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无法触及的一个人的远方

更新: 2018-11-26 14:36:09

  (一)

  阴沉沉天际扯出一道闪电,照亮昏暗破旧实验楼。紧接着死神粗重锁链撞上天宫石柱般雷声哄鸣而来。

  光线已经很暗,发狂的晚风撕扯着大片葱郁的榕树,毫不怜惜。榕树林前空旷的球场因了人群散去显得更加空旷。

  楼中,第三层窗台上倚窗排遣无聊的堕,无力点燃打火机,大风吹熄三次后,火苗终于攀爬上干燥的烟卷。他默默抽完,眼神放空盯着浓烟滚滚的天空。

  八月雨,非得蓄足力气才倾泻而下吗。他颓然一笑,扯过桌上崭新的吉他,犹豫着弹一曲还是不呢。

  吉他不是他的,两个小时前顺路进店买的。随意挑选的一把,若不是今天的哥灭绝似的不见踪迹,他也不会顺路。既然源于无意再无心一点也不算过分吧。于是他背着别人的吉他,郁闷地拐进这栋破旧得快被学校废弃的实验楼。

  手指翻飞,旋律缓缓溢出,但断断续续好似精疲力尽的老人踩三轮车,行进地迟缓费劲。他喜欢这里颓废的气息,桌椅寂静,吊灯寂静,就连依旧呼吸着空气的他也是寂静的,像被世界遗弃那样,任何申辩都可耻。家里断了他的生活费,不是遗弃是什么。

  他原以为还有朋友,可惜大一大二掏心掏肺换来除了被坑的可悲,还有心头一方清晰的伤痛。如今低眉抬首间强颜欢笑的高深莫测的舍友不能算作朋友吧。唯一大家酩酊大醉时聊天,他才觉得他们有一点可爱。醉酒的他们说着淫秽的玩笑,一律那么下流,那么原始。

  接着他不悦地想起大家发现他还是个老实的处男后戏谑笑声,琴声便停住了。二十年,谈过一场被辜负的恋爱,至今伤未痊愈。签名“你是我眼都不眨可以说喜欢的人,我却是你头都不抬可以说放手的人”赤裸裸重伤着他。

  “嗒”一声,昏暗的教室亮了起来,他扭头看去,一个陌生的干净的女孩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未从电灯开关上放下来就畏畏缩缩问到:“一起避雨,行吗?”

  他冷漠地看着她走进自己,心想这么多教室何必选这里。

  女孩坐下来提醒他:“那个……你淋湿了……哦不,我的意思是雨打湿了你的吉他。”

  他跳下来顺手关上窗户,雨打在玻璃上噼噼啪啪,气氛有些诡异。他往桌上瞥了一眼,女孩带来的四册《静静的顿河》放在那里,文艺女青他猜想。在隔了两排桌子的这一边他坐下,等雨停。

  千万别搭讪,他在心里希望她乖巧一点。一来他实在不善言辞不懂如何打开话匣子;二来他确也不懂圆滑最易出口伤人。

  他大慨不想和文青扯上关系,他要的只是平平淡淡,普通一生便好。反正,他的一生没几年就会结束。在脆弱敏感的心底,有一个顽强固执的秘密,很少对人提起的秘密。

  目光渐渐沉下去,手机里舍友催命短信叫他不得不起身回去。

  “同学……”女孩在门口的位置追上他“你的伞。”

  他轻嗯,飘飘然开口:“雨大,借你用了。”

  他抱着吉他离开,女孩追问他名字系学的声音逐渐远去。

  没关系,就当送你好了,他默念。闪进雨中,下稍小了的雨钻进洁白的领口。

  若是属于长相一见钟情型的该多好。他笑,孤单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二)

  堕走后女孩并没有留下,抱着她的书撑伞一路尾随,她清楚,就算天塌下来他也绝不会回头。大概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一个她愿意偶尔看他的背影替他揪心吧。

  回到宿舍,擦干雨水后用吹风机将伞吹干挂在床沿发呆。他把伞留给自己,难道对自己有意思?慌乱地一看镜中的自己长发被风吹乱呆毛可笑地竖着双颊绯红。天,糟糕透了。虽说这张脸略施粉黛后果然有些姿色,可她恨死那阵晚风了。

