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表女儿国营中元帅军师的猜度。且说那飞虎城上的道姑播弄神通,退了敌兵,遂与梁邱德下了城楼,回至总兵衙署,便问:“公主现今住在何处?”梁邱德道:“公主背伤未愈,卧床不起。在内书房中养病。”道姑道:“将军可同贫道往里面去看望公主。”梁邱德传谕家童,知会宫娥,陪了道姑进内,一径来到内书房中。公主望见师傅前来,只得慢慢的爬起身来道:“难得师傅降临,弟子失迎,甚是有罪。”道姑道:“公主何须客套?既是背受重伤未能痊愈,贫道幸有丹药在此。”说着,随向腰间解下葫芦,取了些药末,敷在患处,登时止痛,陡觉精神焕发,连忙立起身来,致谢道姑道:“师傅的灵丹妙药,真是世间罕有。不知师傅如何得悉弟子被困在这里。”道姑道:“贫道只因与公主久未相见,故而特往淑士国探望公主。及至到了贵国,便知公主被女儿国杀败,有飞虎城差宫求取救兵。贫道因此向国王讨差,挑选了十万雄兵、大小偏裨将佐约计百员,特地到此,与驸马报仇雪恨”。公主连忙道谢,随唤宫娥去与梁邱德说知,传命厨房速办接风筵席,与师傅洗尘。宫娥答应去了。
道姑问起女儿国兵势如何。公主便把水淹鹤鸣关,围困了多日,“不料被那女儿国的大将水碧莲骑了分水犀牛,带领熟谙水性的步兵冲杀一阵,哀家着了他的暗器流星锤,以致背脊受伤,不能抵挡。隔了一日,又被女儿国的军前护卫使卢相国夫人韦宝英踹进大营,锐不可当,杀伤军士无算,被他走马取了峻德城。哀家只得退守飞虎城,权在这里总兵梁邱德衙中养病。今得师傅前来助我,何愁女儿国不灭?倘他日擒住了水碧莲,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泄哀家之恨”。公主正与道姑诉说军事,署中的家人已将接风酒席送进内书房来,调开桌椅,设了两副杯箸,宫娥便请入席。道姑与公主对坐谈心,二人畅饮了多时。道姑道:“公主背上受伤。何不早请医生调治?”公主道:“医生也不知请了多少,只是毫无功效。若无师傅的妙药,正不知何日得痊。”道姑道:“原来如此。如今酒已深了,可用饭罢。”公主便命宫蛾取饭。二人饭毕,宫娥撤去筵席,送上香茗。谈谈说说,直到更深。道姑也在内书房安歇。
一宿无话。次日公主起身,梳妆已毕,与道姑用了早膳,同往外堂。道姑道:“今日待贫道去见一阵,看是如何。”公主道:“有劳师博了。哀家与师傅掠阵何如?”道姑道:“使得。”当下公主点齐了三千人马,吩咐宫娥传命,另备一匹坐骑与师傅乘坐。道姑道:“贫道步行健捷,不喜乘马。”公主道:“师博既喜步战,便请启行。”道姑坐上抬身,忙提了两柄钢叉,飞步而去。随后公主结束停当,出了衙署,跨上雕鞍,径往战场上来。道姑早已排成阵势,与女儿国讨战。那边二路元帅升帐,军士飞报进营道:“启上娘娘,外面淑士国有一道姑前来讨战,请令定夺。”郡主道:“知道了。”便问:“那位将军出马?”话言未了,只见左首闪出大将一枝桃,应声:“末将愿往。”郡主道:“两军相见之际,沙场之上凡遇僧道、尼姑、妇女,须当格外小心。”传令拨领三千人马,一枝桃得令,提刀上马,径奔沙场。见那道姑的相貌,生得甚是可怕:一张青青的凹凸脸儿,矮矮胖胖的身子,身穿鹤氅,足登朱履,手中提着双股钢叉。并不坐马,飞步而前。一枝桃喝道:“来的道姑,快快通下名来!”道姑道:“贫道乃郭索真人是也。你也通个名来。”一枝桃道:“俺乃女儿国大将一枝桃便是。”说罢,举刀便砍。