边就多了一个指头,他天生比别人会“抓挠”钱,前些年山楂的价格越来越贱,满山通红的山楂一时间成了臭货,而他却打起了用山楂发财的念头。他借贷款办起了一个山楂制品加工厂,把山楂加工成山楂糖山楂罐头等食品,和山楂干山楂丸等医疗保健品,销往沿海城市,臭货一下子变成了香饽饽变成了摇钱树。他现在虽没和老婆离婚,但有人亲眼看见了他在城里包养的豪乳蜂腰盛臀的小情妇。姚六指上一届也争过村主任一职,但谁都觉得这一届他一定不会再参加竞选,因为他虽是村里的首富,却抠得邪乎,他一定舍不得拿出更多的钱去贿选。可姚六指这回却“慷慨解囊”,他要出奇制胜,于是瞒着高大全等人一下子塞出了三十万元。
春节刚过,节日的喜气还未飘散,村委会换届选举便要正式举行了。选举之前,魏民叫老婆糊了几个大纸箱子,老婆说不是有专门的投票箱吗?他笑而不答,神秘兮兮地说到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这几天,金蛋蛋想这回选举自己一定是杀出的一匹黑马,高大全想这回选举自己一定能稳操胜券,而姚六指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全都得失算,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当上了村主任。
很快最后的选举结果出来了,这三位全都始料未及,魏民连任成功。其实魏民的贿选只是落在口头上,并没有实际行为,而选民们认为若是选了花了钱的人,他们上台后一定要考虑如何将自己的“投资”收回,怎能一心扑在工作上?“父母官”、“人民公仆”的称号将与他们无缘,于是大家最终一致选了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魏民。
此时讲台下的全体村民掌声雷动,魏民把话筒递给身边“国”字脸的镇党委书记,他简单的讲了几句:
“这次换届选举工作在镇党委的监督之下,进行得民主、团结而有序,彻底做到了公开、公平、公正,选举结果真实合法,因而有效。魏民主任上一届的工作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在这里我希望今后魏民主任仍旧像他的名字,一心为民,带领全体村民奔向美好的明天。谢谢!”
又是一阵掌声,掌声稍息,魏民拿过话筒重申了一下自己未来三年的目标和具体计划。最后上级领导离开了,他开始说起题外话:
“这次选举有人贿选,他们还都出手大方,但是他们却没有当选,他们花了钱而没有当选,心里一定不是个滋味儿,心理不平衡是吧?而选民们拿了人家的钱而没有选人家,心里也一定觉得过意不去,但当时不收人家的钱吧,人家一定不高兴,因为不收钱就代表着你不选他,是不是这个理儿呢?这没得到钱还得罪了人的事我想谁也不会干,所以大家就都收了。细想起来,这钱属于不当得利,既然是不当得利,就该返还人家,可金蛋蛋同志、高大全同志、姚六指同志是咱村里的富翁,他们谁会在乎这俩破钱?尤其是姚六指同志。”魏民咳嗽了几声,继续说:
“我看这样,现在村小学的课堂太老旧了,几乎成了危房,这要是新建一座教学楼,至少也得六七十万元,可眼下各级各部门的财政都囊中羞涩,所以我想大家不如把钱全捐出来建教学楼。金蛋蛋同志、高大全同志和姚六指同志花了钱也会落个好名声,心里就舒坦多了是不是?这建教学楼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们自己,全村十之八九的家庭都有孩子在小学校念书,这现在家里最多也就是两个孩子,都是千金小姐万金郎呀!要是万一真出点儿啥意外,这个损失谁也弥补不了,是不是?我再说一遍,把钱捐出来,大家伙儿同意不同意?”魏民语调激昂。
“同意——”台下的村民异口同声,紧接着掌声如潮。
魏民赶快从桌子底下把事先老婆糊的纸箱子拿出来,捐款活动马上开始了,捐款完毕,全村无一人漏捐,有人还自掏腰包多捐了一些。魏民掂了一下六十多万元沉甸甸的捐款箱,忽然眼里有雾升起,他赶紧使劲眨眨眼睛,然后来到台下变得木讷寡言的金蛋蛋、高大全和姚六指面前,发自内心地说:
“真的谢谢你们!我代表全体村民谢谢你们!”
“这建教学楼是为了孩子,为了将来,为了大家,也为了我自己,这是我应该做的。”当着全体村民的面金蛋蛋笑容可掬地说。
高大全和姚六指也灿烂地笑着随声附和。
魏民知道他们三个人肯定都在暗恨自己,——魏民一直为新建教学楼而缺少资金一事着急,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万般无奈之下,他虽知道会碰壁但还硬着头皮去找这三位“款爷”,如果他们万一能够伸出援手,此事便妥了,可不出所料,他们的脑袋都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魏民在一边大口地吸着“大火炮”一边哼唱着“咏叹调”回家的路上,突发灵感,他在换届选举上做点儿小文章,说给每个选民五十块钱,他们一定觉得这个村主任职位是个肥差,便上钩了。虽然这主意挺馊,甚至不妥当,但解决了大问题,谁还能对他的那种“大爱”指责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