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洪伉俪旧札中的温馨往事

更新: 2019-05-22 12:09:45

陈子善老师2017年3月1日微博:“罗洪先生2017年2月27日在上海病逝。她生于1910年,是上海松江人,翻译家朱雯先生之妻,有《罗洪文集》行世。她是迄今享年最长的女作家,活了107岁”。笔者未曾见过朱雯罗洪两位先生,但2012年11月7日曾得赠韦泱老师编的《百岁不老:罗洪作品精选集》(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6月版)。罗先生离开我们近一年了,最近有幸得见朱雯、罗洪这对作家夫妇的信札,略作钩沉,以为纪念。

笔者在“文坛忆旧 -—施蛰存、周而复、陈荒煤、贾植芳、萧乾、吕叔湘等名家信札墨迹”专场和“文坛忆旧-—周而复、施蛰存、陈白尘、赵家璧、萧乾、吴祖光等名家信札”专场,分别得见罗洪给时任《新文学史料》编辑黄汶的信,照录如下:

黄汶同志:

前接大札,悉拙稿校样将于二十日左右寄出,今天已二十五日,未曾收到,不知已寄出否?杂忆之五,四月初可以寄奉,勿念。还有之六、之七,当按时写成奉上。这些是解放以前的。为了不占用《史料》篇幅太多,我想就刊出七次。至于解放以后两三次,我还是写下去。不知日后能否将已发表与未发表的合在一起在贵出版社出版?也许字数少了些。

如能成为单行本,那就感激不尽了。

我姓姚,发表稿件,只用“罗洪”,到银行取稿费,因为跟户口本对不起来,非常麻烦,以后开单子时,请写成“姚罗洪”,谢谢。

刚才接到财务科清单和收据,现将收据附上,请转交。因为想跟你写信,只得附在这里,麻烦你转交了。

此颂

编安!

罗洪

3.25夜

黄汶同志:

大札及校样收到。正在等待《史料》第三期,这才明白是影响,推迟出版。书已寄出,大概就可以收到了。

校样寄回,请检收。

(之七)争取于十月底写好,写完了当即寄上。

此复即颂

编安!

罗洪 9.25

作家的回忆录是我们研究作家的珍贵文献之一。经笔者查阅,罗洪在《新文学史料》1988年第2期、1988年第3期、1989年第1期、1989年第2期、1989年第3期、1989年第4期、1990年第1期、1991年第3期、1991年第4期、1992年第1期陆续写有《关于〈腐鼠集〉》、《关于〈儿童节〉》、《关于〈春王正月〉》、《关于〈为了祖国的成长〉和〈流浪的一年〉》、《关于〈活路〉和〈鬼影〉》、《从〈急流〉到〈孤岛时代〉》、《关于〈这时代〉》、《〈灯塔照耀着他们〉创作前后》、《关于〈咱是一家人〉及其他》、《关于〈夜深沉〉及其他》等名曰“创作杂忆”的回忆文章,共计10篇。

“为了不占用《史料》篇幅太多,我想就刊出七次。至于解放以后两三次,我还是写下去”, “创作杂忆”一至七是关于解放前的回忆,八至十是关于解放以后的,最终《新文学史料》分十次刊出。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罗洪在《欣喜与铭感》中提到,“1988一1990年之间,我在新文学史料发表的十篇《创作杂忆》手稿,朱雯将她翻译的A·托尔斯泰的《苦难的历程》三部曲手稿,一同送给上海图书馆,藏在那里比较放心。”由此可知,罗洪后来将“创作杂忆旧”系列文章的手稿给了上海图书馆,但文中提到的“1988一1990年之间,我在新文学史料发表的十篇《创作杂忆》”是不准确的,应为“1988——1992年之间”。

“前接大札,悉拙稿校样将于二十日左右寄出,今天已二十五日,未曾收到,不知已寄出否?杂忆之五,四月初可以寄奉,勿念”,由此可以推知知,“拙稿”当指杂忆之四,即《关于〈为了祖国的成长〉和〈流浪的一年〉》。因此,可以确定罗洪给黄汶信的写作时间当为1989年3月25日。杂忆之五,即关于〈活路〉和〈鬼影〉》,发表时篇末注明“一九八九年四月”,这与信中所言“杂忆之五,四月初可以寄奉”是相吻合的。

