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梦琐言》:|卷十九

更新: 2021-12-07 20:33:32

太傅致仕赵光逢仕唐及梁,薨于天成中,文学德行,风神秀异,号曰“玉界尺”。扬历台省,入翰林御史中丞,梁时同平章事。时以两登廊庙,四退丘园,百行五常,不欺暗室,缙绅仰之。

周玄豹,燕人,少为僧,其师有知人之鉴,从游十年,不惮辛苦,遂传其秘,还乡归俗。卢澄为道士,与同志三人谒之,玄豹退谓人曰:“适二君子,明年花发俱为故人,唯彼道士它年甚贵。”来岁二人果睹零落,卢果登庸。后归晋阳,张承业犹重之,言事多中。承业俾明宗易衣列于诸校之下,以它人请之,曰:“此非也。”玄豹指明宗于末缀曰:“骨法非常,此为内衙太保乎”或问前程,唯云“末后为镇帅”。明宗夏皇后方事巾栉,有时忤旨,大犯贾楚。玄豹曰:“此人有藩侯夫人之相,当生贵子。”其言果验。凡言吉凶,莫不神中,事多不载。明宗自镇帅入纂,谓侍臣曰:“周玄豹昔曾言朕事,颇有征,可诏北京津置赴阙。”赵凤曰:“袁许之事,玄豹所长。若诏至辇下,即争问吉凶,恐近于妖惑。”乃令就赐金帛,官至光禄卿,年八十而终。

礼部尚书崔贻孙年过八十,求进不休,囊橐之资素有贮积,性好干人,喜得小惠。左降之后,二子争财,甘旨医药咸不供侍。书责其子曰:“生有明君真宰,死有天曹地府。无为老朽,岂放尔邪。”为缙绅之笑端。道士解元龟,本西蜀节将下军校。明宗入纂,言自西来,对于便殿,进诗歌圣德,自称太白山正一道士,上表乞西都留守兼三川制置使,要修西京宫阙。上谓侍臣曰:“此老耄自远来朝,所期别有异见,乃为身名甚切,堪笑也!”时号“知白先生”,赐紫,斯乃狂妄人也。

天成中,有僧于西国取经回,得一佛牙舍利十粒,行以呈上。进其牙,大如拳,褐溃皴裂。赵凤言于执政曰:“曾闻佛牙锤锻不坏,请试之。”随斧而碎,时宫中已施数千,闻毁碎,方遂摈弃之云云。此僧号智明,幽州人,仆尝识之。

明宗问宰相冯道:“卢质近日吃酒否”对曰:“质曾到臣居,亦饮数爵。臣劝不令过度,事亦如酒,过即患生。”崔协强言于坐曰:“臣闻食医心镜,酒极好,不假药饵,足以安心神。”左右见其肤浅,不觉哂之。五台山僧诚慧,其徒号为降龙大师。镇州大水,坏其南城,诚慧曰:“彼无信心,吾使一小龙警之。”自言能役使毒龙故也。同光初到阙,权贵皆拜之,唯郭崇韬知其为人,终不设拜。京师旱,迎至洛下祈雨,数旬无征应。或以焚燎为闻,惧而潜去。至寺惭恚而终,建塔号法雨大师,何其谬也!

泽州僧洪密请舍利塔,洪密以禅宗谜语鼓扇愚俗,自云身出舍利。曾至太原,豪民迎请,妇人罗拜。洪密既辞,妇人于其所坐之处拾得百粒人验之,皆枯鱼之目也。将辞,云山中要千数番粗毡,半日获五百番。其惑人如此。

