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经》:|惧戒二十

2021-10-18 12:13 编辑:毛访旋

丛飞网,丛飞,从飞,散文精选,古诗文,古诗词,诗人的故事

    【经文】

    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弱,守在诸侯。当汉之季,奸臣擅朝,九有不澄,四郊多垒。虽复诸侯释位,以闲王政,然包藏祸心,各图非冀。魏太祖略不世出,灵武冠时。值炎精幽昧之期,逢风尘无妄之世,嗔目张胆,首建义旗。时韩暹、杨奉挟献帝自河东还洛阳。

    [灵帝崩,太子辨即位。并州牧董卓入朝,因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以董卓为太师,迁都长安。司徒王允诛卓,卓将郭汜、李傕围长安城,城陷,杀王允。后李傕与郭汜有隙,傕质天子于其家。傕将杨奉谋杀傕,事泄叛傕,傕衰弱,天子乃得出奔。杨奉欲以天子还洛阳,郭汜追天子于弘农之曹阳。

    奉等败,杀公卿略尽。天子渡河,都安邑,以韩遇为征东将军,持政还洛阳。

    洛阳宫室烧尽,百官被荆棘,太祖迎天子都许。韩暹、杨奉各出奔。]

    太祖议迎都许,或以为山东未定,不可。荀彧劝太祖曰:“昔晋文纳周哀王,而诸候景从,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天下归心。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外难,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今车驾旋轸,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天下虽有逆节,不能为累,明矣。韩暹、杨奉其敢为害,若不时定,四方生心,后虽虑之,无及。”太祖至洛阳,奉天子都许。维其弛紊,纫其赘旒,俾我汉家不失旧物矣。于是运筹演谋,鞭挞宇内,北破袁绍,南掳刘琮,东举公孙康,西夷张鲁。[议曰:刘表诸杰虽中间自有吞并,乃杨雄所谓“六国蚩蚩,为赢弱姬者也。”并吞虽状,适所以为吾奉也。]九州百郡,十并其八,志绩未究,中世而殒。

    [曹操,字孟德,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故世人未之奇也。唯乔玄异焉,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君乎?”

    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军、顿丘。黑山贼于毒等攻东武阳,太祖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诸将皆以为当还自救,太祖曰:“昔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而攻临淄,使贼闻我西而还,是武阳自解也;不还我能败虏家,虏不能败武阳,必矣!”乃行,毒闻之,弃武阳还,太祖要击,大破之。

    初,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袁尚、袁熙依之。及太祖破丸,或说公:

    “遂珠之,尚兄弟可擒也。”公曰:“吾方使康送尚、熙首,不烦兵矣。”

    九月,公引军自柳城还,康即斩送尚、熙首。状将问曰:“公还,而康斩送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

    太祖攻吕布于下邳,不拔,欲还,荀攸曰:“布勇而无谋,今三军皆北,其锐气衰。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未复,宫谋未定,进急攻筑,布可拔也。”乃决沂、泗灌城,城溃,生擒布。

    袁绍将文丑与太祖战,荀攸劝太祖以辎撞饵贼,贼遂奔竟之,阵乱,斩文丑。太祖与袁绍相持于官渡时,公粮少,与荀或书,议欲还许。或曰:“绍悉状据官渡,欲与公决胜败,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今军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臬时也。是时刘项莫肯先退,先退者势屈。公以十分居一之众,划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又绍谋臣许攸贪财,绍不能纵,来奔说太祖:袭绍别屯,燔其粮谷。遂破绍。

    张绣在南阳与荆州牧刘表合,太祖征之。谋臣进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绣以游军而食子表,袁不能供也,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离。”

    太祖不从。表果遣兵救绣,太祖兵败。三年春,太祖还许,绣兵来追,太祖军不能进,与荀或书曰:“贼来追吾,虽日行数里,吾策筑至安众,破筑必矣。”果设奇伏,攻破之。公还许,荀彧问:“前何以策贼必破?”对曰:

    “虏遏归师,与吾死地战,吾是以知胜。”

    西平曲光杀其郡守以叛,诸将欲击之。张既曰:“唯光等造反,郡人未必悉同。若便以军临之,吏人、羌胡必谓国家不别是非,更使皆相持著,此为虎傅翼也。光等欲以羌胡为援,今先使羌胡钞击,重其赏,所虏获者皆以俾之,外阻其势,内离其交,必不战而定。”乃檄告喻:诸为光等所误者,原之,能斩贼帅送首者,加封。于是光部党斩送光首。

    此九州百郡十并其八之大略也。]

    【译文】

    古时候的天子掌管国家,在边疆,他的影响力卑弱的地方就依靠诸候实行统治。到了汉未,奸臣当道,天下不宁,而多战乱,虽然恢复了诸候的职位以协理朝政,但都各自心怀不轨,各图所谋,魏太祖雄才大略,百年不遇,他机智、勇武冠于当时。时值奸相佞臣擅权,天下动乱的时期,魏太祖嗔目张胆,首先竖起义旗。当时韩暹、杨举挟持汉献帝自河东返回洛阳。[汉灵帝驾崩,太子刘辨即位。并州牧董卓进京执掌朝政,于是废皇帝刘辨为弘农王,而立汉献帝,自封为太师,迁都到长安。司徒王允设计刺杀董卓,董卓手下大将郭汜、李傕兵围长安城,攻克长安后,杀了王允。后来,李傕与郭汜之间发生了矛盾,李傕把皇帝关在他的家中作人质。李傕的部将杨奉顶谋刺杀李傕,因密谋泄露而背叛李傕,李傕的势力衰弱之后,皇帝才得以出逃。杨奉要带着皇帝返回洛阳,郭汜在弘农迫击皇帝到曹阳。杨奉等人战败,郭汜等肆意杀戮,几乎杀尽公卿。皇帝渡过黄河,暂都安邑,封韩暹为征东将军,主持朝政还都洛阳。洛阳的皇宫都已被烧毁,文武百官无处栖身。魏太祖曹操接皇帝定都许昌。韩暹、杨奉分别出逃。]

    魂太祖建议迎献帝而定都在许昌。有人认为山东尚未平定,不能这样。

    荀或劝太祖说:“从前晋文帝挟持周襄王而诸候都来归顺听命;汉高祖东伐,为义帝戴孝,天下归心。自天子东归,将军你首竖义旗,在山东平讨乱臣贼子的叛乱,虽未能远赴关外,还是分兵遣将,历艰险与外族通使。虽然抗御着外部的祸患,但你的心无时不在汉朝王室的安危上,这是将军匡正天下的一贯志向。如今军队突然转向,将士都有匡复汉室之心,百姓一想到过去,就会倍感悲伤和怨叹。因此事奉献帝实在是顺从众人的愿望,这叫做大顺;按公平原则来臣服豪杰,这叫做大略:发扬仁义来招纳天下英雄,这叫做大德。天下纵有逆贼,也不足为患,这是很明了的事。韩暹、杨奉他们胆敢作乱,若不及时决定,四方社会都生反叛之心,天下大乱后再要想办法就很难办到了。”太祖到达洛阳,奉护大子迁都许昌。平定了叛乱,重振朝纲,使我汉室没有丢失一件旧物。接着又运用谋略,兴兵海内,北破袁绍,南掳刘琼。东收公孙康,西平张鲁。[刘表等各路豪杰虽然在其间相互各自吞并,只是扬雄所说的:“六国胡杀憨斗都是在替秦人削弱周王”的情形。吞并的地方虽然很多,但恰恰是给我曹魏准备下的礼品。]国内大部分领土,都已归复,可是志愿不竞,而中道殒亡。

