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报李

更新: 2021-04-18 12:53:04

成岗已近不惑之年,依然是单瘦身材。在同事中相对年纪的人,多已是大腹便便小有成就,衣着上均已与时具进的讲究,只有他还是过时的穿着,一副我行我素的狂傲。他十几岁读完初中就学徒搞机械修理,至今已二十来个春秋,技术上是一把好手。但在为人处世上硬是不通窍,老实耿直得一根筋通到底,不受单位领导的好待见。他可不在乎这些,每天饭前爱喝两杯酒。

若逢知已千杯少,酒到深处话赶话,一副愤世疾俗,针贬时弊的狂话随酒呼出。业余闲时好静爱书,关注电视媒体新闻,为电视剧中的悲,喜,哀,乐,而情感起伏着。兴趣盎然中也会灵感骤至文思泉涌,一挥而成的写点人生感慨,社会之喜乐。不知哪位名家说的:“寂寞者与文学有缘”他真还在报刊上发了几篇豆腐块文章。

他妻子夏云恰恰相反,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捕捉住陌生的面孔,瞬间便热火得象老朋友,笑叽叽的话头儿线串般地没断欠,性格外向社交能力强。成岗感到话多有时无意中得罪人,当领导的少说话令人捉摸不透,那才叫有函养哩。他塌着脸子吼夏云疯话连篇:“哼,就你整天的屄话多咯,阎王老儿错把你男身投了女人胎,你那德性哪有点儿女人味呐。”   “呵呵,你那德性可好哟,辨不开的瓢,闷葫芦一个,上世间一定是个哑巴咯,比你技术差的都当了科长主任哒,你还是个只知做闷工的,算得了哪根葱呐,只晓得在家里撒气。”夏云挑着眉头夹枪带棒的挖苦着。   但夏云的脾气也如她的名字一样;夏天里的云来得急也去得快。他俩同在一个城镇,她在另一个单位坐办公吃嘴巴饭。除本单位的老少上下关系和睦外,和成岗厂里的上至领导,下到群众比成岗还熟络的打得火热,是出了名的夫人外交。

成岗厂里的安厂长五十出头,生得粗壮,五十年代手工业者出身的人。早年扫盲识的字,早已跟不上科技发展,与时俱进的企改形势,加上年纪又偏高,厂长这把交椅已座得玄了。为此他还有一件大事闷在心里着急,二十余岁的小儿子还没入党,最令他头痛急火的是还没有找到对相成家,他一旦退了下来可就……没准了。慕厂长之权附炎趋势的媒人,虽然几乎踏破了门槛,但红线牵来的一个个红衣儿,绿衣儿亭亭玉立,水灵般的乖乖女,他在心骂着;就是没有一个中那小畜生的意。 

安厂长的老伴已提前退休两年了。中等的个子保养得白白胖胖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每天做三餐饭外就是串门扯闲谈。她和成岗住一幢筒子楼,那个年代干部群众差距不大,分房提薪多是按工龄技术家庭人口,在工人群众中评议决定的。由于房子逼仄,各户都把锅台灶具摆在了过道走廊里。每到做饭时楼道里除了油烟尘嚣飞扬,锅勺乒乓的碰击声外,还有互相关注的问候;今天你家的生活好呀……呵呵,好好喝两杯哟,每家人的生活好赖在热闹里就显得一目了然了。这个时候厂长的老伴一边忙着做饭,一边在楼道里看别人家里的菜肴生活,话碴儿里则多是念叨着儿子找媳妇的事。遇上夏云话头就扯不断连了,极力以自家人的口气奉承着:“他姨,你看俺强强这鬼东西的事咋办喽,那么多水灵活泛的姑娘就是看不上眼呐,还真叫人把心操碎哩,妹子;你的法眼大,还真得给我出个主意呀。” 

夏云是个爱听奉承的话匣子,又好信点子丑玄妙,几句好话甜到了心里,廊道里满是她的朗笑欢语:“呵呵,姻缘薄上没缘分的人是拢不到一块的哩,别急哟,那么帅个儿子还怕弄不到媳妇呀,有句话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岂不是白急啦!”   “唉!他姨,话虽这么讲,叫我做娘的不急能行吗?”她两头瞥了一眼,拢着夏云的耳朵悄声道:“趁老头子还在位办喜事多体面,热闹,一旦下了台人走茶凉谁还认得你呐。”一语道破天机,是呀!不在台子上了谁还认得你老几。夏云是个热心肠性子,话说到这个份口上,她拍着胸脯打了包票。接着俩人又扯起了;东头的女儿,西家的姑娘,某单位的会计妹子,哪个商场的营业员。拉着夏云的手满脸高兴的笑着道:“呵呵,那就拜托你费心了喽,日后俺老头子不会亏待你的咯。”直到抽抽鼻子闻得哪儿饭菜烧糊了,才想起了自家的锅火…… 