  痛苦地用书捂住脸,悲喜交加的感觉使她不知所措。她不是玛丽苏女孩,无非是较擅长脑补而已。于是她臆想中的堕,完全是出于礼貌留伞而已。

  “不过……总算搭话了呢。”甜蜜浸上嘴角,微合眼昏昏欲睡。

  她叫黎浅,与堕同届,大三学生。平凡慵懒徘徊于图书馆和堕必经的旁边立着许多香樟树的小路之间。追追剧,写写文,毫无特点。和她交往等同于选择了平淡。年少气盛的男生没几个受得住,吹了几场恋爱后她决定自己出击。

  所以茫茫人海中发掘了堕,并且暗恋两年之久吗?非也。

  大一上学期过半的某天,逛女伴空间的她看了一段短视频。是堕弹着吉他,低头历尽沧桑的模样使她震撼。他大概有许多话想说,可某种挡住他心口的东西往往令他欲言又止。

  她看了几秒,心疼便蔓延开去。一种直觉,十分想拥抱他的直觉坚定温暖他的信念。

  他的舍友推搡打断他骂他装逼,他笑笑不解释。抬头方看清他眼中藏着对世界深深的怀疑。

  黎浅看过许多故事,堕的故事,尘封在落寞眼中的秘密她想了解。

  黎浅通过各种渠道积攒了小部分人脉。总之行动单一的堕只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这让她异常放心。堕是个执着的好人,她一直相信。

  可惜她是个恋爱胆小鬼,满腹情肠都寄予图书馆的书了。她盼望着哪一天他恰好借了她借过的书,告白的话,陪伴的长情一览无余。虽然堕连一次图书馆都没去过,被他朋友知道转告他也是好的。

  快下雨的时候她看到堕进了那栋破旧实验楼。大雨倾盆时,他缩在窗台弹着吉他,被雨打湿却浑然不觉。半明半暗的空间里,他像孤独的失意者放弃了世界。

  她没忍住打开了灯。等他目光游移过来,意料之中尽含冷漠。

  “那个……你淋湿了……哦不,我的意思是雨打湿了你的吉他。”

  他总是伪装着轻巧,痛击着她难言的关怀。淋雨啊……不怕生病么。

  她终于默默坐在他身旁,纵然隔着两排桌椅,心里却是雨中溅起水花般晶莹活跃。如果要放弃,这一刻让他们一起放弃世界好了。就这样无言地,一直一直待下去好了。

  走时,他说:“雨大,借你用了。”传到她耳朵里似乎成了“雨大,不许你淋雨。”大概意思是,她陶醉了,十分眩晕。

  黎浅起身,握笔在520页写下“琴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致D。”

  D,堕的来头字母。他会有信心觉得说得正是自己吗?

  (三)

  恍惚间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摇醒,堕放弃挣扎很久都睁不开的眼睛发问:“干嘛?”

  “楼下有妹子找。”听起来是上床的声音,再一问才八点。对于沉迷于“屁股”到五点的他来说,简直是硬生生的折磨。

  睡眼惺忪出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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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上床调笑:“有妹子还回来睡个屁!”

  堕连苦笑都忘了。总是这样被人强加想法,被人误解,学校里找不出任何一个懂他的人。所以,常常地,深夜一人醒着总觉得活着有些孤独。

  列表里有个叫时迁的家伙,收了他两袋大白兔奶糖后缠过他好久。嘴上说着感谢夜里就理直气壮找他聊天影响他打游戏。他不明白,有的人为何守着微小的感动就能斩风斩雨直面太阳。

  太阳,似乎有些刺眼,眯缝中他看到那个女孩姣好地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速度好快,难道是撩人协会的。心下感叹未完,一眨眼女孩红着脸和他面对面。

  “堕……应该没错。我来……还伞。”

  “好,”俩人僵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他补充:“伞。”

  “是是是。”满口应答的女生并没有把伞递给他,客套表达一通自己的感谢后竟约他吃饭。他确定自己没听错,她说:“……请你吃饭,聊表感谢。”

  堕下意识后退一步,碎碎念可怕可怕……转身就要跑,一双柔软的手拦腰将他托住。什么情况,一时间紧张和不可思议伴着铃声仓皇而至。

  “兄弟,投怀送抱还不赶紧的,哈……”堕切断电话,上床淫荡的笑声如同一阵风轻轻掠过。他抬头看向四楼,那家伙果然趴在窗户手舞足蹈。

  “放手。”他回身,错过女孩生无可恋的表情。

  女孩突然热血沸腾,大声请求:“拜托,不会太久的!”