    [曹操,字孟德。年少时,为人机灵聪敏,善于随机应变。但他爱打抱不平,想做啥就做啥,不检点自己的行为,也不注意修养品行、研习学业。因此,一般人并不高看他。只有乔玄认为他非同寻常。乔玄对曹操说:“天下将要大乱,没有身怀治国奇策的人是拯救不了这个乱世的。能安定天下的,也就是你啊!”曹操任东郡太守,管辖东武阳,驻军在顿丘。黑山的贼首于毒等人率兵攻打东武阳,曹操率兵西向,进入黑山攻打于毒等人的大本营。

    众将都认为应当回师自救。曹操说:“从前孙膑救援赵围而反攻打魏国,耿弇要逃往西安却反而攻打临淄。我的目的就是想让贼兵听到我们向西进兵的消息后回来,这就可以让东武阳自己解围了。如果贼兵不回来,我们一定能够捣毁他们的巢穴,他们却一定无法攻陷东武阳。于是开始出发西进。于毒听到这个消息,便丢开东武阳,罢兵回师。曹操在半路拦腰攻击,大败贼兵。

    当初,辽东太守公孙康仗其地处边远而不臣服。袁尚、袁熙投靠了他。

    等到曹操攻克乌丸,有人劝说曹操:“趁势去征伐他们,就可以活捉袁尚兄弟了。”曹操说:“我正让公孙康把袁尚、袁熙的首级送来,不烦劳将士们了。”九月,曹操率军从柳城班师还朝,公孙康马上就杀了袁尚、袁熙,送来他们的首级。众将问:“你回来,公孙康就送来袁尚、袁熙的首级,这是为什么?”曹操说:“他一向害怕袁尚等人,我如果逼迫他,他们就会团结一致;我对他宽松,他们就会自相残杀。这是他们之间的矛盾纠葛和力量对比造成的。”

    曹操在下邳攻打吕布,没有攻克,要撤军。荀攸说:“吕布有勇无谋,现在他三军都已败北,他的锐气已经减弱了。三军都把主将视为支柱,支柱已经衰弱士兵就没有了斗志。陈宫虽有智谋但性情迟缓。现在趁吕布的士气还没有恢复,陈宫的主意还没有拿定,进军迅速攻打他们,吕布就可以被打败了。”曹操于是决开沂水、泗水河口,水淹下邳城。守城军队溃败,生擒吕布。

    袁绍率领文丑诸将和曹操开战。荀攸劝说曹操用辎重引诱敌兵,敌人于是纷纷抢夺辎重,袁军军阵大乱,曹军在阵中杀死了文丑。曹操与袁绍在官渡相持不下的时候,曹操粮食馈乏。曹操就给荀或写信说,要撤兵回许昌。

    荀或说:“袁绍把所有的人马都集结在官渡,要和曹公一决胜负。你以最弱小的力量抵抗最强大的力量,如果不能制服对方,一定会被对方乘机制服。

    这是天下最关键的时刻。而且袁绍只是匹夫之勇,能够聚拢人才但不会任用人才。如果凭你的圣明勇武并借助于应时,干什么不能成功?现在士兵虽少,还不象楚汉之间在荣阳、成桌时的力量对比。那个时候,刘邦和项羽都没有谁肯后退的,先后退的一方气势一定会屈从另一方。你用十分之一的士众,划分疆域而固守它,卡住袁军的咽喉,令其不能向前,这样的情况已经坚持半年了。眼看着袁军的势头已经枯竭,一定会发生变故。这是运用奇谋的时机,千万不能失去啊!”后来又有袁绍的谋士许攸,因贪图钱财,袁绍不能纵容他,他就来投降。他向曹操游说,让曹操偷袭袁绍的其它屯营,烧了他的粮草。于是打败了袁绍。

    在南阳和荆州牧刘表会合,曹操前往征伐他们。谋臣进言说:“张绣和刘表相互仰仗自认为强大。但是张绣作为游击军队被刘表供养,刘表是无法供养的。逼迫他们,他们就会团结一致;缓图他们,他们就会自己分裂。”

    曹操不听,刘表果然派兵来救张绣,曹操大败。初平三年的春天,曹操撤兵回许都。张绣率兵前来追击,曹操的军队无法前进。曹操给荀或写信说:“敌人来追击我,虽然我们一天只能走几里路,但照我的估计,到了安众,必定能打败张绣。”后来,果然利用奇兵伏击打败了张绣。曹操回到许都,荀彧问:“上次为什么估计敌人被打败?”曹操回答说:“敌人阻挡住我军的退路,把我军逼到绝境同我们作战,我因此知道我们会胜利。”

    西平曲光杀了西平郡守,兴兵叛乱,众将要求派兵攻打他。张既说:“只有曲光等人造反,郡中其它人不一定都和他们一样。如果此时派兵前往,当地官吏和羌人、胡人一定认为国家不辨是非,反而更加使他们相互依赖。这样做就象是给老虎增添了翅膀。曲光等人要依靠羌人、胡人作外援,现在先让羌人、胡人从背后攻打他们,给以丰厚的奖赏。凡被俘虏的都充当羌人、胡人的奴俾。在外挡住他们的势头,在内分化他们的联合。这样必定会不战而平定叛军。”于是发布檄文告知那些随曲光做乱的人:“错了的行为不迫究,能够杀贼兵首领的人要加以封赏。”在这个时候,曲光的部下杀了曲光,并送来首级。

    以上这就是统一了九州、百郡八成以上的主要策略。]

    【按语】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纷争,而曹操能一枝独秀,几雄据天下,这是什么原因?纵观曹操的奋斗史,自见分晓。

    首先,曹操有其超人的胆识和过人的决断力。面对军阀割据的局面,他能够发挥其机智、勇武的一面,看到“四方生心”,毅然决定“奉主上以从人望”,亦即历史上所说的“挟天子以令诸候”,取得了压倒一切的政治优势,为其创业开辟了道路。他能够骋其杰出的智谋,兼取古人优异的治国用兵之法,以致“东征西伐”,所向披靡。

    其次,曹操善于用人,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创立了一套开明的人事制度,“唯才是举”,礼贤下士,务使其智囊尽具器用,确保了战略决策的正确与及时。想当时袁绍维据四州,谋士非不懂用兵之法,而竟败在曹操手下。如荀或所说,“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由此可见曹操用人之一斑。苏轼称:“世之所谓智者,知天下之利害而审乎,计之得失,如其而已矣。古之所谓智者,知天下之利害得失之计而权之以人。”

    曹操不失为古之智者。

    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人们常以古鉴今,纵然在我国历来存在着褒刘贬曹的偏见,但曹操毕竟以其“大顺”、“大略”、“大德”、“鞭挞宇内”,威服天下,成为后人竟相效仿的兼具文韬武略的一代枭雄。

    【经文】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得天下之福。

    [董昭等欲共进曹公,九锡备物,密访于荀彧,彧不许。操心不平,遂杀之。范晔论曰:“世之言荀君通塞,或过矣。常以中贤以下,遂无求备。智算有所研疏,原始未必要终,斯理之不可全诘者也。夫以卫赐之贤,一说而弊两国,彼非薄于人,而欲之,盖有全必有衰也。斯又功之不可兼者矣。方时运之遭,非雄才无以济其弱,功高势强则皇器自移矣。此又时之不可并也,盖取其归正而已,亦杀身以成仁之义也。”]

    曹氏率义拨乱,代载其功,至文帝时,天人与能矣。遂受汉禅。

    [刘若劝进曰:“臣闻符命不虚见,众心不可远。故孔子曰:‘周公其不圣乎?以天下让,是天地日月轻去其万物也。’是以舜享天下,不拜而受。

    今火德气尽,炎上数终。帝迁明德,祚隆大魏,符瑞昭哲,受命既固。光天之下,神人同应。虽有虞之仪凤,周之跃鱼,方之今事未足为喻。而陛下违天命以饰小行,逆人心以守私志,上忤皇穹乃眷之旨;中忘圣人达节之数;下孤人臣翘首之望,非所以扬圣道于高衢,垂无穷之懿勋也。臣等闻事君有献可替否之道;奉上有逆鳞固争之义。臣等敢以死请。”太史丞许芝又曰:

    “《易传》日:‘圣丧受命而王,黄龙以戊己日见。’七月四日戊寅,黄龙见。此帝王受命之符瑞最著明也。又曰:‘圣人以德亲比天下,仁恩洽普,麒麟以戊己日见。厥应圣人受命。’臣闻帝王者,五行之精。易姓之符,代兴之会,以七百二十年为一轨。有德者过于八百,无德者不及四百载。是以周家八百六十七年,夏家四百数十年。汉行夏诛,迄今四百二十六岁。天之历数,将以尽终。斯皆帝王受命易姓之符瑞也。夫得岁者,道始兴。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有周之分野也。高祖入秦,五星聚于东井,有汉之分野也。

    今此岁在大梁,有魏之分野也。而天之瑞应,并集来臻,伏惟殿下体尧舜之圣明,膺七百之禅代,天下学士所共见也。谨以上闻给事中。”苏林等又曰:

    “天有十二次以为分野。王公之国各有所属。天子受命,诸侯以封。周文王受命,岁在鹑火,至武王伐纣,十三年岁星复在鹑火。故《春秋传》曰:‘武王伐纣,岁在鹑火,则我有周之分野也。’昔光和七年,岁在大梁,武王始受命为将,讨黄巾。建安元年,岁复在大粱,始拜大将军。十三年复在大梁,始拜丞相。今二十五年复在大梁,陛下受命。此魏得岁与文王受命相应。舜以土德承尧之火,今亦以土德承汉之火,于行运基于尧舜之次。陛下宜改正朔,易服色,正大号,天下幸甚。”]

    【译文】

    能够治理天下危机的人,就会拥有天下的安定;能够解除天下忧患的人,就会享受天下的快乐;能够解救天下灾难的人,就会得到天下的福分。

    [董昭等人要晋升曹操的爵位,加赏九锡(古时帝王赐于重臣的九种器物,以示荣宠)。他们秘密征求荀彧的意见。荀彧不赞成。曹操心中不满,于是杀了荀彧。范晔评论说:“世人都言称荀或通晓通塞机变,有些过头了。

    我常常想中等贤能以下的人,便不必迫求智谋的圆满,在研习学业中有他的疏漏,能推原开始未必能把握住结局,这是事理不能完全穷究的原因。凭卫赐的贤能,一番话便颠覆两个国家,不是他对人太薄情而非要如此,原因是国家有盛时就必定有衰时。这又是功业不能兼顾始终两端的情形。正遇到某种时运的时候,必须是雄才大略者才可以成功;衰弱的时候,国政王权就要溶入功劳卓著、势力强大者的手中了。这又是盛时哀时两者不能两全的情形。

    这大约只是使统治归于正道,也是杀身成仁的意思。”]

    曹操率领二军将士平定战乱,世世代代记录着他的功绩,到魏文帝时,顺大应人,于是就接受了汉献帝的禅让,而自立为天子。

    刘若上表劝曹丕称帝:“我听说过‘符命不虚见,众心不可远’的话,所以孔子说:‘周公难道不圣明吗?他却把天下让给了周成王。这如同天地、日月不吝惜万物一样。’因此,尧要禅位给舜,舜一点儿没有推辞。现在汉室气数已尽,炎汉皇帝命运将终,上天感念魏有明德,魏国将领受齐天洪福,祥瑞光明,受天帝之命已是必然,神人都必将响应。即便是有虞氏时出现的仪凤,西周时出现的跃渊之鱼,和今人的祥符瑞兆也无法相比。可是陛下你却违背天命而注重小节,不依众望而贞守私志,对上忤逆了皇大的旨意,对中忘掉了圣人知人达变的原则,对下令人臣翘首以盼的心愿失望,这样足不能把圣人之道付诸实施于统治之中的,也不能把盖世的功勋垂继后世。我听说事奉君主的人有进献废立君主之议的责任;事奉皇帝的臣下拥有逆鳞固争的权力。我们这些臣子大着胆子冒死肯求陛下登基。”太史丞许芝又说:“《周易》说:‘圣人应天命称土,黄龙在戊己日出现’。七月四日是戊寅日,有黄龙出现。这是帝王承受天命的瑞祥之兆。《易传》又说:‘圣人凭德行使天下归附,仁爱恩德广施天下,麒麟在戊己日出现。这是应验在圣人秉受天命上’。我听说帝王是五行的精华。异姓更替,兴衰轮回,以七百二十年为一个周期。有德政的王朝统治时间超过八百年,没有德政的王朝统治不到四白年。因此,周朝一统天下达到八百六十七年,夏朝只有四百几十年。汉朝开始推行夏历(指开国)至今四百二十六年。天命的时限,将要完结了。这都是帝王秉受天命改朝换代的征兆。,得到岁星照临的,他的统治开始兴起。

    从前周武王伐殷商的时候,岁星在鹑火旁出现,鹑火正是周的分野。汉高祖进入秦地,五星都聚集在东井附近,这是应了汉室的分野。现在岁星照临大梁,应了魏国的分野。上天的瑞兆应显,一起都呈现并十分完美,万望陛下能体察尧舜的圣明,秉受可到七百年的禅让代兴,这是天下有识之士的共同想法。敬请把我的想法传达给陛下。”苏林等人又说:“天上有十二星次来和地上相应成为分野。王公之国各有它的征兆。天子以此秉承天命,诸昏以此分封。周文王秉承天命,岁星是在鹑火星旁,到周武王攻伐殷纣王,这是十三年之后,岁星又出现在鹑火星旁。所以《春秋传》说:‘周武王攻伐殷纣王,岁星在鹑火星旁,就应了我们周室的分野。’以前光和七年,岁星照临大梁,魏武王领命拜将,征讨黄中军。建安元年,岁星再次照临大梁,魏武王被封为大将军。十三年后,岁星又出现在大梁,魏武王被拜为丞相。现在二十五年之后岁星又出现在鹑火星旁,陛下该秉承天命。这是魏室合于岁星,和周文王秉受天命相对应。舜以土德承继尧的火德,现在也是以魏的土德承继汉的火德,在五行运行中汉魏紧随尧舜之后。陛下应该更换年号与服色,建帝号,这是天下百姓的大幸啊!”]

    【经文】

    王室虽靖,而二方未宾,乃问贾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士,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殷。吴、蜀虽蕞尔小国,依山阻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逊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平也。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臣窃料群臣无权、备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

    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文帝不纳,后果无功。

    [三苗国,今岳庄是也。蜀相诸葛亮出斜谷,屯渭南。司马宣王距之。诏宣王:“但坚壁距守,以挫其锋。彼进不得志,退无与战,久停则粮尽,虏掠无所获,则必走矣!走而追之,以逸待劳,全胜之道。”亮送妇人衣以怒宣王,宣王将出战,辛毗仗节不许,乃止。宣王见亮使,唯问寝食及事繁简,不及戎事。使答曰:“答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啖食至数升。”宣王曰:

    “亮毙矣。”寻果卒也。]

    甘露元年,始以邓艾为镇西将军,距蜀将姜维。维军败,退守剑阁。钟会攻维不能克,乃上言曰:“今贼摧折,宜遂乘之,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军志》有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冬十月,艾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山高谷深,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由,蜀将诸葛瞻自涪还绵竹,列阵待艾,艾遣子忠等出战,大破之,斩瞻。进军到洛县,刘禅遂降。

    [后主用谯周策奉玺书於艾,曰:“限分江汉,遇值深远,附缘蜀土。斗绝一隅,干运犯冒,渐苒历载。每惟黄初中,宣温密之诏,申三好之恩,开示门户,大义炳然。而不德暗劣,贪窃遗绪,俯仰累纪,未率大教,天威既震,人鬼归能之。数怖骇,王师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顺以促命?”艾大喜,报书曰:“王纲失道,群英显起,龙战虎争,终归真主。此盖天命去就之道。

    自古圣帝爱逮,汉魏受命,而王者莫不在乎中土。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以兴洪业。具不由此,未有不颠覆者矣。隗嚣凭陇而亡;公孙据蜀而灭,斯实前代覆车之鉴。圣上明哲,宰相忠贤,将比隆黄轩,侔功往代。衔命来征,思闻嘉乡,果烦来使,告以德音。此非人事,乃天意也。昔微子归周,实为上宾。君子豹变,义存大易。来辞谦冲,以礼举亲,此皆前哲归命之典。

    全国为上,破国次之。自非通明智达,何以见王者之义乎?”

