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丨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更新: 2018-11-05 12:32:31



当你老了

白鸟

译者:傅浩


亲爱的,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

流星尚未陨逝,我们已厌倦了它的闪耀;

天边低悬,晨光里那颗蓝星的幽光

唤醒了你我心中,一缕不死的忧伤。

露湿的百合、玫瑰梦里逸出一丝困倦;

呵,亲爱的,可别梦那流星的闪耀,

也别梦那蓝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徊:

但愿我们化作浪尖上的白鸟:我和你!

我心头萦绕着无数岛屿和丹南湖滨,

在那里岁月会以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

转瞬就会远离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蚀,

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


当你老了

译者:罗池


当你年老头白,又昏昏欲眠,

炉边打盹的时候,请取下这书卷

慢慢来读,并回想你的双眼

也能目光温柔,却已窝影深陷。

多少人爱过你片刻的亮丽芳华,

爱过你的美貌,不论假意或真情,

但只有一个人爱你那追寻的心,

更爱那愁苦刻在你憔悴的脸颊。

然后你会俯身靠近通红的炉挡,

有点难过地抱怨;爱情已溜走,

它徘徊到了远远的高山之上,

在熙攘的星群里把面目隐藏。

当你老了

译者:袁可嘉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致他的心,叫它别害怕

译者:袁可嘉

静一静,静一静,颤栗的心;

且记住古时的智慧:

让巨风、大火和洪水

掩藏起那个人,他面对

刮过星群的狂风,

大火洪水而颤栗,因他

不属于孤寂、雄伟的一群。


他诉说十全的美

译者:袁可嘉

呵,白皙的眼睑,迷惘的眼,

为了用韵文塑出十全的美,

诗人们终生辛劳不停,

却别一个女人的注视而毁。

也被天空逍遥的部族所毁;

因此当露水撒下睡意,我的心

愿向你和自在的星星致敬,

直到上帝把时间烧尽。

  

译者:袁可嘉

我想到你的美,而这支箭

由狂想构成,落在我骨髓间。

没哪个男人敢看她,没有人,

当她刚成长为一个女人

颀长人崇高,脸和胸膛

色泽柔和如苹果花一样。

这种美更善良,但我有道理

哀哭那昔日之美的谢去。


人随岁月长进

译者:沈睿


我因梦想而憔悴,

风雨吹打,一座溪流中的

大理石雕出的海神;

而整日里我都在看着

这位女士的美貌

仿佛我在一本书中找到的

一种画出的美,

我欣悦于眼睛的充实

或耳朵的聪敏,

欣悦于变得智慧,

因为人随着岁月长进;

但是,但是,

这是我的梦境,还是真实?

呵,真愿我们曾相遇

在我拥有燃烧的青春之时!

但我已在梦想中老去

风雨吹打,一座溪流中的

大理石雕出的海神。


火炉旁

译者:裘小龙

来吧,梦着帝国和帝王,

在火炉架上,把一颗颗栗子烘;

在我们身边,白色的道路无穷无尽,

在悲恸的星星下,在星星下悲恸。

低语吧:免得我们也悲从中来,

在我们身边,一群群影子潜行——

别去管它,如果越过那影子,

飞滚着“命运”的狂怒的轮。

一个个帝国兴起,一个个帝国衰落,

吵吵闹闹的民族,插满羽毛的战争,

在一小时的梦想中把它们衡量,

在火炉架上,把一颗颗栗子烘。

秘密的玫瑰

译者:裘小龙

遥远的、秘密的、不可侵犯的玫瑰呵,

你在我关键的时刻拥抱我吧;那儿,

这些在圣墓中或者在酒车中,

寻找你的人,在挫败的梦的骚动

和混乱之外生活着:深深地

在苍白的眼睑中,睡意慵懒而沉重,

人们称之为美。你巨大的叶子覆盖

古人的胡须,光荣的三圣人献来的

红宝石和金子,那个亲眼看到

钉穿了的手和接骨木十字架的皇帝

在德鲁德的幻想中站起,使火炬黯淡,

最后从疯狂中醒来,死去;还有他,他曾遇见

范德在燃烧的露水中走向远方,

走在风中从来吹不到的灰色海岸上,

他在一吻之下丢掉了爱玛和天下;

还有他,他曾把神祗从要塞里驱赶出来,

最后一百个早晨开花,姹紫嫣红,

他饱赏美景,又痛哭着埋他死去的人的坟;