  他无奈举步说走吧,于是留她在后面踢踢塔塔追赶。

  上了公车,她在一旁坐下,轻声说:“对了,黎浅,我的名字。”他看向女孩,问道窗外花树的清香。

  堕很烦躁,不顾一切往前,不知该去哪却很清楚绝不让女生买单。当她气喘吁吁追上来时他感到歉疚,抱歉二字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虽说情伤难抚,但他并不反感追求别的女生。好比几个月前,妹子联系方式到手后久别重逢的刺激令他不甚喜悦。以至于,让妹子过了十二点还没睡,以至于妹子委婉谢绝了他。

  注定。孤独一生,大概。

  脑中莫名其妙诸多消极情绪。他想体验许多事情,起码二十五岁之前能想到的都想体验。目前生活不如意旨在等待之人迟迟未至。这是危险的信号,却也是他内心的理所当然。

  他的秘密,说白了就是讨厌人群。他是孤独且无需救赎的患者。他的梦想,是犹昙花一现般初始寂静热烈亦同时凋萎得决绝默然。

  他梦想着,二十五岁自杀。

  (四)

  黎浅稍稍低头让长发遮住不由自主通红的脸,既开心又紧张。昨晚闺蜜给她灌了整晚心灵鸡汤,令他重拾看火影般的热血。原来,迈出第一步是这样子的,奇妙的,不知所以。

  穿了两座公园,堕反主动为被动。杨柳岸,木桥迂回绵长不见尽头。他叫住她:“走太远了。”

  她撑伞笑到:“远远不够。”他看见鹅毛般细雨盈盈飘摇。

  黎浅放慢脚步为堕制造机会。她想着,他可以夺过她手执的伞,俩人沿着木桥漫步哪怕不聊天也会很浪漫。但不解风情的堕始终走在三步开外,目光恍惚,偶有警惕之意。黎浅走着走着嗤嗤地笑了。

  木桥尽头,一家森系咖啡屋映入眼帘,黎浅和店主交谈几句招呼堕进去。进入室内,风格筱然一转,暖黄的灯光充足的暖气使整个简约的空间温馨无比。堕躲过店主打量的目光随黎浅往里走去。

  霎时间豁然开朗,雨后阳光透过天窗倾泻下来,照在纯白色咖啡座上,花丛藤蔓交相辉映。两只猫咪闻声赶来,亲昵地徘徊在女孩脚边。

  堕顿时明白,这是一家猫与咖啡的主题店,并且黎浅和店主关系不一般。他当然认出那两只青灰色的小猫是萌翻他的折耳。有两只呐,心情突然愉悦不已。

  黎浅把折耳抱到堕怀里,轻语:“你果然喜欢。”

  堕坐在椅子上玩弄猫咪,瞥眼看到黎浅捧着猫粮置身猫群,仿佛她才是店里的主人亦或是修炼成人的猫王。日光浅浅,她满身光亮。

  可惜是个文艺女,若是萝莉该多完美。堕脑补起日漫里面猫与少女的情节,心心念念梦中的萝莉。

  早饭在店里吃的,店主下厨,菜品清淡味美,不由令他将困惑送达嘴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折耳猫?”

  黎浅眨眼装无辜:“巧合吧。毕竟萌,很多人都喜欢的。”堕怀疑地盯着她,黎浅笑说:“你不会以为我对你图谋不轨吧!”

  “不知道。”堕摇头停筷。

  黎浅也算老实,饭后告辞离开咖啡屋,漫长的走廊在等他们,但她不打算原路返回。天已经放晴,她没理由把伞扣留,木桥红漆深深,幸福完结得好不真实。

  “你可以原路返回,当然穿过这片树林有公车站,捷径哦。还有就是谢谢你的伞。”黎浅指指紧挨着咖啡屋的树林,一条小径若隐若现。

  “那你呢?”

