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琼
把老豆腐在锅里小火慢煮上四个小时,裹上纱布用力挤压,把水挤干。再与葱花、姜末、在一起翻炒,起锅时淋上几滴香油。这道菜是清代皇室里很受欢迎的一道素食,叫做松香豆腐。据说,当年孝庄太后在世时,尝过之后赞不绝口。
豆腐,是大家十分熟悉的一种食物,老豆腐却不常见。老豆腐又称北豆腐,起源于山东,口感比普通的豆腐更细嫩,类似于豆腐脑,但又比豆腐脑稍老硬,嫩而不松,色泽尤为洁白明亮,味道清而不淡,香而不腻。老豆腐的历史有两千多年了,据说乾隆在一次下江南时路过德州,吃到了那里的老豆腐,被那个味道给迷住了,还特意把那个做老豆腐的人招进了御膳房。《故都食物百咏》中这样描述老豆腐:“云肤花貌认参差,已是抛书睡起时,果似佳人称半老,犹堪搔首弄风姿。”并注说:“老豆腐较豆腐脑稍硬,形状则相同。豆腐脑如妙龄少女,老豆腐则似半老佳人。”
不管老豆腐还是豆腐脑,南豆腐还是北豆腐,豆腐这东西无论有多少个名字、多少种做法、多少个味道,它都实在是一道神奇的菜肴。说它神奇,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它里面没有荤腥,应该算做是素菜,但吃起来又不像蔬菜那样清爽鲜淡,一股似有似无的豆腥味加上肉嘟嘟的口感,满满的蛋白质的意味,完全找不到叶绿素的感觉。二是因为它似乎很受大众欢迎,但却没有得到大众的深爱。一到了饭口,主妇们不知道该做什么菜了,或者老人们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再或者男人们想不起来该吃什么菜了,往往都会自觉不自觉地选择豆腐。它似乎是空缺的位置最佳的填补品,可却很少有人会说,自己特别馋豆腐,想吃的不得了。
著名女作家萧红在她的经典名著《呼兰河传》中就对豆腐留下过这样的笔墨:“卖凉粉的一过去,所有的人都开始收工了,回家准备吃饭了,这时候,卖豆腐的又出现了,赶上吃晚饭的时间里卖上一波豆腐。所以卖豆腐的一来,男女老少全都欢迎。豆腐加点辣油,拌点大酱,实在美味,触一点点豆腐,就能吃下半碗饭,再触一点,又下去半碗饭。所以买了豆腐的人家,那一顿总是能多吃上两碗饭,没吃过的人,是不能够知道其中滋味的。而买不起豆腐的人,总是羡慕人家卖豆腐的,就想着,要是自己开个豆腐坊。每天都能吃上豆腐多好。甚至有的为了吃上一块豆腐,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不过了。其实真买上一块豆腐吃,也不至于会真的过不下去了。”作为一个东北人,我不得不说,这段文字,是东北民间老百姓卖豆腐和吃豆腐的最真实的写照。我不知道南方是将豆腐如何烹饪的,东北这里吃豆腐,倘若随意起来,真的随意得很。买来的豆腐原封不动的放在小盆里在锅里蒸一下,或者用开水烫一下,倒上半小碗酱油,滴上几滴香油,切上一些蒜丁,就这样蘸着吃。还有小葱拌豆腐,最原始的做法就是将豆腐捣碎,把葱花和姜末、咸盐就这样搅进去拌匀。有些人家根据自己不同的口味,会再放入些虾皮、辣椒油。所以人们形容这道菜才会用一清二白这四个字。
我的外公就特别喜欢吃豆腐,尤其会经常制做这道小葱拌豆腐。我的童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做饭这种活计,都是属于外婆的。从小到大,我很少见到外公做饭,可却经常能看到他做小葱拌豆腐。可我总觉得豆腐中间的部位要是嫩起来就没有嚼劲,仿佛什么都没吃一样,所以我总喜欢吃豆腐边缘的地方,那里比较老道。原本我也是有些喜欢吃豆腐的,虽然并不是十分喜欢。但我曾经在乡镇政府工作了十一年,常常住在单位宿舍,吃在单位的食堂。那里盛产豆子,做豆腐的人也都是做得好的能手,食堂一天三顿都会做豆腐。后来我格外地讨厌吃豆腐,以至于吃一口就会觉得恶心。
可是现在,外公不在了,我也回到了市里工作,倒是常常在怀念豆腐。也许正如萧红在《呼兰河传》中所说的一样:“长大后,特别怀念那个味道,曾经无数次自己做来吃,无奈不管我怎么做,都做不出来,始终觉得不是那个味儿。也许是时代的原因,也许是一种情怀,在每一个思乡的日子里,寻找那回不到的过去。”我怀念的并不是豆腐,而是我的外公,还有我那段永不复现的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