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德格朗丨我的灵魂是天空浅蓝色的衣裳,我走向你好像一个女人

更新:2018-04-08 04:5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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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种大胆的决定

现代处女

译者:北岛


我不是女人。我是中性的。

我是孩子、童仆,是一种大胆的决定,

我是鲜红的太阳的一丝笑纹……

我对于所有贪婪的鱼来说是一张网,

我对于每个女人是表示敬意的祝酒,

我是走向幸运与毁灭的一步,

我是自由与自我之中的跳跃……

我是在男人耳中血液的低语,

我是灵魂的颤栗,肉体的渴望与拒绝,

我是进入新乐园的标记,

我是搜寻与勇敢之火,

我是冒昧得仅深及膝盖之水,

我是火与水诚实而没有限度的结合……


我们的姐妹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漫步……

译者:北岛


我们的姐妹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漫步,

我们的姐妹站在水边歌唱,

我们的姐妹坐在石上等待,

水和空气在她们的篮子里

她们称之为花。

而我举起手臂抱住十字架

哭泣。

有一次,我曾象片浅绿色的叶子般轻柔

高悬在蓝蓝的空中。

当时,两把剑在我的体内交叉

一位征服者把我托向他的嘴唇

他的抚摸如此轻柔,我没有推拒,

他把一颗闪光的星星固定在我的额头

离开了泪水中颤抖着的我,

在一个名叫冬天的岛上。


紫色的黄昏

译者:北岛


我随身携带紫色的黄昏来自我的远古时代,

赤裸的处女们和奔驰着的山陀①嬉戏……

金灿灿的日子目光明亮,

只有阳光向一位温柔的女人的躯体致意……

男人没有到来,他不曾存在,永远不会存在……

男人是一面被太阳的女儿愤怒地掷向峭壁的虚假的镜子,

男人是一种谎言,白色的孩子们不懂的谎言,

男人是一颗被骄傲的嘴唇所拒绝的腐烂之果。

漂亮的姐妹们,攀登那最坚硬的岩石,

我们都是女战士,女英雄,女骑手,

是贞洁的眼睛,天空的眉毛,玫瑰色的幼虫,

似乎沉重的激浪和掠走的群鸟,

我们是最意外的期待和最深的红色,

是老虎的斑纹,绷紧的弓弦,不怕晕眩的星星。

①希腊神话中一种半人半马的怪物。


我们女人

译者:北岛


我们女人,我们和褐色的土地如此亲密,

我们询问布谷鸟那春天的期待,

我们拥抱那粗野的云杉树,

我们在日落时寻找标记和忠告。

我曾爱过一个男人,他什么也不相信……

一个寒冷的日子,他带着空虚的眼睛而来,

一个沉重的日子,他带着丧失记忆的眉毛而去,

如果我没有孩子,那是他的……




译者:北岛


我是个陌生人,在这片

位于重压的深海之下的国土,

太阳用一束束鬈发探望

而空气在我的双手之间浮动。

据说我曾生在狱中——

这里没有我所熟悉的面孔。

难道我是被人扔进海底的石头?

难道我是枝头上过重的果子?

在这里我潜伏于沙沙作响的树下,

我将怎么爬上这滑溜溜的树干?

摇摆的树顶交叉在一起

我想坐在那里观望

我故土的烟囱中的烟……?


朝向四面八方的风

译者:北岛


没有鸟儿迷途地飞入我隐蔽的角落,

没有黑色的燕子带来渴望,

没有白色的海鸥通报大风的到来……

我的野性站在峭壁的阴影里警戒,

准备逃避那细微的声音和逼近的脚步……

寂静和天穹是我神圣的世界。

我有一扇门朝向四面八方的风。

我有一扇金门朝向东方——为了从未到来的爱,

我有一扇为了白昼的门,和另一扇为了我的悲哀的门,

我有一扇为了死亡的门——它永远敞开。?


星光灿烂之夜

译者:北岛


不必要的受难,

不必要的等待,

世界象你的笑声一样空洞。

星星纷纷坠落——

寒冷而宏伟的夜晚。

爱在其睡眠中微笑,

爱梦见永恒……

不必要的恐惧,不必要的痛苦,

这世界比乌有还小,

从探入深渊的爱的手上,

滑落永恒的戒指。


低岸

译者:北岛


轻快的鸟儿在高空

不为我飞翔

而沉重的石头在低岸

为我歇息。

我久久躺在昏暗的山脚下

倾听强壮的松枝之中

那风的号令。

我趴在这里,向前眺望:

这里一切是陌生的,引不起回忆,

我的思想不曾诞生在这里;

这里空气湿冷,石头圆滑,

这里一切已经死去,引不起快乐,

除了破碎的长笛被春天留在岸上。


不存在的国土

译者:北岛


我渴望那不存在的国土,

因为我对恳求存在的一切感到厌倦。

月亮用银色的古老文字对我讲起

那不存在的国土。

在那里我们一切愿望得到奇妙的满足,

在那里我们所有的枷锁纷纷脱落,

在那里我们流血的额头冰凉下来

在月光的露水中。

我的生命有过高烧的幻觉。

而有一件事被我发现,有一件事为我所得——

通向那不存在的国土之路。

在那不存在的国土里

我的爱人戴着闪烁的王冠散步。

我的爱人是谁?夜沉沉

星星颤抖着回答。

我的爱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苍穹越来越高

而一个淹没在茫茫雾中的人类的孩子

不知道回答。

可是一个人类的孩子除了肯定没有别的。

它伸出的手臂比整个天空更高。

在那里出现回答:我为你所爱,永远如此。


星星

译者:北岛


当夜色降临

我站在台阶上倾听;

星星蜂拥在花园里

而我站在黑暗中。

听,一颗星星落地作响!