那个骄傲的、做着梦的皇帝,把王冠

和悲伤抛开,把森林中那些酒渍斑斑的

流浪者中间的诗人和小丑叫来,

他曾卖了耕田、房屋和日用品,

多少年来,他在岸上和岛上找寻,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又是哭又是笑,

一个光彩如此夺目的女娃,

午夜,人们用一绺头发把稻谷打——

一小绺偷来的头发。我也等待着

飓风般的热爱与痛恨的时刻。

什么时候,星星在天空中被吹得四散,

象铁匠店里冒出的火星,然后暗淡,

显然你的时刻已经到来,你的飙风猛刮

遥远的、最秘密的、无可侵犯的玫瑰花?


困难的迷惑

译者:俞洁莉

困难的迷惑

耗尽我心血

摧毁我心中

天生的满足与自然的喜悦。

有些事令我们的神马苦恼

仿佛它没有神圣的血,

也未在奥林匹斯山巅云中飞跃,

而在皮鞭,辛劳与汗水中颤抖。

犹如拉着一车碎石。我诅咒

白天与骗子蠢人的战斗,

诅咒剧院事务与人事纠纷,

我发誓黎明再次到来前,

要找到神马厩。拔去门闩。

 

亚当的诅咒

译者:范静哗

我们促膝相坐在夏日尽头,

那个女人,你的密友,她美丽温柔,

还有你我,在一起谈论诗歌。

我说:“一行诗也许要我们几个钟头,

若它读来不似瞬间的感发,

我们斟字酌句也只是白搭。

还不如将你的那对膝盖下跪,

去洗刷厨房地板,或像老朽的穷鬼

顶风冒雨做着各种零活苦工。

要想把声音组织得甜美成诵,

就得比这一切更加劳苦,不消说

银行家、校长和牧师之流的数落,

他们喋喋不休,视我们为闲人,

而烈士声称他们才是世界。”

然后,那个女人

以她温柔而年轻的嗓音喃喃低语,

多少人因听到这声音而内心痛楚

它是那么年轻、温软而低柔。

“有一件事我们女人都应看透,

虽然我们在学校从未听到——

要想漂亮我们就必须操劳。”

我说:“自从亚当堕落以来,肯定

不再有毋需操劳的优美事情。

曾经有些恋人,认为爱情应该

由许多高调的殷勤儒雅组成

于是他们会扮出饱学的神情唉声叹气,

从精美的古书中援引先例;

如今看来真是件无聊的行当。”

我们因提到爱情而默然相向,

坐看白昼燃尽最后一抹晚霞,

飘曳着蓝绿色暮霭的苍穹下

一轮月亮,仿佛一枚贝壳,

因时间之潮的冲洗而疲乏失色,

那潮水随星星涨落化着岁月时辰。

我有一种感想只愿你能耳闻:

你曾有娇颜艳容,我也曾尽力

以那老套的高雅方式爱你;

一切都曾那么幸福,而我们终究

倦怠疲惫犹如那轮空洞的月亮。


驶向拜占廷

译者:查良铮

那不是老年人的国度。青年人

在互相拥抱;那垂死的世代,

树上的鸟,正从事他们的歌唱;

鱼的瀑布,青花鱼充塞的大海,

鱼、兽或鸟,一整个夏天在赞扬

凡是诞生和死亡的一切存在。

沉溺于那感官的音乐,个个都疏忽

万古常青的理性的纪念物。

一个衰颓的老人只是个废物,

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

除非灵魂拍手作歌,为了它的

皮囊的每个裂绽唱得更响亮;

可是没有教唱的学校,而只有

研究纪念物上记载的它的辉煌,

因此我就远渡重洋而来到

拜占廷的神圣的城堡。

哦,智者们!立于上帝的神火中,

好像是壁画上嵌金的雕饰,

从神火中走出来吧,旋转当空,

请为我的灵魂作歌唱的教师。

把我的心烧尽,它被绑在一个

垂死的肉身上,为欲望所腐蚀,

已不知他原来是什么了;请尽快

把我采集进永恒的艺术安排。

一旦脱离自然界,我就不再从

任何自然物体取得我的形状,

而只要希腊的金匠用金釉

和锤打的金子所制作的式样,

供给瞌睡的皇帝保持清醒;

或者就镶在金树枝上歌唱

一切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

给拜占廷的贵族和夫人听。 

摘自《当你老了》


(编辑: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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