  黎浅摆摆手:“我得去河边,有要事。”

  堕点头朝小径走去,黎浅冲上前去拉住他塞了一只青苹果,然后她轻声说:“再见……堕。”

  这一次倒是她先跑开了,风中飘散的长发像一对翅膀,好似要带着她飞向远方。

  黎浅不得不承认堕是个很难搞定的男生。他总是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情绪。让人无奈又着急。

  “怪只怪,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不是渴望被爱的十七岁。”

  淋过雨的小草沾湿裙角,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黎浅平生最无法掌控的慌张和悲伤。

  (五)

  堕回宿舍倒头就睡,对上床的调侃不予理睬。那只青苹果被他留在公车座,会有珍惜他的人带它回家。他受不起那么贵重的礼物。近些日子他越来越感觉到他所能负责的只有自己,甚至连自己也负责不起。

  自从和家里断了联系,他再也没和父母联络过。与其每次都以吵架收场,不如互不打扰落得耳根清净。少了家支的生活费他又不会死。他只是觉得自己病了,很累。大概不用等到二十五岁,他便被折磨死了。

  “堕,你的快递我帮你签了。”上床贴衣柜靠着神秘兮兮。

  堕淡淡看一眼,奇怪:“谁寄的?”

  上床嘿了一声,迫不及待跳到床边:“你不知道?我就说这东西你不可能喜欢。怎么样,不然送我?”

  堕拒绝礼物一向如拒嗟来之食,随口说喜欢就拿去。上床如获珍宝,一定要他击掌为誓。堕抬手才发觉不对,忙问:“寄件人是谁?”

  上床截住他缩回去的手,用力地击了一掌,堕觉得响声快把自己的耳朵震聋了。上床说,黎浅,哥们懂你,她不是你圈里的人。听完,堕就后悔了。

  于是,上床肆无忌惮拿着本该属于堕的崭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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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他淋漓尽致弹完一曲,大赞几千元的东西就是比他的二手货带劲。堕呆呆听着,远去的十七岁,沿着潮湿的泪痕徐徐走来。

  十七岁,他高三。融融日光下是一名好学生,璀璨星空下是一名浪子。万家灯火点燃城市寂寞的时候,他载着女友横穿一条条街道。钻进废弃楼房的停车场,打着车灯,他弹曲,她唱歌,琴吼切磋,逍遥自在。

  他们举杯相碰,约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烈酒欢哥,仿佛世界真的会送一个远方给他。

  女友小他两届。到了大学对异地恋他始终保持着忠贞。却在女友毕业的某一天,他等到的是分手的讯息。从此,他爱上学校被废弃的实验楼,久久没有碰过吉他。他们明明那么相爱,无奈那是曾经。他偶尔弹起吉他,拨碎的都是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没有一支曲子可以带他回到过去。

  “礼物喜欢吗,堕?”

  他知道是黎浅,却也只回复:“?”

  “青涩的苹果,是不是比红苹果更甜?”

  “抱歉,没吃。”

  “哦,打扰了,对不起。”

  他盯着不再亮起的荧幕后知后觉——他并未曾被谁打扰,原来他的心不是谁都能轻易开启。

  (六)

  黎浅坐在河床叠小石子,计算着野鸭前来过冬的日子。她想去北方看雪,更想去大兴安岭看冷杉被雪覆盖的傍晚。听说,朔北之雪凛冽。也只有堕让她体验到凛冽的感觉。她想知道,雪和堕谁更寒冷。

  堕大概不喜欢她挑的吉他,她后悔以为店主是内行人便相信那是一把上好的吉他。被送礼物还如此淡定,她越发佩服堕的冷静。

  黎浅拎着凉鞋赤脚踩在密如星辰的鹅卵石上,她想过很多堕于过往岁月中伤感的版本,唯独不曾怀疑吉他它是罪魁祸首。毕竟他弹的曲子那么动人,神情那么认真。很多很多年后,每逢听到吉他她都想起,某个被雨打湿的傍晚,他的曲子把时光拉得悠长。