    后主壮洛阳,策命之为安乐公,曰:“盖统天载物,以咸宁为大;光宅天下,以时雍为盛。乃者,汉氏失统,六合震扰。我太祖承运龙兴,弘济八极。是用应天顺人,抚有区夏。於时,乃考因群杰虎争,九服不靖,乘间阻远,保据庸蜀,几将五纪。朕永惟祖考,思在绥辑,四海爱整,六师曜威,梁益公恢崇德度,应机豹变,履信思顺,以享左右无疆之休,岂不远欤往钦哉!其祗服朕命,克广德心,以终乃显烈。”初,晋文王欲遣钟会伐蜀。邵第曰:“今钟会率十万余众伐蜀,愚谓会单身无重任,不若余人。”文王曰:

    “我宁当复不助此耶?若灭蜀后,如卿所虑,当何能办?凡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心胆已破故也。若蜀已破,遗人震恐,不足与图事。中国将士各自思归,不肯与同也。若作恶,祗自族耳。”会果与姜维反,魏将士愤发,杀会及维也。]

    至晋未,谯纵复窃蜀。宋刘裕使朱龄石伐蜀,声言从内水取成都,败衣羸老进水口。谯纵果疑其内水上也[议曰:内水,涪江也],悉军新城以待之。

    乃配朱龄石等精锐,径从外水,[议日:外水,泜江也。若中今洛县水是也。]

    直至成都,不战而擒纵。此灭蜀形也。

    【译文】

    朝廷内部虽然安定了,可是吴蜀二地还未归顺。文帝于是问贾诩说:“我想讨伐不听从号令的逆臣,以统一天下,吴国和蜀国先伐哪一个呢?”贾诩回答说:”攻城略地首重用兵权谋,建立基业崇尚道德教化。陛下应运登基,统治国家,假若抚之以礼乐教化而待其变乱,那么平定他们也就毫不困难了。

    吴、蜀虽然是蕞尔小国,但是都有崇山巨川作屏障,而且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逊会用兵,他们据险守要,战船往来于江湖,都很难一下子消灭掉。用兵之道是具备了必胜的条件然后出击,根据敌人情况选派将领,这样才能动无失策。我私下揣度,群臣中没有刘备、孙权的对手,尽管凭借朝廷的威严去对他们动武,仍然看不到万元一失的情势。从前舜动用武力而有苗臣服,我认为眼下还是先文后武为好。”文帝没有接受。后来果然兵败,没有成功。

    [三苗国就在现在的岳州。西蜀丞相诸葛亮兵出斜谷,屯扎在渭南。司马懿率兵拦截他。朝廷诏令司马懿:“只须坚守不战,以挫败他们的锐气。蜀兵前进不得,后退也不和他打,这样停留时间长了就会把粮草耗尽。蜀兵抢虏不到什么就一定会逃跑了。他们一逃跑就去追击。这样以逸待劳,是必然获胜的办法。”诸葛亮给司马懿送来女人的衣服,用以激怒他。司马懿要出兵迎战,辛毗拿着节杖制止,司马懿于是才不再出战。诸葛亮军中的使节到来,司马懿只问诸葛亮的生活情况如何,公务忙不忙,绝口不提打仗的事。

    诸葛亮的使节回答说:“处罚超过二十板的小事他都亲自过问,每天能吃三四升。”司马懿说:“诸葛亮将要死了。”不久果然死了。]

    甘露元年(公元256年),司马懿任命邓艾为镇西将军,抵御蜀国将军姜维的进攻。姜维军队失败,退守剑阁。钟会进攻姜维,可是未能取胜,于是就上书说:“现在敌人受到了挫折,最好乘胜前进,从阴平经由小路经过汉德阳亭,离开剑阁向西一百里的涪县挺进,距离成都三百余里,然后发奇兵直捣其心脏,剑阁的守军必定回援涪县,那么我就识别其轨迹而用兵;剑阁守军如若不回去救援,那么救援涪县之兵就会很少。《军志》上说:攻其不备,击其不意。现在攻击他们的空虚之处,定能破敌。”冬十月,邓艾出阴平,踏上一条周围荒无人烟且长达七百余里的艰难征程,他们逢山开道,遇水架桥。一路山高水深,甚为艰险。邓艾面对陡坡,用毡子裹住身体,横起身子滚下去,众将士随后都攀着树藤,抠着石缝,一个接一个地走下山坡。

    队伍行进到江邮,蜀国卫将诸葛瞻从涪县还守绵竹,摆好阵势等待邓艾来攻。

    邓艾派遣他的儿子邓忠等人出战,大败蜀军,并砍下了诸葛瞻的头。邓艾进军洛县,刘禅于是向邓艾投降。

    [蜀后主刘掸采纳谯周的决策,捧着玉玺投降魏军,向钟会迸降表说:“因长江、汉水的阻隔,我们远离朝廷。身处蜀地,阿斗偏安一角,不能顺天应时,一晃之间,己有数年。曾在黄初年中,魏主下诏表示亲密恩宠。当时若敞开大门,就可光扬大义。可是我昏愦顽劣,贪图承续先辈的余业,俯仰之间已过多年,犹未接受诏命,以致天威震怒。人鬼择贤而归。我们惧怕朝廷军队的神威勇武,岂敢不洗心革面顺从朝廷的诏命。”邓艾非常高兴,向刘禅回信说:“朝纲失统,群雄出世,龙争虎斗,结果天下终究归于真龙天子之手。这大约是天命左右兴替的必然规律。自古以来,圣明的帝王都无法与今天的盛况相比。汉魏帝王秉受天命,作君王的人无不在中原。黄河出现《河图》,洛水出现《洛书》,圣人遵循它们来兴起宏伟的事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没有不自寻灭亡的。隗嚣凭靠陇山的阻隔而亡国;公孙述据守蜀险而覆灭。这些的确是前代覆车之鉴。魏皇聪明睿思,丞相忠君贤能,能和黄帝轩辕氏之时的盛况一比高低,能和历代王朝的功业一比上下。我们秉皇命来征讨,早就向往着蜀地的美好,你们果然派出使者,告知好消息。你们这样做,不是由于人谋,而是天意如此。从前微子归顺周朝,被待为上宾。君子顺时而变,是心存天下大治;来辞谦卑恭顺,是以礼相亲,这都是前代贤哲归而天命的常典。作人主的,保全国家为上,国家败亡次之。如果不是聪明通达的人,怎么可以显现出王者之道呢?”

