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书看梁启超的理财观

近日翻阅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全20册《梁启超全集》，这部全集收录了目前发现的全部梁氏著述，包括论文、小说、诗词、讲演稿、信函，以及序跋、对联、题词等等，约1500万字。笔者最感兴趣的是梁启超写的家书。此前曾经陆续读过部分梁启超家书，此番在《梁启超全集》中读到了更完整的内容。

梁启超写的家书，涉及梁启超对于学业、事业、处世、健康等人生重要方面的基本主张。他放下家长的架子，将自己和子女置于平等地位，用孩子们容易接受的语言，就种种人生道理娓娓道来。这里笔者想谈谈家书中体现出的梁启超的理财观——这是一个鲜有人谈及的话题。

梁启超的经济收入如何，具体很难考证。从散见的资料来看，梁启超收入颇丰，不仅支持自己大家庭的日常生活，而且还能同时供应几个子女往美国、加拿大留学。大体上，梁启超的收入主要有四个来源：一是任职，1925年任清华国学院教授时月薪400元，任政府官员800元；二是稿酬，他的书多在商务印书馆出版，无论是稿费还是版税，都是最高的；三是各种演讲和讲课费；四是股票及投资。

他经常在致儿女的家书中，详细罗列各种流水细账，这一方面让儿女们知晓挣钱持家之艰辛，另一方面对孩子建立自己的理财意识也是很好的引导。

1927年5月4日，梁启超在写给大女儿梁思顺的信中说：“现在因为国内太不安宁……真怕过一两年，连我这样大年纪也要饿饭，所以我把所有的现钱凑五千美金汇存你那里，请你们夫妇替我经理着，生一点利息，最好能靠这点利息供给庄庄们的学费，本钱便留着作他日不时之需。”信里提到的“庄庄”，是指梁启超的次女梁思庄。梁启超因为担心国内政局不稳可能带来的经济损失，他先是将现钱5000美元汇给大女儿，然后准备变卖股票，将这些钱拿到国外进行投资。

梁启超交给大女儿、大女婿的海外投资收益不菲，仅仅几个月已获利一倍多。对此，梁启超不胜欢喜，1927年12月13日、21日，他给思顺写信，夸赞女儿：“这样女孩儿，真是比别人家男孩还得力十倍。”梁启超在这封信里肯定女儿的投资理财成就。

理财是为了保值增值，但为了子女们的成长、事业计，梁启超花钱从不吝惜。梁启超次子梁思永爱好考古，在大学读书期间，想要去西部考古，需要资金支持。梁启超在信中说：“接思永信，说要去西部考古，我极赞成，所需旅费美金二百，即汇去……”梁启超能够像朋友一样永远支持自己孩子有价值、有意义的想法。像这封信里提到的，梁思永要去西部考察，梁启超表示“极赞成”，立即提供旅费支持。他是一位真正负责任、眼界高、随时关注孩子成长的好父亲。

1925年8月3日，梁启超写了一封信，和孩子们商量买房的事。梁启超在北戴河看上了一套别墅，“房子门前直临海滨，地点极好”，“我想我们生活根据地既在京津一带，北戴河有所房子，每年来住几个月，于身体上精神上都有益”……

梁启超晚年厚资置办房地产，是其对子女较有影响的理财手笔。他真正有自己的房产是在1912年以后，十余年间他在北京有两三处住房。最令梁启超骄傲的，是建在天津的饮冰室。饮冰室由东西并立的两座三层小洋楼组成。梁启超晚年的许多重要著作就是在这里写成。1925年8月，梁启超出资10000元在北戴河买了一套别墅，这是一座两层小洋楼，此后这里成为梁启超全家避暑休闲的地方。

在家书中，梁启超将自己在北戴河购房及相关的收支情况，都坦诚地与孩子沟通、交流，他把孩子当成朋友，孩子们自然也把他当成朋友，有什么心事自然愿意跟父亲沟通，梁启超也因此总能第一时间掌握孩子的成长信息与精神状况。

梁启超在顾全好自己的大家庭之外，还对亲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1928年6月23日，梁启超在写给梁思顺的信中提到：因时势变化，本来做官的几位亲戚的饭碗被打破，“你们两位叔叔，两位舅舅，一位姑丈，都陷在同一境遇下”，“个个都是五六十岁的人，全家十几口，嗷嗷待哺，真是焦急煞人”……

亲戚们陷于经济困顿，梁启超担当起帮助义务，“现在只好拼着我的老面子去碰碰看，可以保全得三两个不？我本来一万个不愿意和那些时髦新贵说话（说话倒不见得定会碰钉子），但总不能坐视几位至亲就这样饿死，只好尽一尽人事……”

既知开源生财，又明道义轻重，纾困救急，这就是梁启超在家书中不断向孩子们“啰嗦”的理财观念。他的家教，往往是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他像一个辛勤的园丁，多年的浇灌，终于结出硕果，九个子女人人成才，而他的为父之道和家教家风，也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