  晚上黎浅坐在堕必经的小路长椅上驱赶死皮赖脸的蚊子。将近十五的月亮已经快形成圆盘。中秋月亮鲜有如愿赏到的,就像堕也不是每个夜晚都从校外回来。

  暗恋就是一个人饮酒,饱尝辛辣,醒来还有余醉。

  磕磕绊绊脚步声中堕混迹人群,漫天的酒气隔着老远便闻见。黎浅本想躲进树丛,可远远的堕叫住她。她想躲也来不及了。

  虫鸣间或从草地传来,不远处太阳能灯光暗淡得随时都会熄火。月亮躲进云的裙角。世界静静地继续下去。黎浅喜欢这种气氛,但堕有些崩不住了。

  堕喝高了,进入一种恍惚麻木的状态。上床对头狠狠撞他他连眉都不皱。而且这次吃酒,他像被下了套子,全身汹涌着燥热的洪流。他强忍着不知从何升腾的欲望,竭力保持清醒离开酒吧。一切噩梦都不会发生,进入校园他庆幸到。

  昏暗迷离中他认出黎浅,奇怪地顿时像浇了一盆凉水清醒过来。几年前,也有个女孩徘徊在灯下送他一个拥抱。于是他开口叫住她。

  俩人靠得很近,堕噙着醉意滋生好奇:“我们也不熟,你干嘛关心我?”

  黎浅不停搅动衣角:“一起吃过饭,算熟了。”

  堕难得勾起笑容:“前女友都不管我,不觉得你行为出超了吗?”

  “你会遇到对你很好的人。别急于否定。”

  黎浅的话让他想起早已退出他世界的女孩,他苦笑到:“曾经有吧。”

  黎浅慌乱起来,失口:“我会让你相信的。”

  堕压根没留心女孩恨恨握紧的拳头,嗯嗯一阵叹息:“你是说你要让我相信?”

  黎浅犹豫着答是或不是,堕近身贴往她的耳朵。魔性又可怕地悲戚:“如果你说是,我立马睡了你。”

  黎浅被吓跑了。

  堕躺下来哈哈哈自嘲。他就知道,她们终有一天会离他而去,看似对他一往情深的黎浅也不例外。一个连自己也不爱的人,会有什么心思去爱别人。

  (七)

  距离黎浅被吓跑已经过去五天了,五天里她不敢去见堕,内心纠结抓狂到奔溃。灵魂似乎被分割成两瓣,一个无法接受神进展,另一个鼓励她爱就要成全。

  脑子乱乱合上书,放回书架。一排刷去没有哪一本是没写过堕的名字的。它们在这尘封两年,何时能浮出水面呢。黎浅抽了两本,终于决心结束暗恋长跑。单程总是有去无回,而她想乘一辆双程的列车。

  堕手机关机,所有可联系的账号头像是灰色的。黎浅等了两天,从堕上床口中得知他在六天前离开了学校。黎浅问去的哪儿,答复也很含糊,新疆或是西藏之类的吧。

  那种神圣纯澈的地方,果然最适合那么好人的堕了。

  两年的告白成了黎浅一个人的事。痴痴走过的路也成了黎浅一个人的回忆。堕确实离开了,没有堕的校园显得黯淡无光。或许,黎浅可以去找他,就像她找来他的联系方式那样。

  爱一个人,只要他存活在世界一角,千山万水都寻得到;哪怕化烟化灰,青冢也算一个家。

  被拒绝也没关系,她远远地看他就好。她一向是这么做的,都不用习惯,真好。

  黎浅收拾好行李睡觉,桌上压着明天一早的火车票。

  (八)

  堕骑着马走过人烟稀稀的通天河,头一次感受到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草原一望无际,心里便愈发寂静荒芜。但放眼望去,天空触手可及,一切又是那么的无所谓。

  刚来时裹着羽绒服等日出没等到,他回到山脚,看着来来往往安然成群的牛羊坐了一日。不多想什么,静静待着,自己竟也感到一丝幸福油然而生。

  远远的看到堆着终年不化积雪的雪山,他又打算启程去近距离看雪。心里于是有了盼头,每一天都有新的目标。人活着居然无与伦比地自由。

  某一天,在前所未有辽阔的草地,他碰倒一株又一株不知名的野花,才意识到他苦苦寻觅的远方,不在其远,在其一切故事都有开始的可能。

  大抵人真正在乎自己的时候,所谓远方才会冲破黑暗,栉风沐雨地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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