道姑急架相还。一个马战,一个步战,一个单刀,一个双叉。一来一往,两下斗了十五六个回合,道姑甚觉费力,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甚么,便把那左手的钢叉祭起空中,向一枝桃头上飞来。一枝桃急将大刀架时,只觉得一道寒光,眼花缭乱,空中的一柄钢叉登时变成了数十柄钢叉。一枝桃见飞叉来得利害,急急勒转马头,往本阵逃时,被那寒光罩住,不能脱身,连人带马都死于飞叉之下。道姑赶来枭取首级,幸被女儿国的军士拼命将尸首抢回。道姑收回法宝,复又讨战。早有女儿国军士回营飞报:“一枝桃阵亡。”旁边恼了大将景钟声道:“小将愿与一将军报仇,请娘娘发兵三千,定取这道姑的首级献于帐下。”郡主道:“景将军出阵,须要小心。”景钟声应声“得令!”上马提兵,冲至阵前。两下通名已毕,马步相交,战了二三十个回合。道姑看看力怯,抵敌不住,只得念动真言,仍用法宝把景钟声刺死飞叉之下。正待割取首级,又被女儿国的军士把景钟声的尸首抢回去了。道姑耀武扬威,复又讨战。军士飞身回至女儿国营中,禀知元帅道:“启上娘娘,不好了!景将军又被道姑飞叉刺死。”帐前恼了云飞凤,请令出战。郡主道:“那道姑妖法利害,不如挂了免战牌,再作商议。”云飞凤道:“娘娘说那里话来!若挂了免战牌时,真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了。”郡主只得拨了三千人马,便道:“云将军须要小心。”云飞凤一声“得令!”飞身上马,径往沙场。见了道姑,也不通名道姓,举起宣花大斧,没头没脑的砍来,望着道姑接连砍了七八斧,杀得那道姑浑身臭汗。道姑那里是云飞凤的对手?慌忙念动真言,又祭起那飞叉来。那边女儿国阵上的军士高声大叫:“云将军还不快走!那道姑的妖法来了!”云飞凤闻言,急急退回本阵,已被那道寒光罩住身上,早着了几叉,跌下马来,已是不活了。军士急来拖了云飞凤的尸身并那匹战马,飞奔回营。营前幸有五百名攒箭手射住了阵脚,道姑不能冲杀过来。淑士国公主见道姑连伤了女儿国的三员大将,不觉大喜。诚恐道姑力怯,便传令鸣金收兵。
道姑回至城中,进了总镇梁邱德的衙署,公主接着道:“师傅辛苦了!”道姑道:“今日虽是伤了他三员大将,只是没有取得一颗首级,都被他们把尸首抢去。”公主道:“师傅明日何不捉些活的回来?若肯投降吾国,都是有用之材。否则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要取首级便取首级,岂不是从心所欲,更觉爽快么?”道姑道:“这有何难?明日捉他几个回来便了。”公主听了大喜,传令摆酒庆功。大小三军各赏酒肉,欢呼畅饮,自不必说。
再说那女儿国的二路元帅郡主娘娘坤蕙芳,见一日之中被淑士国道姑仗着妖法,连丧了三员大将,惊得面如土色,忙请郡马枝兰音商议。枝兰音也无计可施,十分烦恼,寝食不安。到了次日,淑士国的道姑又来营前讨战。帐下众将俱面面相觑,惧怕道姑妖法利害,不敢出战。花如玉道:“请姊姊拨三千军马与妹子,待妹子去擒这道姑。”郡主道:“贤妹,你还不晓得道姑的妖法利害么?不如挂了免战牌罢。”花如玉道:“妹子此去,定欲与三位将军报仇,姊姊请勿阻挡。妹子虽然是个处女,难道不知食君之禄,理当分君之忧么?况妹子又蒙主上拜为兵马元帅,身受国恩,粉身碎骨,亦所不惧。”郡主听了花如玉之言,不好阻挡,心中甚为忧虑。