    蜀后主刘禅到了洛阳,被策封为安乐公。诏书说:“通常统治天下,以天下太平为上;治理国家,以汞下和睦为高。过去,汉室失政,天下大乱。

    我魏太祖秉受天命龙兴出世,志达八极。因之而顺天应人,夺得了天下。在那个时候,你的父亲因为群雄纷争,天下扰乱,伺机占据了偏远的蜀地,几乎快五代了。我继承先辈的风范,志在和平统一天下,使四海归一,六军逞威。梁益公发扬明德,随时达变,烙守信誉,顺天应人,来使天下人永享太平,岂不是永远会受到人们的称赞吗?你敬守皇命,尽心修德,也是为了遵守你先辈的功业呀。”

    当初晋文王派钟会攻打蜀国。邵第说:“现在钟会率十多万大军伐蜀,愚下认为,钟会单独出兵不守重任,不如派其他人去。”晋文王说:“我难道还不懂这一点吗?如果蜀国被消灭后出现你所担心的情况,那我怎么能有办法对付呢?一般说,败军之将,不能和他们谈论勇武;亡国的大夫,不能和他们图谋保存社稷。蜀国战败后,蜀人已被吓破了胆,因此之故,不必担心。如果蜀国已经被攻克,其他的人都会被震慑住,不值得和他们图谋大事。

    中原的将士都思乡心切,不愿和钟会他们同心协力。如果钟会想叛逆,只能是自取灭族。”钟会果然和姜维谋反。魏国将士愤起杀死了钟会和姜维。]

    到了晋朝未年,谯纵又立蜀国。宋主刘裕派遣朱龄石讨伐蜀国,声称从内水直取成都,却把老弱残兵派驻水口。谯纵果然怀疑是从内水发兵,结果把军队全部驻在新城待朱龄石来进攻。而刘裕却给朱龄石等人以精兵强将,经由外水(外水即泜江),直取成都,最终谯纵不战被擒。这就是蜀国被灭的情形。

    【经文】

    魏嘉平中,孙权死,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大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毋丘俭等,表征吴。朝廷以三征计异,诏访尚书傅嘏。嘏对曰:“昔夫差胜齐陵晋,威行中国,不能以免姑苏之祸;齐闵辟土兼国,开地千里,不足以救颠覆之败。有始者不必善终,古事之明效也。孙权自破蜀兼荆州之后,志盈越满,凶宄已极,相国宣、文王先识取乱侮亡之义,深达宏图大举之策。今权已死,托孤于诸葛烙,若矫权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偷安新惠,外内齐虑,有同舟之惧,虽不能终自保完,犹足以延期挺命于深江之外矣。今议者或欲泛舟经济,横行江表;或欲倍道并进,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场,观衅而动。此三者皆取贼之常计,然施之当机则功成;若苟不应节,必贻后患。

    自治兵已来,出入三载,非俺袭之军也。贼丧元帅,利存退守。若罗船津要,剑城清野,横行之计,其殆难捷也。贼之为寇六十年,君臣伪立,吉凶同患。

    若恪蠲其弊,天夺之疾,崩溃之应,不可卒待也。今贼设罗落,又持重密,间谍不行,耳目无闻。夫军无耳目,投察未详,而举大众以临巨险,此为希幸徼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策也。唯有大佃最差完牢,兵出民表,寇钞不犯,坐食积谷,不烦运士;乘畔讨袭,无远劳费。此军之急务也。夫屯垒相逼,巧拙得用,策之而知得失之计,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情伪将焉所逃。夫以小敌大,则役烦力竭;以贫致富,则敛重财匮。故敌逸能劳之,饱能饥之,此之谓也。然后盛众厉兵以振之,参惠倍赏以招之,多方广似以疑之。由不虞之道,以间其不戒。比及三年,左提右挈,虏必冰散瓦解,安受其弊,可坐算而得也。昔汉氏历世常患匈奴,朝臣谋士早朝晏罢,介胄之将,则陈征伐。缙绅之徒,咸言和亲;勇奋之士,思展搏噬。故樊哙愿以十万横行匈奴,季布面折其短;李信求以二十万独举楚人,而果辱秦军。今诸将有陈越江陵之险,独步虏庭,即亦向时之类也。以陛下圣德,辅相贤智,法明士练,措计于全胜之地,振长策以御之,虏之崩溃,必然之数。故兵法曰:‘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若释庙胜必然之理,而行百一不全之略,诚愚臣之所虑也。故谓大佃而逼之计最长。”时不从嘏言,诏昶等征吴。吴将诸葛恪拒之,大败魏军于东关,魏后陵夷禅晋,太祖即位。

    [王昶等败,朝议欲贬黜诸将。景王曰:“我不听公休以至此,此我过,诸将何罪?”时雍州刺史陈泰讨胡又败,景王又谢朝士曰:“此我过也,非玄伯之责。”于是魏人悦睦,思报之也。]

    【译文】

    魏国嘉平时,孙权去世。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大将军胡遵、镇南将军毋丘俭等人上书请求攻打吴国。因为三人攻打吴国的具体策略不同,朝廷下诏请尚书傅嘏商议。傅嘏说:“从前吴王夫差战胜齐国,欺凌晋国,威霸横行中原,最后却免不了姑苏败亡之祸;齐阂公开辟疆土,兼并别国,扩大地盘,却不能挽救被颠覆的命运。事情有一个好的开始,不一定有好的结尾,古代的这些事例都是很鲜明的验证。自从打败蜀国,得到荆州之后,孙权志满意得,极度凶残堕落,相国宣王司马懿、文王司马昭最先认识到自取混乱必然亡国辱家的道理,精通国家能够大展宏图的策略。现在孙权已经死了,把国家大事托付给诸葛俗,假如能纠正孙权的严苛残暴除去他的虐政,使百姓免于苛政的苦难,在江东苟且偷安,享受新获得的好处,全国上下共同思考保全之策,有同舟共济的戒惧,即使最终不能自我保全,还足以延长在江东的寿命。现在有人想坐船渡江,在江面战斗;有人想从相反两路一齐进军,攻打敌军的城垒;有人想大军屯田疆场,观察动静,乘机行动,这三种想法都是攻打敌人的常用计策,但是只有施行得当,方能成功;假若计策使用不当,必定要有后患。自从治军以来,军队已经作战三年了,不适于偷袭作战。敌军没有统帅,利在撤退坚守。如果把战船列在重要渡口,实行坚壁清野,此时再纵横决战,这样的计策恐怕很难取胜。敌军在江东为寇近六十年了,私立君臣之位,上下齐心已能同患难。假如诸葛恪能消除孙权执政时的弊端,上天令其覆亡的隐患,吴国崩溃的趋势,还不可能马上等来。现在敌军设下罗网,又防守严密,间谍不能行动,探子也打听不到敌军情况。军队中没有探子,对敌情的侦察就不详细,轻率地率领大军兵临险地,这是希望侥幸成功得到封赏、不顾后果先战斗后寻求取胜的办法,并不是保全军队的好办法。只有大军屯田疆场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出兵按照百姓的意愿,秋毫无犯,坐等使用粮草,不烦劳运输的士兵;乘机偷袭作战,没有长途跋涉的劳苦,这样做能解决行军打仗中所有首要的事务。安营扎寨逼迫敌军,巧妙愚笨的计策都得以运用,计策出来知道是好是坏,战斗起来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敌情的伪诈可以得知。以寡敌众,战役频繁,士兵气力就会衰竭;以贫敌富,敛赋过重,国内财物就会匮乏。所以如果敌军安逸,我们就使它疲劳,粮草充足,就使它匮乏,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然后再派勇猛的大军威慑敌人,多施恩惠加倍行赏招降敌军,多方用计,广设疑军,让敌军产生怀疑,以出其不意的进军路线而攻其不备。等到三年,再左右攻击,敌军必然象水流一样分散瓦解,我军安坐等待敌军分崩离析,成功唾手可得。过去汉朝历代常以匈奴扰边为患,大臣谋士早朝宴罢,都在谈论这个问题,大将主张征战讨伐,豪门贵戚主张和亲联姻,奋勇的战士想上战场施展全力搏斗厮杀。