你别赤脚在这草地上散步,

我的花园到处是星星的碎片。


冷却的白昼

译者:北岛

1

临近黄昏时白昼冷却下来……

吸取我的手的温暖吧,

我的手和春天有同样的血液。

接受我的手,接受我苍白的胳膊,

接受我那柔弱的肩膀的渴望……

这感觉有点陌生

你沉重的头靠在我胸前,

一个唯一的夜,一个这样的夜。

2

你把爱情的红玫瑰

置于我清白的子宫——

我把这瞬息凋谢的红玫瑰

紧握在我燃烧的手中……

哦,目光冷酷的统治者,

我接受你给我的花冠,

它把我的头压弯贴近我的心……

3

今天我头一次看见我的主人;

战栗着,我马上认出了他。

此刻已感到他沉重的手在我轻柔的胳膊上……

我那银铃般少女的笑声,

我那头颅高昂的女人的自由在哪儿?

此刻我已感到他紧紧地搂住我颤抖的身体,

此刻我听到现实那刺耳的音调

冲击我脆弱的梦、脆弱的梦。

4

你寻求一枝花朵

却找到一棵果实。

你寻求一注泉水

却找到一片汪洋。

你寻找一位女人

却找到一个灵魂——

你失望了。

老房子

译者:北岛


多么清新的眼睛面向古老的时间

如同那些漫不经心的陌生人……

我为我的旧坟而憔悴,

我那阴郁的伟大在哭诉

以无人见到的辛酸之泪。

我继续生活在旧日的甜蜜里

在建造新居的陌生人之中

在直到天边的蓝色群山上,

我和那些被俘获的树木低语

有时安慰它们。

多么缓慢的时间消磨事物的核心

并无声地踩着命运沉重的脚后跟。

我必须在这里等待那

给我的灵魂以自由、从容的死亡。

梦幻曲

译者:北岛


月照的晚上,清亮的白银

和夜蓝色的波涛,

无数闪耀的浪头,

此起彼伏。

阴影沿着道路降临,

岸上的灌木丛悄声细语,

黑色巨人在他们的要塞守护白银。

深入于夏日之中的沉寂,

睡眠与梦——

月亮滑过大海

皎洁的月光滑过水面。


秋天最后的花朵

译者:北岛


我是秋天最后的花朵。

我曾被摇荡在夏日的摇篮里,

我曾被置于面对北风的岗位上,

红色的火焰出现

在我苍白的两颊。

我是秋天最后的花朵。

我是死去的春天最年轻的种子:

最后死去是多么容易;

我已看到那童话似的蓝色的湖,

我已听见那正在死去的夏日的心跳,

我的花萼只握住死亡的种子。

我是秋天最后的花朵。

我已看到秋天那布满星星的深奥的宇宙,

我已看到温暖的炉边那远处的光亮:

走同样的路是多么容易。

我要关上死亡之门。

我是秋天最后的花朵。


秋天苍白的湖

译者:北岛


秋天苍白的湖

沉重的梦,梦见

那沉入海中的

一个春天雪白的岛。

秋天苍白的湖

你的波纹如何隐藏,

你的镜子如何忘记

那逝去的日子。

秋天苍白的湖

轻柔而无声地承受高空

如同生与死的一瞬间

在昏睡的浪头吻另一浪头之中。


我的灵魂

译者:北岛


我的灵魂不会讲故事,不懂道理,

我的灵魂只会哭笑,扭紧它的双手;

我的灵魂不会记忆和防御,

我的灵魂不会考虑或赞许。

我幼年时见过海:它是蓝的。

我年轻时见过花:她是红的。

如今一个陌生人坐在我身旁:他没有颜色,

可我并不比处女怕龙那样更怕他。

骑士到来的时候,处女白里透红,

而我的眼睑留下青晕。


译者:北岛


我的灵魂是天空浅蓝色的衣裳;

我把它留在海边的峭壁上

赤裸裸的,我走向你好像一个女人。

好像一个女人我坐在你桌上

饮下一杯酒,吸进了玫瑰的芳香。

你认为我很美,像你在梦中所见的,

我忘掉了一切,忘掉了我的童年和家乡,

只知道你的爱抚俘虏了我。

你微笑着拿来一面镜子,让我看看自己。

我看见我的肩是尘土做的,又化为粉齑,

我看见我的美是病态的,除了消失没有别的欲望。

哦,把我紧紧搂在你怀里,使我不再需要什么。


  作者:伊迪特·伊蕾内·索德格朗(1892年4月4日-1923年6月24日),是芬兰著名的瑞典语女诗人。

(编辑:王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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