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过年就七十了,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只是有点耳背。娘每天都在自己的阵地----灶前锅后忙碌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并乐此不疲。用她自己的话说“小车不倒只管推”。娘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历经过大跃进、文革、自然灾害那段特殊的岁月,过惯了恬淡清贫的生活。如今虽然条件好了,娘仍然很节俭。娘姊妹七个,由于家中孩子多,生活极度困难。又因为姥姥姥爷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本该上学的年纪,却承担了照顾弟弟妹妹的任务,一天学堂也没进过,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娘的手很灵巧,纺花织布、裁衣做被、绣花做鞋样样精通。困难时期家里粮食不够吃,娘小时候没少上树摘槐花、榆钱。
有一次枯枝断裂,娘从树上摔了下来,可能是心理产生阴影,以至于我小时候经常看着我不让爬树。我上树掏鸟窝,有时也在树枝上休息都是背着娘偷偷进行的。娘嫁到我家第二年奶奶就病故了,爷爷逃避现实去了天津干活,那时候叔叔姑姑还很小,于是二十多岁的娘不仅是她们的嫂子,实际上也成了他们的娘。尤其是姑姑,当时只有七八岁,对娘十分依赖,走到哪撵到哪,就连娘回娘家也跟着。以至于事隔多年,姥姥家的邻居仍能准确地说出姑姑的名字。娘在他们小时候为他们洗衣做饭,长大后为他们出力盖房,操劳他们的婚事。娘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叔叔和姑姑成家立业了,我和妹妹也长大了。娘和爹商量着主动放弃家中的宅院,找大队新划了庄基地。可抓阉时运气不好分到了一个大坑,那时候干活全靠人力,娘和爹用了两年时间用排子车硬是把一人多高的大坑填平了。光排子车就用坏了两辆,鞋子磨破了不计其数,肩膀上的红肿就没有消过。他们又自己脱坯、烧砖,硬是凭着自己勤劳的双手为我和妹妹营造了一个温馨的家。娘虽然没有文化,但对我和妹妹上学十分上心,经常向老师和同学打听我的学业,隔两天还要查看我的作业,虽然看不懂上面写些什么,但能看出我字写的好不好,态度认不认真,一旦发现我字体了草,敷衍了事就会撕下来让我重做。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的印象中自从我家盖新房后,家庭一度十分困难,有时几十元的学费也拿不出来。爹是个急性子,有时一发愁就让我们退学。每次都是娘舍下脸面去向亲戚或邻居借钱。我现在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真得感谢娘的坚持。有好几次我都想辍学减轻家中负担,是娘一次次用言语说服我,用行动感化我,最终化作学习的动力一路坚持了下来。
印象最深的是娘给我雪中送炭的事。当时我在十余里外的镇子上初中,平时都是半个星期回家一次带干粮,那几天几乎每天都在下雪,天出奇的冷,路上冰冻十分光滑。正在我饭尽粮绝,一筹莫展之际,娘一瘸一拐地来了,不仅为我送来了食物,还给我带来了浓缩了母爱的娘一针一线纳的鞋,使那个冬天我感觉不再寒冷。看着娘满身泥渍,我知道娘这一路走的很艰难,一定没少摔跤,感动得我热泪盈眶。
我和妻子都有工作,刚参加工作那会都教初三毕业班十分忙,顾不上照顾孩子,于是娘又成了我女儿的娘。女儿是娘一手带大的。不会骑自行车的娘,五十多岁时,为了接送孙女上下学,硬是学会了骑三轮车,解决了我和妻子的后顾之忧。我参加工作第二年爹重病卧床,我身在外地只能每周回家看望一次,当时带着初三毕业班又不能请长假,直到爹去世实际上我没尽多少孝心,是娘端茶倒水、端屎端尿把爹侍候走的。每当想到这些我总觉得枉为人子,心里对娘感激涕零。娘很善良,不管对亲人、邻人都很和善,一辈子没和谁红过脸。三妗子智力有障碍,是娘一直负担着她一家的针线活计。表弟摔伤住院,娘去伺候了半个月。爹走后我欠了不少外债,娘一直一个人在家坚持种地,帮助我还债以减轻我的压力。一直持续了好几年,直到女儿出生才把地转租出去,把娘接过来照顾女儿。娘很迷信、很虔诚,以前在老家时每逢初一十五都烧香化纸,现在住楼房了,不让她再点纸了,但母亲不管多忙,初一十五烧香雷打不动,我们也不拂母亲的心意。每次磕头都将地撞得梆梆响,嘴里嘟念着“保佑全家平安无事,保佑孙女好好学习”,如此重复好多遍,恐怕神仙遗忘。
逢遇特殊情况,诸如孩子升学考试,妻子生病住院母亲随时上香。虽然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但母亲这点寄托,我们并不点破。有时我还会故意说,事情办的很顺利,多亏了母亲求神祷告。年老的母亲爱唠叨,我深知人老话多,树老根多的道理,有时间就陪母亲聊会天,在这方面我妻子做的更好。相同的话题母亲重复好几遍了,妻子也不厌烦,很有耐心有涵养,婆媳关系十分融洽。如今母亲老了,我和妻子都劝她多休息,少操劳。可她坐不住,她说你们干的是大事,我干这点家务累不着人,就当锻炼身体了,我也要为这个家发挥余热。她依然整天忙个不停,累并快乐着。母亲没有高深的知识,却深明大义;没有让我成为“富二代”“官二代”,却教给了我做人的道理;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却用勤劳的双手为我操持这个家。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祝愿母亲长命百岁,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