    所以樊哙愿意率军十万攻打匈奴,季布当面指出出军的短处;李信请求率二十万军队攻打楚国,果然被楚军打败。现在诸将要带兵度过危险的江陵,孤军深入敌境,这也犯了樊哙、李信一样的错误。凭陛下你的圣明贤德,大臣的忠正贤良,法律分明,士兵精练,采用稳妥全胜的计策,施展长远的战略抵御敌军,敌军的崩溃失败,是必然的事。所以兵书说:‘不靠战斗而使敌军屈服。不用攻打而攻克敌军的城池,这是打仗的妙策。’如果违背如何战胜敌国的通常规律,采用有漏洞的策略,这是我所忧虑的事情。所以说大军屯田疆场威逼敌军的计策最好。”

    当时朝廷不听傅嘏的话,命王昶等人征讨吴国。吴国将领诸葛恪率军抵抗,在东关大败魏军。魏国后来衰落,让位于晋朝,晋太祖即位。

    [王昶等人兵败,朝臣提议要贬黜有关将领。景王司马师说:“我不听傅嘏的话才到这个地步,这是我的过错,各位将军有什么罪过?”当时,雍州刺史陈泰征讨胡人又败归,景王又向朝臣谢罪说:“这是我的过错,没有玄伯陈泰的责任。”于是魏国的人从此都很和睦,惦着要报答司马师。]

    【经文】

    至世祖时[即晋武帝],羊祜上平吴表曰:“先帝顺天应时,西平巴蜀,南和吴会,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乐安之心。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由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众役无时得安。亦所以隆先帝之勋,成无为之化也。故尧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苗之征,咸以宁静宇宙,栽兵和众者也。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此来十三年,是谓一周。平定之期,复在今日矣。议者常言吴楚有道后服,无礼先强,此乃诸侯之时耳。当今一统,不得与古同谕。夫适道之论,皆未应权,是故谋之虽多,而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存者,谓所敌者同力,足以自固。苟其轻重不齐,强弱异势,则智士不能谋,而险阻不可保也。蜀之地,非不险也,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景,束马悬车,然后能济,皆言一夫荷栽,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离之限,斩将寨旗,伏尸数万,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鸟栖而不敢出。非皆无战心,诚力不足相抗。至刘禅降服,诸营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难,不过剑阁;山川之险,不过岷汉。孙皓之暴,侈于刘禅;吴越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众,多于前世;资储器械,盛于往时。今不于此平吴,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寻干戈,经历盛衰,不可长久,宜当时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扬、青、兖,并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误之,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吴缘江为国,无有内外,东西数千里,以藩篱自持,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名臣重将,不复自信,是以孙秀之徒,皆畏逼而至。臣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势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盾,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地,则长江非复所固,还保城池,则去长入短,而官军悬进,人有致节之志。吴人战于其内,有凭城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

    帝深纳焉。乃令王濬等灭吴。天下书同文,车同轨矣。

    [时吴王皓有兼上国之心,使陆抗为荆州牧。晋使羊祜与吴人相持。祜增修德政以怀吴。吴每与战,必克日而后合,间谋掩袭并不为,若临阵俘获,军正将斩之,祜辄曰:“此等死节之臣也。”为之垂涕,亲加殡,给其家,迎丧者,必厚为之礼而归之。吴将有来者,辄任其所适。若欲返吴,便为祖道。吴将有二儿,皆幼,在境上戏,为祜军所略,经月。其父谓之已死,发丧。枯亲自勉劳供养,遣归。父后感其恩,率二子来降。于是陆抗每告其众曰:“彼专为义,此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无求细益而已。”

    称曰:“羊叔子虽乐毅、诸葛亮,何以过之?”陆抗将死,言于吴王皓曰:

    “西陵、建平国之蕃表,处在上游,受敌二境。臣父逊昔垂没陈言:西陵,国之西门。如其有虞,当举国争之。臣愚以为,诸侯王幼冲,未尝事,乞简阅一切,以辅疆场。”

    晋南征大将军羊祜来朝,密阵伐吴之计,使王濬治船于蜀,方舟百余步,皆为城郭,门施楼卤,首画怪兽,以惧江神。容二千余人,皆驰马往还。及梯流于吴,建平太守吾彦取其流梯,以呈吴王日:“晋必有攻吴之计,宣增建平兵,建平不下,终不敢渡江。”吴王皓不从。彦乃辄为铁锁,加之锥刺以断于江,阻于我也。濬闻之,乃为大筏,缚草为人,伏习流者;下施竹炬,以碍锁锥,乃兴师。果如濬策,弗之患也。太康元年,安东将军王浑击横江,破之。龙骧将军王濬克建平、丹阳二城。杜预又分遣轻兵八百,乘簟渡江,上乐乡岸,屯巴山,多张旗帜,起火山上,出其不意。破公安时,诸将咸谓百年之冠,未可全克,且春水方生,难于持久,宜待来冬更为大举。预喻之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耳!抗表论之,上深然焉。”吴遣张悌。沈莹济江,莹谓悌曰:“晋作战船于蜀久矣,今倾国大动,万里齐起,并悉益州之众,浮江而下,我上流诸军无有戒备,恐边江诸城尽莫能御也。晋之水军必至于此,宜畜力待来一战。若破之日,江西自清,上方虽坏,可还取也。今渡江逆战,胜不可保,若或摧丧,则大事去矣!”张悌不从,遂济江尽众来逼,王师不扰,其众退而兵乱,晋军乘之,大破吴师,吴王皓乃降于濬,戍卒八万,方舟鼓噪入干石头。皓面缚舆榇,濬焚榇,礼也。赐皓爵为归命侯。]

    【译文】

    当晋世祖(即武帝司马炎)执政时,羊祜上表请求征讨吴国说:“先帝顺应天时,向西平定了巴、蜀,向南与东吴讲和,使天下战火熄灭,百姓安居乐业。而吴国又背信弃义,使硝烟再次燃起,运气天数虽然是上天授予的,但是成就功业必须依靠人事,如果不一次大举消灭它,百姓们一刻不得安宁。

    况且这也可借以光耀先帝的勋业,成就清静无为的德化政治。所以,尧攻打丹水,舜征伐有苗,都是为了天下安宁,百姓和乐。平定蜀国之后,天下人都说吴国也会一并灭亡。从那时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世事循环更替,如今平定吴国的日子,就在眼前。议论的人常说吴、楚是因为政治清明才最后归顺,国家没有礼法胆大妄为的先期强大。这是春秋战国诸候争霸时的事。现在一统天下,不能与古代同日而语。符合一般规律的说法,都不是顺应时宜采取变通措施,所以谋画虽然很多,而最后决定使用的只有一个。依靠地理位置的险峻得以生存的国家,只是在敌我力量相当时,才可以依险足以保存自己,假使双方势力不均、强弱发生变化,那么有智谋的人不能出谋划策,即使地理险峻,国家也不能保全。蜀地不可谓不险,高山耸立,直人云端,山谷幽深,只有弃掉马匹,悬起车辆,才能进入。都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等到进兵攻打时,却连一点儿抵抗能力都没有。过关斩将,插旗蜀地,敌军死伤数万,我军乘胜席卷蜀地,直入成都。汉中各城池都按兵不动,不是都没有抵抗之心,而是力量不足。到刘禅投降归顺,各城守将全都离散。现在攻打江淮的难处,没有攻打剑阁之难;山川的险要,也无有岷山、汉水之险。

