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读散文|童年的杂货铺

2021-04-15 23:49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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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一 

那还是几年前我在一个小乡镇上班的时候,晚饭后,我和同事们照例去散步,走到街上突然闻到一种久违却熟悉的味道—童年杂货铺的味道。 这味道是有些独特的,酒香、咸盐、甜糖还有化肥的刺激,相互交融又清晰分明,一如回忆里熟悉的香气,让人一闻便知。我常想岁月如果有味道的话,一定是这个味道吧,浓郁、凛冽而甜蜜。

从那之后,杂货铺的味道,便再也没有闻到过了。我知道,童年里鱼龙混杂的杂货铺早已烟消云散于时代的变迁中,无迹可寻。可在面对琳琅满目、整洁有序的现代化超市时,我依然不由自主的怀念它,并试图找寻它衍变而来的蛛丝马迹,捕捉它熟悉的气味,尽管这只是一种徒劳。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自有它产生的道理,但都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明里暗里的催化促动,小小的杂货铺也是,因学校的建立,因人们生活的需要,因靠近村里唯一的公路,它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人一生最好的际遇莫过于生逢其时,杂货铺亦是,我的童年时代便是杂货铺的黄金时代。 

我们把杂货铺俗称为“店儿”。店儿就像一个百宝箱,盐、火柴,化肥、种子......凡是农村生活必需的物品倒也一应俱全。那时候的商品大都以本来的质朴模样示人,散盐、散酒、散白糖....正是得益于这种原始的简散,才使得盐啊酒啊糖的分子在空气里自由的奔窜、融合,才形成店儿这独具一格的味道。 但孩子们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些小吃食。小小的人儿,鬼灵精怪的很,隔三差五的询问父母盐还有吗?煤油是不是不多了?火柴的火皮子潮了划不燃了要买新的了.....一副殷勤周全的小大人模样,把为人父母的软肋拿捏的死死的,作父母的那里还忍心去戳破与苛责,甘心情愿的掏了腰包,只是故技重施的多了,难免令人头疼、招来怒骂,毕竟那是个并不宽裕的时代,但作父母的总归是耐不住孩子的软磨硬缠,到底了,还是多多少少的给出个几毛来买个消停和清净,达到目的孩子便欢天喜地的一溜烟儿的跑开了。天下作父母的,对于孩子总是无计可施的。 因农村的人流量少、购买力有限,店儿的收入微薄,家庭的主要经济收入还得倚仗那一亩三分地的收成,所以店儿老板只是在中午和下午放学后的一段时间里规律的经营。而且他住的地方距离店儿有很长一段路程。所以店儿的门前,总是候着一群望眼欲穿的孩子,他们焦急而又无比坚定的等待着,等待着...... 

最苦恼的是店儿所在的院子里喂养着一条土狗,虽然拴在院子的角落,对人构不成威胁,但狗有它要尽的职责与本分。起初,这狗一见人来便抻绳狂吠,气焰甚大,孩子们心生忌惮,生怕那孱弱的绳索突然崩断,嗫嚅、收敛着性情不敢激怒它。可孩子毕竟是孩子,三五一群,那有不追逐打闹的,而狗是最见不得人轻佻张狂的,这举动必然引得它龇牙咧嘴的上蹿下跳。日复一日,狗还是那狗,人却有芸芸众生。狗便在那反复的嬉闹中倦怠下来,习以为常了,纵使哗然一片它也只是扭过头淡漠的盯着我们,仰天长啸几声,有时甚至头也不回向着远方呜咽几声便作罢。我很怕狗,因为狗有一双一窥到底的锋眼,幸好它不会说话,藏在了多少秘密。

如今鼓足勇气看它,那黑洞洞的眼不知何时迷蒙了轻雾。 图片 图片 孩子们一边心不在焉的等待着,一边惦望着那扇上锁的门。虽然那门内的一切,早已洞察。并排的两间房子,一进门的是右间,摆放着高大的货柜,货柜前有一张桌子,充当着柜台的用途,那时的我踮起脚尖都还够不到桌面,货柜旁边的角落里有三两个酒缸,墙上挂着盛酒用的二两和半斤的白色塑料酒提。左边的那间摞着半墙高的化肥,化肥对面摞着食盐,都是些有点濡湿的白色蛇皮口袋,看着并无多大区别。开封后的盐口袋里面,一把猪扇骨稳稳当当的插在里面,盐的进进出出全在它的骨掌之中。 高大的木架货柜上,迷蒙了灰扑扑的扬尘和垂钓的蛛丝,货架上稀疏的摆放着些货物,最上面一层是摞成堆的火柴,香烟、味精、醋之类的,最下面一层是种子、作业本、圆珠笔、香烛,鞭炮、草纸一类,中间就是些小吃食了,水果糖、芝麻棒、大辣片、山楂皮、泡泡糖、干脆面...隔着这一扇门,对着我们摇摇的招手,像磁铁般牢牢的吸引着我们。 