阆州守御指挥使姚洪梁时经事董璋,璋将书频诱,洪以大义拒之。城陷被擒,璋责之,洪大骂璋曰:“老贼孤恩背主,吾于尔何恩而云相负尔为李七郎奴,扫马粪得一脔残炙,感恩无尽。今天子付以茅土,结党反噬,尔本奴才,即无耻。吾忠义之士,不忍为也。”璋怒令十人持刀割其肤,然镬于前,自取啖食。洪至死大骂不已。明宗闻之泣下,置洪二子于近卫,给赐颇优。于时夏鲁奇守遂州,城破自刎而死,并为忠烈也。封舜卿梁时知贡举,后门生郑致雍同受命入翰林为学士。致雍有俊才,舜卿才思拙涩。及试五题,不胜困弊,因托致雍秉笔。当时议者以为座主辱门生。同光初致仕。萧希甫进士及第,有文才口辨,多机数。梁时不得意,弃母妻渡河,易姓名为皇甫教书。庄宗即位于魏州,征希甫知制诰。庄宗平汴洛,希甫奉诏宣慰青齐,方知其母死妻嫁,乃持服于魏州。时议者戏引李陵书云:“老母终堂,生妻去室。”后为谏议大夫,性褊忿,躁于进取,疏宰相豆卢革、韦说至于贬死,又以毁訾宰臣,责授岚州司马。

明宗谓侍臣曰:“冯道纯俭,顷在德胜寨,所居一茅庵,与从人同器而食。卧则刍藁一束,其心晏如。及以父忧退归乡里,自耕耘樵彩,与农夫杂处,不以素贵介怀,真士大夫也!”

明宗戒秦王从荣曰:“吾少钟丧乱,马上取功名,不暇留心经籍。在藩邸时,见判官论说经义,虽不深达其旨,大约令人开悟。今朝廷有正人端士,可亲附之,庶几有益。吾见先皇在藩时爱自作歌诗,将家子文非素习,未能尽妙,讽于人口,恐被诸儒窃笑。吾老矣,不能勉强于此,唯书义尚欲耳里频闻。”时从荣方聚杂进士浮薄之子以歌诗吟咏为事,上道此言规讽之。或一日,秦王进诗,上说于俳优敬新磨,敬新磨赞美而曰:“勿讶秦王诗好,他阿爷平生爱作诗。”上大笑。宰相冯道形神庸陋,一旦为丞相,士人多窃笑之。刘岳与任赞偶语,见道行而复顾,赞曰:“新相回顾,何也”岳曰:“定是忘持《兔园册》来。”道之乡人在朝者闻之,告道。道因授岳秘书监、任赞授散骑常侍。北中村墅乡以《兔园册》教童蒙,以是讥之。然《兔园册》乃徐庾文体,非鄙朴之谈,但家藏一本,人多贱之也。

泾原帅李金全累历藩镇,所在掊敛。非时进马,上问其为治如何,莫专以进马为事。虽黾勉受之,圣旨不怿。张虔钊多贪,镇沧州日,因亢旱民饥,发廪赈之。方上闻,帝甚嘉奖。它日秋成,倍斗征敛。常言自觉言行相违,然每见财不能自止朝论鄙之。虔钊好与禅毳谜语,自云知道,心与口背,唯利是求,只以饭僧,更希福利。议者以渠于佛上希利,愚之甚也。后叛入蜀,取人产业,黩货无厌,蜀民怨之。或说在蜀问一禅僧云:“如何是舍利”对曰:“垂置僦居即得舍利。”清河惭笑而已。

大理少卿康澄长兴中上疏,其要云:“是知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深可畏者六。”敕旨褒称之。议者曰:“虽孙伏伽、岑文本章疏,而澄可与易地而处矣。”孟鹄自三司勾押官历许州节度使,上曰:“鹄掌三司几年得至方镇”枢密使范延光奏对,上曰:“鹄实干事人,以此至方镇,争不勉旃”上心知其由径忝冒,故以此讽也。

供奉官丁延徽巧事权贵,人多拥护。监仓犯赃,合处极法,侍卫使张从宾方便救之。上曰:“食我厚禄,偷我仓储,期于决死。苏秦说吾不得,非但卿言。”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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