    孙皓残暴,甚于刘禅,东吴的困境过于蜀国。但是我大晋国的兵力比以前增多,粮食器械的储备超过以往。现在不举兵平定吴国,而是按兵不动,战士苦于兵役,就会渐渐寻衅闹事,军队的战斗力就会衰竭,不能长久征战。当务之急,应当早做决定,一统天下。现在如果率梁州、益州的军队,水陆并进,荆楚的军队兵临江陵,平定南豫州郡,直达夏口,徐、扬、青、衮各州的军队齐向袜陵,多方进军让吴军迷惑,产生误会。以一个小小的吴国,抵挡天下的军队,势力一定会分散,防御会全线吃紧,巴、汉的奇兵再乘机攻其虚弱,这样,一地失守,吴国上下就会混乱。吴国沿江建国,没有内地,东西几千里,靠篱笆为屏障,所要抵御的地区广大,全国各地一处也不会安宁。孙皓恣意残暴,为所欲为,猜忌下属,名臣大将不再有信心,所以象孙秀这样的人都会因害怕而归顺。在朝廷内大臣受到猜疑,朝廷外贤士困顿,不得提拔,没有保存国家的计策,安定的决心;平常还想离开所担任的职位,兵临城下时,必定会有投降的,吴国上下也最终不能齐心协力共同战斗,这是可以预见的。吴军的战斗风格在于迅速,不能够持续长久。他们的器械不如中原精良,只有水战是优势,如果我军一旦进入吴地,长江就不再是屏障,吴军就会转而保卫城池。这样他们去长取短,我军再慢慢前进,士兵有勇敢战斗的勇气。吴军在本土战斗,有凭借城池固守的想法,这样不用多久,必定大败吴国。”晋世祖采纳羊祜的建议,下令王濬率军消灭吴国。这样就很快统一天下了。

    [当时,吴王孙皓心存图谋大国的念头,派陆抗作荆州牧。晋国派丰祜和吴军相持。羊祜采取加强修养政德的办法来感化吴国人。每当与吴军交战,一定要定好日期再交锋,不做那些偷袭的事。若是临阵抓到俘虏,军政官将要杀掉他们,羊祜就说着:“这些人都是为节操而死的臣子。”一边流着眼泪,并亲自予以殡敛,接济他们的家人。家人来迎丧,一定要尊礼送归。吴国的将领如有人来投奔,就遂他们的心意,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是想回吴国,就给他们放行。某吴将有两个小孩儿都很小,在边境上玩耍,被羊祜的部下俘获。过了一个月,他们的父亲以为已经死了,便为他们发丧。羊祜亲自辛苦供养他们,把他们送回去。他们的父亲后来感激羊祜的恩德,带领二个孩子前来投降。这样,陆抗便常对他的部下说:“人家一味讲德行,我们却一味地用暴力,这样,不交战我们也输了。你们各自守卫疆界,不要贪求小利就行了。”陆抗称赞羊祜道:“羊叔子【羊祜】比起乐毅、诸葛亮来也毫不为过。”陆抗临死时,对吴王孙皓说:“西陵、建平是国家的门户,处在长江上游,两面受敌。我的父亲陆逊曾经在临死时嘱咐:西陵是国家的西大门,如果那里发生不测,就当用全国的力量把它夺回来。我冒昧地认为,众侯王年纪还小,没管理过国家大事,请求节俭他们的一切开支,以此确保战场上的支出。”

    晋国南征大将军羊祜到朝中,秘密陈述伐吴的计谋,让王濬在蜀地造船。

    大船长上百步,上面都建造上城楼,四面开门,船头画上怪兽图案,说是要镇慑江神。每条船上能容纳两千多人,都能在船上骑马来往。王濬造船时砍削的木片顺流漂到东吴,建平太守吾彦捞起木片呈给吴王孙皓,说:“晋国一定有攻打吴国的计划,应当增加建平的兵马。晋国拿不下建平,就不敢渡江。”吴王孙皓不听。吾彦于是就锻造铁链和锥刺拦在江上,来阻挡晋军。

    王濬听到这个消息,就造大木筏,上面扎上草人,命令识水性的人驾筏在前开路,遇到铁链就用大火炬烧化它。除掉这些障碍就开始发兵,结果很顺利,和王濬预料的一样,没有一点意外情况。晋太康元年,安东将军[杜预]攻陷横江,龙骧将军王濬攻克建平、丹阳二城。杜预又派遣轻兵八百人乘小船偷偷渡江,抵达乐乡屯在巴山上,悬张旌旗,燃起大火,令其毫无防备。攻打公安的时候,众将都说这足百年未有的大战,不能全胜,而且春水正起,不能长久作战,应当等待冬季来临,再大举进攻。杜预分析道:“乐毅凭借济西一仗打败了强大的齐国。现在军威已经大振,势如破竹。经几次战役之后,吴军营垒只能应刃而解。陆抗上表奏于孙皓的说法,皇上深以为然。”吴国派张悌、沈莹渡江,沈莹对张悌说:“晋国在蜀地造船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倾举全国的力量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万里边境同时起兵。并且动用益州的全部军队,渡江而下,我国上游各地守军毫无防备,恐怕长江沿岸的众多城池都抵御不了晋军的进攻,晋国的水军一定会打到这里。应当保存实力等待晋军到来,打一场硬仗。如果是打败了晋军的话,长江西岸自然肃清。

    这样上游关隘即使被攻破,还可以再夺回来。现在渡江应战,不能确保获胜,如果万一失败,大业就彻底丧失了。”张悌不听。于是倾尽所有的兵力渡江进逼。晋不去交战,吴军后撤时乱了阵脚,晋军趁机攻打,大败吴军。吴王孙皓于是向王濬投降。八万军卒乘大船叫嚷着驶入石头城。孙皓自己绑着双手,拉着棺材来见王濬,王濬烧掉棺材,以示礼敬。后赐予孙皓归命昏的爵位。]

    【经文】

    至晋惠庸弱,胡乱中原,天子蒙尘,播迁江表,当时天下复分裂矣。出入五代,三百余年。隋文帝受图,始谋伐陈矣。尝问高颖取陈之策,颖曰:

    “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征士马,声言掩袭,贼必屯兵坚守,足使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如此,贼以为常。后果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吾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

    又江南土薄,舍多竹茅,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其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上行其策,陈人益弊。后发兵,以薛道衡为淮南道行台尚书,兼掌文翰。及王师临江,高颖召道衡,夜坐幕下,因问曰:“今师之举,克定江东与否?君试言之。”道衡答曰:“凡论大事成败,先须以至理断之,禹贡所载九州,本是王者封域。后汉之季,群雄竞起,孙权兄弟,遂有吴楚之地。晋武受命,寻即吞并,永嘉南迁,重此分割。自尔已来,战争不息,否终斯泰,天道之恒。郭璞有云:‘江东偏王三百年,还与中国合。’今数将满矣。以运数而言,其必克一也。有德者昌,无德者亡,自古兴灭,皆由此道。主上躬履恭俭,忧劳庶政,叔宝峻宇雕墙,酣酒荒色,上下离心,人神同喷,其必克二也。为国之体,在于任寄,彼之公卿,备员而已。拔小人施文庆,委以政事,尚书令江总,唯事诗酒,本非经略之才,萧摩诃任蛮奴,是其大将,一夫之用耳,其必克三也。我有道而大,彼无德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西自巫峡,东至沧海,分之则势悬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其必克四也。席卷之兆,其在不疑。”颖忻然曰:“君言成败,理甚分明,吾今豁然也。本以才学相期,不意筹略乃至此也。”遂进兵,虏叔宝。此灭吴形也。

    [议曰:昔三国时,蜀遣宗预使吴。预谓权曰:“蜀土虽云邻国,东西相赖,吴不可无蜀,蜀不可无吴。”孙盛曰:“夫帝王之保,唯道与义,道义既建,虽小可大,殷周是也;苟仗诈力,虽强必败,秦项是也,况乎偏鄙之城,恃山水之固而欲连接万里,永相资赖哉!昔九国建合纵之计、而秦人卒并六合;嚣述营辅车之谋,而光武终兼陇南。夫以九周之强、陇汉之大,莫能相救,坐观屠覆,何者?道德之基不固而离弱之心难一故也。而云吴不可无蜀,蜀不可无吴,岂不诌哉!由此观之,为国之本,唯道义而已,君若不修德,舟中之人尽故国也。有矣夫!”]