厂长夫人没次数的向夏云奉承念叨,拱起了她的热心火,只恨自己没有生养个女儿。一次到邻县某单位出差,办完了正事留着心计扯闲谈。兜着圈子把话题扯上了年轻人恋爱的情缘,还果真被她对上了路,当即有人介绍了个本单位同事的女儿。夏云瞧那姑娘;俊眉俏眼,栗色的头发,玫瑰色的皮肤从脖子到耳根都给人晶亮感,那出口的声音像水一样的舒展温柔。心里那个欢喜不亚如自己找了个好儿媳妇,顾不得已近暮色的初春,扯伸脚杆就往回赶车。上楼道顾不得进自家门就一头扎进了厂长的家,俩个妇道人热火得一包子的劲,声音里激起了浪花,急得心里痒痒的只恨隔日夜长。 

次早,出门好兆头,一片彩云罩着夏云陪着强强去相亲。果不其然,双方一见眉目传情的闪了眼,真应了;一见钟情,那句话。随即便你贪我爱,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工作之余便溶在了一起。双方的父母也来往得热乎,酒桌上推杯把盏的亲家过去,亲家过来的开始为儿女策划着结婚大事。不到半年姑娘调到男方厂里安置了一个可心的工作。如今的男女人大心野,所有的血管里都燃着火,烈焰腾腾的。俩人又是终日腻在一起,为免日后把握不住燃烧起来闹笑话。不多久就热热闹闹的完了婚事,厂长在最后的岗位上,很风光的完成了人生最后一个心愿。再不愁退下来在人情上没有了面子了。 

媳妇不仅长得葱儿般娇嫩,秀气,水灵,且知孝懂礼。把他俩老侍候得甜滋滋的呵呵笑,更没有忘记牵线的红娘,常在当厂长的公公面前念叨着夏云的好处。人非草木,安厂长萤火虫的屁股心里透亮着。知道夏云贴着差旅费两头跑着为他操了心,心中常也忐忑的思量着投桃报李。便在每次的厂务会上左手端着小水瓶似的茶杯,“吱儿,吱儿”韵味十足的品茗,右手剔着牙花子念叨着成岗干工作皮实技术性强。念得多了,与会者觉得抹不开面子只好迎合着。成岗虽性子上放纵招惹人不待见,但技术上确实不错,调教调教试试看。 

厂里的设备如人的心脏,生产的好坏主要看机器运转是否正常,管理设备是个吃亏不讨好的差事。设备科长早就想甩这个包袱转别行,就极力推荐成岗当设备科长。此举正中安厂长下怀,便借驴下坡,走形式的开了几次厂务会把事情敲定下来。不会耍花枪的成岗感到这顶官帽来得突然,但一向积极工作负责的他,管理上确实有一套。上任伊始,他一改过来设备保全包到个人的做法,而建立起班组责任制,出了故障他带着大伙儿一齐动手。这样维修起来在技术人手上就增强了许多。过来的科长光显神指点的站着看,成岗的实干精神也成了无声的动力,所以问题解决得快。没事时以保为主,以修为辅,奖勤罚懒的调动了工人的积极性。安厂长看在眼里喜上眉梢,时常褒贬不一的敲打几句,他信奉好钢要捶炼。成岗当设备科长五个多月,几乎没有因机械故障影响生产,产值翻了一翻。在年终评奖大会上全厂哗然,受到了上级部门的表扬,工人的好评。

安厂长更是双喜罩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主管部门表彰他慧眼识能人,引出了一匹千里马。他为此反思;觉得以往的成岗是个傲慢自大浑身长刺,头上长角,常嚼歪筋提些令人头痛的狗屁意见。话头出口似枪子呛得你半天回不过味来,哪个吃了屎的才会去触霉头重用他。如今倒觉得那是一时的偏见,只是他为人耿直不善于表现而已,以往他的那些意见早引起注意倒好了…… 

安厂长收儿媳妇引出了千里马,背后被传为佳话。不懂事的便要打破沙锅纹(问)到底,知情者便骂他榆木脑壳笨蛋,故弄虚玄的着力宣染;安厂长是因成岗之妻,成其儿媳妇之美事,而投桃报李,无意中把这匹羁傲不驯的孽马,驯成了千里马。 

啊……笨蛋似乎明白了什么,成岗当官是夫人外交使然也!   成岗照样奉行他的人生哲理;饭前两杯酒,能活九十九,饭后一支烟,快活如神仙。他感叹着;当官本无奢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即被推上这个位置,就谋好这个差事,只是感到动笔墨的时间少了。   夏云则说;安厂长一家够意思,在成岗面前显摆着她的功劳。不歆世故的成岗,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啊……天上不会掉馅饼,又觉什么也没有明白。端着酒杯子眨巴着眼睛,不置可否的苦笑着。突然灵感骤聚,觉得是篇写小说的好材料,随即在脑子里打好了腹稿,题目就叫“投桃报李”吧!或;红线引出的千里马。又一想;我象千里马吗?狗屁!“还是投桃报李好” 

他嘻着嘴得意的笑了。夏云以为谢她而笑,也咧着嘴甜甜的“嘻嘻”笑了,读中学的孩子见父母笑得神秘,也莫明其妙的打了个靥笑。他们的笑,各有各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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