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海洋复制到土地之上｜木子红

墨迹

带着体温的宣纸

往往包裹柔情的心肠

那时，正午仅一步之遥

冬天将接踵而至

那时，窗外太阳陡峭

窗里帏幔险峻

平铺的宣纸更显温润

宣纸上那一笔起伏

灼热，酣畅，浑然天成

我来不及俯身细看

笔划被轻轻擦去

墨迹是纸上唯一的汉字

掠夺与馈赠失去了界线

我伸出去的手掌摊成宣纸

只有体温尚存

（2016.1.7）

你将海洋复制到土地之上

一朵，一朵，一朵

一个你，挨着数不清的你

海边的油菜花啊，就这样不经意地

将海洋复制到土地之上

我任由感叹词倒灌喉咙

只留下沉溺的双眼

而你在我的眼底，欢笑着浮动

兀自高过我，高过蓝色天空

莫不是因为黄土的缘故

这一回，海洋改变了颜色

你金黄地亲昵我的手指我的脸庞

我哪里是泥土上行走

我简直是波浪中徜徉

我如此荡漾，却无法尖叫——

亲爱的，不是我将手臂伸成了桅杆

而是因为我们之间

还流淌一群去向不明的蜜蜂

（2016.3.11）

大海不再是地球的酒窝

“我去接你”

眼前的大海，顿时成为地球的酒窝

不需要盛满，但配得上流露

冬天，我也不觉得冷

不期而至的快乐，不张嘴也能看见

“你会记住我吧”

谁提前唤醒爱的遗忘

我忘了，每一滴海水，都将为伤口消炎

忘了海水早已尝遍所有的苦涩

“过完年我就去看你”

一年后，浪花与我都白了头

海水有多深，惆怅就有多深

如今，大海成为诺言的哈哈镜

一切扭曲都在眼前，

丝毫没有沉沦的先兆

（2016.3.16）

诗人的代购

英文招牌下的特产店里

诗人在代购

化妆品。手提包。手表。香水

她一概摇头

她不是为朋友代购

她只想为祖国代购

她想代购的东西

有的，老板早有准备，比如奶粉

有的，尚未备货，比如疫苗

有的，无法备货，比如蓝天

其实，她还想代购水，白菜及其它

只是关于爱，关于救赎，她无法说出

（2016.3.30）

将疼痛的路，替她先走一遍

永别时，她的双手

特意在父亲的双脚上挽留

她踉跄着回忆，这双平躺的大脚

在她出嫁的前一天

曾穿着她的高跟鞋

在客厅里笨拙了十圈

父亲脚下的红色高跟鞋

一半滑稽，一半认真

为她，将小了一码的新鞋撑大

将疼痛的路，替她先走一遍

（2016.4.5）

　　木子红，诗人，作家，《南方都市报》专栏作家。文字散见《作品》《中国现代诗》《小说月刊》等。文学主张为“在小说、散文和诗中跳曲一节三拍的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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