等到店老板步履匆匆的赶来,一个个便争先恐后的抢占着靠近门口的位置,只等那铁门扣轻轻的敲击在门板上,便你推我搡的涌进那昏暗的屋里。门开的一瞬间,那凛冽而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涌满鼻腔,顺着喉咙钻进肚子,将孩子们的味蕾提溜到了嗓子眼,再也按捺不下去了,等到老板拉开昏黄的电灯,一个个早已七嘴八舌的叫嚷开了。 水果糖,一毛钱可以买五颗,经验十足的孩子压根儿不会花功夫去剥那烊化粘连的纸皮,两头一撕,便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一边吮吸着那甜甜的滋味,一边吐着那纸皮的残渣。一毛钱一颗的西瓜泡泡糖,玩远甚于味。

孩子们暗暗较量着吹出泡泡的大小,只是人小气短的我们如何吹的出,只得另辟蹊径,也不知道谁发明的,就好像和面一样,用口腔嚼出它的绵延和筋道,再拿出来用双手抻开贴在嘴上,便可吹出些大大小小的泡泡,有时吹出个大泡泡,呶在嘴上大气儿都不敢出,憋得满脸通红,还要四处炫耀,得意极了。泡泡爆开后,收成一团,再回嘴重嚼,如此反反复复,直至泡泡糖僵硬变色,再也吹不出泡泡,才恋恋不舍的吐掉,第二天吃饭必定是牙齿发酸、打颤、腮帮子生疼。有几次,我在睡觉前偷吃泡泡糖,因物尽其用的不舍和意犹未尽的兴致便藏匿在嘴里,在漆漆的夜里,吮着甜蜜一觉到天明,第二天牢牢的粘在头发上,怎么也拨弄不下来,却不敢声张的拿剪刀悄悄的绞下那一绺头发。那些许的不安和心疼却仍抵不过下一次的明知故犯。 说起大辣片、麻辣杆儿,也就是现在的辣条。

辣条在中国零食史上绝对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是过去的简陋包装还是如今的精致潮流,它斩获了一代又一代国人的偏爱,甚至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它将麻辣鲜香的味觉体验展现的淋漓尽致,令人念念不忘。你去学校附近看一看,放学后哪一个孩子的手上不是一袋袋的辣条,空气里的香气、手上的油渍、嘴里的唏嘘,脸上的满足,也许美好人生的开启就是从一包辣条开始的。 图片 山楂皮酸酸甜甜的,吃法却颇为有趣,褪掉外面那层薄膜,将它展开,在牙齿上来来回回的刮蹭,就好像用刨子刨木花一样,一层一层的刨,直到薄如蝉翼、人影绰绰,牙齿一碰便会破洞,才依依不舍的放进嘴里。干脆面是最受欢迎的零食之一,不过那都是后来才有的,香香脆脆,味道又好。

隔着袋子一阵乱捏,待碎后再倒入方便面调料一通摇晃使其均匀的附着,再佐以一本有趣的书,一边慢慢的吃,一边细细的看,色香味俱全,那便是人间至味、人间至美了。我比较喜欢的是一种叫牛羊配的小零食,白色红边的袋子,状似腰果,但是比腰果要小,脆脆的,很好吃,其实就是膨化食品的一种,我甚是喜欢,只是当时比较奢贵要五毛钱一袋,不能常买。 现在想想儿时那些荒诞、可笑的吃法无不透露着捉襟见肘的贫困与寒酸,现在想来是唏嘘,是嗟叹,那时却分明是幸福、是快乐。 

那简陋的、昏暗的也并不洁净的杂货铺,在那个荒芜、贫乏的时代里,为我们筑起了一座希望与富饶的乐园,在这里,我们学会了隐忍与等待,感受父母伟大而无私的爱,学会了满足与珍惜,奠定了人格与品质的基石,那些酸甜苦辣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对生活的领悟,融入我们的血液,如影随形,终生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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