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母有一个朋友,我们称呼她柳姨。因为父亲是柳姨儿子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更为特殊,像亲戚一样保持着有节奏的来往。
柳姨年轻的时候,嫁的很好。丈夫英俊潇洒,头脑灵活,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柳姨在家相夫教子,不曾出去工作,也很少过问丈夫的生意,一心一意地做贤内助。
小城的人们对柳姨是艳羡的,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柳姨每次来家里,脸上都是带着恬淡的微笑,从来都没看过她愁容满面。
所以,我对柳姨也是羡慕的。即便是当时的我,尚处在无忧无虑的年龄,也有很多忧愁的事情。作业永远写不完,假期永远不够玩。
后来听家人说,柳姨的丈夫跑了,带着一个女人远走高飞了。
柳姨的丈夫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厂子里值钱的设备也被他偷偷卖掉了。
孩子还小,柳姨没有工作,手里只剩下厂里的一堆破铜烂铁,以及丈夫做生意时赊的原材料等一堆外债。
2
在小城里,这种事情自带一双翅膀,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人们之前对柳姨有多羡慕,现在就有多幸灾乐祸。
尤其是,柳姨被一个男人以这么决绝的方式甩了。
在小城人眼里,这本就是一个女人难以翻身的耻辱。
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比柳姨好在哪里,但是大家却认定,柳姨是有多差劲才会被甩。
再看到柳姨的时候,我拿着作业本偷偷躲在一边观察。
虽然当时年龄小,对大人的事情似懂非懂,但是我也隐约意识到,柳姨不再像以前那样衣食无忧了。
年纪小小的我,对柳姨生出了几分心疼。
可是,柳姨的脸上还是带着一如从前的恬淡笑容。
我父母心疼她,关心她,但是终究没主动开口。
还是柳姨自己淡然地开了口,说:“走了就走了,不是自己的留也留不住。”依然是带着微笑的脸,就像从前衣食无忧时那般。
为了解决自己和儿子的生活问题,为了不让催债的人围堵家门口,柳姨跟亲戚借了一大笔钱,重新整顿了下前夫留下的厂子。
她自己也学起了手艺,省下一个工人的工钱。她不曾干过粗活的手上,,迅速地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没有人知道,柳姨在安静的夜里留了多少泪,犯了多少愁。可是,只要天一亮,她脸上的微笑就又回来了。
3
人们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慢慢地,柳姨的生意居然做得像模像样起来。
一点一点地还上了前夫留下的债务,她和儿子的生活也渐渐没之前那么困难了。
但是,她中间也曾摔了一个大跟头,被一个老客户骗了一笔钱走。报了案之后,事情并无眉目。
再见她时,她依然面带着微笑,淡然地说:“钱没了就没了,财去人安乐。”
一个人辛辛苦苦撑了那么多年,终于盼到她儿子大学毕业,她松了口气,不用一个人扛着了。
可是,从小温顺听话的儿子,在外面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居然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叛逆。
老公跑了,钱没了,被嘲笑,被骗,她都没把忧愁写在脸上。我想,这次她该难过了,毕竟是相依为命的儿子伤了她的心。
可是看到她时,她还是面带微笑,说:“儿子从小一直很懂事,这叛逆期来的有点晚。叛逆期过去就好了。”
柳姨的儿子终究是清醒了过来给她娶了一个很孝顺的儿媳妇。
这几年,她放下外面的生意,交给儿子打理,说自己该享享清福了。
4
据说去年,她前夫曾回来过,混得很落魄,私底下找自己的儿子要钱。
她儿子心软,但是又怕母亲生气,偷偷给了父亲一笔钱。
有人跟她“通风报信”,她微笑着说:“给就给了,毕竟是他爸。儿子是个好儿子,孝顺。”
其实,她何尝不是早就知道了,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过往的恩怨,她不曾留在心底,所以并未生出仇恨的根。
小时候,我只是看到这样一直微笑的柳姨,就觉得她是个传奇。
长大了,我回顾她过往人生的那些片段,更觉得她是个传奇。
她人生的每一次跌倒,我都觉得胆战心惊。
可是回想起她的每一个微笑,我的内心却也跟着变得云淡风轻起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她成功或者落魄,你都会觉得她是一个无法逾越的传奇。
她一直挂在嘴边处变不惊的微笑,就足以让你觉得无比耀眼。
5
确实,生活有时很糟糕,但是在糟糕面前保持一如既往的微笑,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魅力。
这种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但每个人的生活都藏匿着一塌糊涂的糟糕。
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生活真是糟糕透了。那些糟糕的事情,我们用一辈子的时光都难以倾诉完。
拥挤的路况,似乎从来不曾好转,上下班的那条路永远那么堵。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你在天涯我在海角。而是,你在五环,我也在五环。
房价跟物价涨得飞快,工资却停滞不前,让人觉得工作跟失业也差不了多少。
偌大的城市,似乎永远缺自己落脚的一平米。
雾霾一直都不曾有大的好转。灰蒙蒙的空气,总是轻而易举就吞噬了眼前那点光亮,让人觉得前途和空气一样瞬间变得黯淡。
即使生活本身,就自带了诸如此类的糟糕和不堪。更别提,每个人自身经历中,那些糟糕得让你觉得透不过气来的情节。
6
王尔德说:“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依然有人仰望星空。”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糟糕。
但是,将我们从糟糕和不堪里区分出来的,就是那面带微笑“仰望星空”的与众不同,始终带着对过去坦然的接纳和原谅,对未来热切的仰望和憧憬。
保持微笑,是庆幸和感恩。无论生活多糟糕,感谢我们还有继续体验生活的机会。
你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你堵在这个路口狂躁不安,而有人却躺在下一个路口的血泊中。
你也许不会知道,你在租住的温馨小屋里抱怨房价,而有人终日风餐露宿,在对明天的期待中沉沉睡去,却再也看不到天亮。
保持微笑,是镇静和随遇而安。无论生活多么不堪,始终不慌乱了手脚,保持着随遇而安的镇静。
普希金曾说过: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面对糟糕的生活,你脸上那么淡然的微笑,就是一股无言的镇静。
生活不给你微笑,你就笑给它看。总有一天,你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假如那一天姗姗来迟,那抹微笑也是你最好最温暖的朋友,让转机来临之前的每一天都多一分朝气和蓬勃。何况,那过去了的,终将成为亲切的怀恋。
所以,无论何时,无论生活多么糟糕,请微笑着仰望星空。这是你继续前行的力量,也是对美好未来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