    【译文】

    到晋惠帝时,惠帝平庸软弱,胡人骚扰中原,天子蒙受侮辱,逃到长江以南,这时天下再次分裂。五代历经三百多年。隋文帝得到图谶,才谋画攻伐陈朝。文帝曾经询问攻取陈朝的计策,高颖说:“长江以北,土地寒冷,农田收割较晚;长江以南,土地温热,水田成熟较早。等到收获季节,再稍微征兵买马,声言要偷袭,敌军必定会屯兵坚守防御,这样就错过收割的好时节。敌军既然聚集军队,我军便解散,多次反复,敌军必然习以为常,然后我们再聚集军队,这时敌军必然不相信,在其犹豫之际,我军再渡江登陆作战,士兵的士气必然更加高涨。又因为江南土层浅,住的多是茅舍,所有的储蓄积聚,都不是放在地窖中。我们再秘密派人顺风放火,等到他们再修建好,就再放火,不用几年,国内财力自然匾乏。”隋文帝采用高颖的计策,陈朝士兵益发疲弊。然后文帝发兵,派薛道衡为淮南道行台尚书,并掌握公文。等到文帝的军队兵临长江,高颖召见薛道衡,在大帐中夜坐,问道:“现进军能够打败江东吗?你试着说一说。”薛道衡回答:“凡是讨论大事的成败,必须用理论去推断。禹贡所居住的九州,本来是君王的疆土。后汉末期,豪杰举兵蜂起,孙权兄弟于是占据吴、楚的土地。晋武帝即位,立即吞并吴、楚,到永嘉南迁时,又分裂开来。从那时以来,战争不断,战争之后必然是和平,这是永恒的天理。郭璞曾说:‘江东偏安三百年后,还要与中原合并,现在运数将满。从运数来说,必然打败陈朝,这是一。有德的人昌盛,无德的人灭亡。自古以来兴衰盛败都没有脱离这个规律。皇上恭敬爱民,提倡节俭,整天为黎民百姓国家大事操劳,陈后主却修造官室,雕镂宫墙,沉迷酒色,臣民不和他同心,百姓神灵都很愤怒,这是陈朝失败的第二条理由。建立国家的体制,必须任用可以托付大事的大臣,而陈朝的公卿大臣,只是充数而已。提拔小人施文庆,委以重任,尚书江总,只会吟诗喝酒,不是胸有韬略的人,萧摩诃任用野蛮落后的部族,这样的人不足以担当大任。这是能大败敌军的第三条理由。我军有道,力量强大,敌军无道,力量弱小。估计敌军拥有士兵不过十万,西起巫峡,东到沧海,分兵把守,势力就孤弱,聚兵守一地,就会顾此失彼,这是能大败敌军的第四条理由。大军席卷江南的先兆在于对形势不迷惑。”高颖高兴地说:“你分析作战的成败,条理很分明,我现在豁然开朗了。我本来用才能学问的事来请教你,想不到你的筹谋韬略达到这样高的程度。”于是进兵江南,俘虏了陈叔宝。这是与消灭吴国情况相类似的。

    [从前三国的时候,蜀国派宗预出使东吴。宗预对孙权说:“蜀国在地理上与东吴虽然是相邻的两个国家,但东西两国都要相互依存。吴国不能没有蜀国,蜀国也不能没有吴国。”孙盛说:“帝王自保王室,只有仰仗道义,道义已经树立起来,即使小国也能变成大国。殷、周的兴起就是这样。假若仰仗欺诈的力量,即使强国也会衰败。秦皇、项楚就是这样。更何况是地处偏远的小国,依恃山水的险固,却要联合万里之远的地方,相互永远凭靠呢?

    从前六国用合纵的计策,可秦国还是最终统一了天下。隗嚣、公孙述经营联合的谋略,光武帝刘秀却终究兼并了陇、蜀之地。凭六国的强大,陇汉的广阔,都不能相互救援,各自坐视盟友被杀戮和倾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这是因为道德的根基不牢固,分离、衰弱的人心难以一致的原因。宗预却说‘吴国不能没有蜀国,蜀国不能没有吴国’的话,这不是有点陷媚之态吗!因此看来,治理国家的根本唯有道义,君王如果不修养政德,自己跟前的人也都会成为敌国的人。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经文】

    自隋开皇十年庚戌岁灭陈,至今开元四年丙辰岁,凡一百二十六年,天下统一。论曰:《传》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又曰:“大都偶国,乱之本。”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山海不以封,勿亲夷狄,良有以也。何者?

    贾生有言:“臣窃迹前事,夫诸侯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因梁则又反;鲸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令樊、郦、绛、灌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令信、越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然则天下之大计亦可知已。欲诸侯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殂醢,则莫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则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以此观之,令专城者,皆提封千里,有人民焉,非特百里之资也,官以才,属肺附,非特母亲之疏也。吴据江湖,蜀阻天险,非特山海之利也;跨州连郡,形束壤制,非特偶国之害也。若遭万世之变,有七子之祸,则不可讳,有国者不可不察。[魏明帝问黄权曰:“今三国鼎峙,何方为正?”对曰:“当以天文正之。往年灾祸守心,而文帝崩,吴蜀二国主无事,由是观之,魏正统矣。”]

    【译文】

    自从隋文帝十年灭掉陈,到现在的开元四年已经有126年了,天下一直是统一的。《左传》说:“国都面积超过一百雉是国家的祸患”又说:“大的都城同同都一样大是国家败乱的根本。”古代的诸侯国面积不过百里,不分封山海,不许亲近夷族。这是有原因的,为什么呢?贾谊说:“我私下观察前代情况,发现诸侯势力强大的先谋反。淮阴王在楚地势力最强,最先谋反;韩信依靠胡人又谋反;贯高靠赵国的资助谋反;陈豨士兵精良,因而又谋反;彭越靠梁国的帮助谋反;黥布用淮南的军队谋反;卢绾势力最弱小也最后谋反。长沙王拥有两万几千户的封赏,功劳最少却最能保全自己,势力最弱却最忠诚。这不是各人的性情不同,是形势使然。假设让樊哙、郦生、周勃、灌婴各拥有几十个城池称王,现在国家残破灭亡,也是可以让人相信的事;让韩信、彭越之辈,位居最高的候位,即使是现在,他们的势力还会存在。既然这样,那么治理天下的大计,就可以知晓了。要想让诸候都忠诚顺服,就不如分封象长沙王那样的诸湖国;想要让臣下免受殂醢的下场,就不如让他象樊哙、郦食其那样被杀;要想让天下长治久安,就不如多分封诸昏,削弱他们的势力。”从这里可以看出,让统治一地的地方长官,统治疆域扩大到上千里,拥有了很多百姓,这就不仅仅是“都城过百里”的谋反之资了。他们居官任用贤才,培植亲信,就不仅仅是不亲和夷狄那样的孤立状态了。吴国占据长江、鄱阳湖,蜀国依靠天然的险阻,这不仅仅是依靠山河为凭借;横跨州郡,进行治理,不仅仅是城池象国都一样大所带来的害处。

    假如国家遇到颠覆的变故,有吴楚七国之乱那样的祸患,这话就不好说了,当权的人是不可不明察的。[魏明帝问黄权说:“现在三国鼎立,哪一方是正统?”回答说:“应当用天象勘验,从前荧惑星罩守心星,而文帝驾崩。吴、蜀二国主都平安元事,因此说,魏国是正统。”]
查看更多>>
上一篇:《长短经》:|三国权十九 ... 下一篇:《长短经》:|时宜二一
分享到:
微信扫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