花如玉飞步金莲,便往枪架上取了錾金枪,又唤丫环备马。郡主只得拨了三千人马。花如玉走出营门,上马提枪,加上一鞭,径到沙场上面。 那边淑士国的道姑正在那里耀武扬威,见了花如玉,道:“呔!来的女将,快快留下名来!”花如玉道:“本帅乃女儿国王亲敕的兵马大元帅花如玉便是。难道你这妖道还不知道么?”道姑道:“原来你就是花如玉。贫道正要与驸马报仇,还不速速下马受死,更待何时?”花如玉听了大怒,举起錾金枪,望着道姑当胸刺来。道姑急将钢叉一抬,震得两臂酥麻。花如玉接连又是两枪,道姑把双叉忙忙招架。只杀得冷汗直流,吁吁气喘,拖了双叉回步便走。花如玉拍马追来。那道姑行步如飞,比马还快许多。花如玉追那道姑,将近吊桥,道姑忽把右手的钢叉并在左手,忙向怀中取出法宝,望着花如玉头上罩来。花如玉在马上打了一个寒喋,见空中一股腥气触鼻,登时跌下马来,已将身躯捆住。原来是一条粗粗的绳索。道姑忙唤军士捉了。军士便把花如玉横拖倒拽,抢往飞虎城中。打着得胜鼓回到总衙。公主忙来迎接道姑道:“师傅今日又辛苦了!”道姑道:“今日捉一个活的花如玉在此,听凭公主发落。”公主便请师傅内书房歇息,然后升堂,传令把花如玉推进来。
不一时,军士把花如玉拥到大堂,只见他云鬓蓬松,衣裙不整,金莲瘦削,态度风流。左右喝道:“为何立而不跪?”花如玉道:“本帅虽是女儿国的一个女子,深明大节。头可断,膝不可屈。要杀便杀,不必多言!”公主道:“哀家怜你青年玉貌,武艺精通,不忍遽加杀戮。劝你降了淑士,决不薄待,包管你还有好处。”花如玉道:“不愿投降。杀了倒是干净。”公主爱他美貌,不忍便杀,遂唤军士把花如玉松绑,打入囚车,抬到后面空屋中,命四个宫娥:“轮流看守,慢慢的劝他归降便了。”军士一声“得令!”
公主退堂,心中暗暗想道:“花如玉生得如此美丽,若然是个男子,哀家情愿与他结为夫妇,岂不是美满的良缘?究竟是男是女,须要想个法儿试验明白了才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唤两名宫娥,附耳低言道:“到了晚上,饭食内下些蒙汗药与花如玉吃了,待他麻倒,暗暗打开囚车,探看他的下体,不知可是男子。探明白了仍把他打入囚车,前来报知哀家。”宫娥轻轻禀道:“娘娘,据婢子看来,不必试验。那有男子生得如此俊俏,缠得如此小足?定然是个女子无疑。”公主道:“哀家闻得女儿国的风俗,以女作男,以男作女,也是有些不信。故而定要试验明白,以释疑团。”宫娥不敢违拗,只得唯唯听命。
到了晚上,宫娥遵了公主之命,饭食莱蔬之内,都掺了些蒙汗药,送至后面空屋中,宫娥殷勤劝慰,花如玉吃了些些。不多时,药性发动,登时昏迷不醒,如死去的一般。那两个宫娥又知会了四个宫娥,便把囚车打开,见花如玉一双小足,刚刚只好三寸。众宫娥将信将疑,先验胸前,并无突乳。又把小衣褪下,举烛照时,见垂累盈掬,明明是个伟男。众宫娥粉面通红,都羞得要死。幸得花如玉着了迷药,任凭他们作弄,一些人事也不知。当下六个宫娥忙把花如玉的衣衫裙裤照旧系好,依前钉入囚车。两个宫娥便去报知公主道:“花如玉果然是个伟男。”公主听了,心中暗喜,定了主意,且待明晚更深人静,遣开了宫娥,与他订了三生之约,成其美事。他若不肯从顺,就把他一剑挥作两段,这条念头也好撇得开了。当夜公主无情无绪,与道姑略叙片时,各自归寝。未知明晚花如玉果肯从顺公主与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