“之七”当指《创作杂忆(七)——关于〈这时代〉》,主要回顾了1945年12月正言出版社出版的短篇小说集《这时代》的创作背景与意图。信中提到“争取于十月底写好”,而发表时篇末注明“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上海”,由此可以推知,实际写完时间是1989年11月。因此,可以确定罗洪给黄汶的另一封信的写作时间当为1989年9月25日。

当然,遗憾的是,罗洪先生在《新文学史料》陆续刊载的“创作杂忆”系列文章,直至1999年10月才收录进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朱雯、罗洪合著的《往事如烟》,人民文学出版社未推出单行本。

“文坛忆旧 -——施蛰存、周而复、陈荒煤、贾植芳、萧乾、吕叔湘等名家信札墨迹”专场,除了罗洪给黄汶的信,还有朱雯给黄汶的信,照录如下:

黄汶同志:

施蛰存转来贵刊编辑部给我们的信(前些日子收到贵刊来信,信封内没有发现信笺,当时就估计到可能被误封了),希望我们为纪念沈从文先生的特辑写一篇回忆性的稿子,非常感谢你们向我们征稿。我跟从文先生相识虽已六十年,但主要的交往是在抗战以前,而且主要是通信,那些信是十分宝贵的,可惜都在抗日战火中毁掉了,这样我就缺少回忆的依据。仅有的一点往事和一封贺信都在拙作《第一个热心引路人》(《新民晚报夜光杯》五月廿六日刊出)以及罗洪的《关于儿童节》中谈过了,也没有更多足以提供的材料,难以写成一篇象样的文章,因此就不想滥竽充数了。有方台命,务请原谅!祝 好!

适夷、牛汉同志均此不另。

请向他们问好。

朱雯

罗洪同叩

七月十八日

沈从文是1988年5月10日去世的,《新文学史料》1988年第4期悼念栏刊有《沈从文先生逝世》,并设有“怀念沈从文”专辑,刊有蹇先艾的《回忆老友沈从文》、施蛰存的《滇云浦雨话从文》、张充和的《三姐夫沈二哥》、傅汉思的《初识沈从文》、刘北的《执拗的拓荒者——怀念沈从文先生》、田涛的《悼念沈从文先生》,还有《沈从文致萧乾的信(五封)》。由此可以推知,朱雯给黄汶的信写于1988年7月18日。

朱雯在《我从苏州起步》中深情回忆沈从文给他的巨大帮助,“我很早就爱好文艺,在1928年前后,特别爱读沈从文的作品,可以说就是在这些作品的启迪下,我才开始新文艺的习作。我最初写作的几篇小说,几乎都是对沈从文作品的幼稚的模仿。后来出于仰慕.我冒昧地写信给他,一方面倾诉我对他的崇敬,一方面也向他真诚地求教。他没有让一个年轻人失望,总是给我以恳挚的答复,在他那些几百字、近千字的长信里,总是不厌不倦地指点我怎样创作,怎样做人,使我受益终身。”

朱雯给黄汶的信中提到的他与沈从文的通信,“可惜都在抗日战火中毁掉了”,笔者注意到,朱雯1982年11月29日给沈从文的信中也曾提到,“当我还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在苏州东吴大学念书,就爱好文艺,特别喜欢您写的小说。正是在您作品的启示下,我开始了最初的习作。1929年我用‘王坟’这一笔名出版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现代作家》,多半是对您作品的幼稚的模仿。后来出于仰慕,我冒昧地向您请教,承您不弃,每次都给我极其诚恳的答复。那时您写作很忙,身体又很不好,可是您总是有问必答,有答必详,在那些几百字、上千字的长信里,又总是诲尔谆谆,不厌不倦,从创作到生活,给我以那么热情的教导。那些长信,也深深地启发了罗洪,她在后来的创作道路上,留下了若干值得自己回顾的脚印”,“可惜那些珍贵的来信,都在抗日战火中全部给烧毁了。如果那些信件(我估计有五六万字)能够保存到今天,那该是一部不仅对我、而且对所有的年青人多么有价值的创作和生活的教科书啊!”

另外,罗洪本名不姓罗,鲁迅本名不姓鲁,茅盾本名不姓茅,这是另一个有意思的话题——现代作家的笔名问题,在此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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