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霞致敬

　　《除了为爱而活着》

　　

　　早晨的鸟儿，就在窗外鸣叫

　　它带来田野的清新

　　如同风从远方带来盛夏

　　

　　总有邻居比我们先醒

　　洗衣声和轻声对话

　　像一生场景，穿过我们梦境

　　

　　刚离去的台风，像放完的电影

　　留在记忆里

　　和众多记忆慢慢交汇、融合

　　

　　除了为爱而活着

　　我们已无可表述

　　所有熟悉，都如此陌生

　　所有遥远，都如此美好

　　

　　就这样生活下去，仿佛本身

　　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雨中，鸡鸣山》

　　

　　没有鸡鸣山

　　就不会有无名的小路

　　供你在远方独自前行

　　江山似乎

　　都是你的，纷飞的雨

　　和桃花也是你的

　　没有人能惊动

　　这一刻

　　但你每走一步我的心都会

　　轻轻震动一次

　　就像我点烟时会看见

　　你在书桌前吐出淡淡的烟雾

　　尘世不过是你那寂静的，身影

　　

　　《轻如木舟》

　　

　　有时

　　压抑、沉重

　　再走一步

　　就是悬崖绝壁

　　就会把悲苦尘世

　　跌个粉碎

　　可总是这样

　　一觉醒来

　　又走在阳光明媚

　　尘土飞扬的马路上

　　遇见的人们

　　都带着亲切微笑

　　路两旁的树木

　　如我们的青葱岁月

　　把双手伸向蓝天

　　这多可怕——

　　遗忘如此容易

　　生命如此善变

　　而此时如果时光

　　流逝的快一点

　　不是凌晨而已是早晨

　　我是否还会想起

　　那个曾经恨过的人

　　我也深深爱过　

　　

　　《山中一夜》

　　

　　满山虫鸣，不止

　　满天星星，闪烁

　　

　　晚风在吹，带着植物和水气

　　荡尽我一身风尘

　　

　　无论从哪里赶来，又将去往哪儿

　　我今夜是干净的、安宁的

　　

　　身边躺着妻儿，呼吸轻柔

　　另一间，有小弟弟和岳父母

　　

　　这虽是租来的老房子

　　没有玻璃窗，只有破旧的木门

　　

　　但它依然是这山谷唯一的房子

　　这尘世最为温暖、甜蜜所在

　　

　　神从来不会抛弃劳动的父母

　　也不会抛弃流浪的儿子

　　

　　《心中无雪一身白》

　　

　　中年。我更热爱草木、田野、溪水

　　乡下的老父亲，妻儿，还有夜空

　　他们生活除我，无人可扰

　　就像溪边垂柳，洗衣妇女，在水中

　　走来走去的白鹭

　　偶尔我从远方披雪归来，进门却被

　　热乎乎一杯绿茶融化了

　　淡淡的清香，涤荡着这尘世

　　而我也愿意自己是

　　父亲种在田里干净的土豆、大白菜和萝卜

　　　

　　《冥王星记》

　　

　　我知道总有人相爱却隔着遥远的距离

　　而这距离也不能遮蔽来自深处的光

　　在黑暗中使他们互为照耀

　　

　　我知道未知的一切对于每一个人

　　都有磁铁一样的引力

　　仿佛大海对河流的召唤

　　

　　而孤独的生命因为渺茫和好奇

　　有一种更具体的光芒

　　唯有爱，才使我们温暖、驯服

　　

　　当我们被这样的一束光照亮

　　不必赞美也不必惊叹

　　美好的事物早已存在我们的途中

　　

　　《妻子来义乌》

　　

　　妻子来义乌

　　带来小之和他所需的一切：

　　奶瓶、消毒器、奶粉、换洗衣服、玩具……

　　也带来她自己的

　　一大摞东西

　　

　　房间一下子拥挤

　　而充满了家的气氛

　　地板更干净了，物件更整齐了

　　床单、衣服和袜子被洗得清清爽爽

　　散发着太阳味

　　

　　晚餐后的葡萄、梨和桃子

　　使义乌的夜晚突然甜蜜、明亮起来

　　小之与妻子每时每刻的战争

　　让我站在一边又好笑又安宁

　　我总是一躺下去醒来便已天亮

　　

　　《赞美诗》

　　

　　没有事我就站在楼顶

　　遥看对面塔山上矗立的塔

　　它依旧像一根针

　　插在那里静止不动

　　我其实很少想起它

　　就是看着它时

　　也没有真正想它

　　只是感到时光

　　在哗哗流去

　　它有时是蒙在城市上空的白光

　　有时是喧嚣的声音

　　当我沉浸于此

　　总有一种悲伤悄然升起

　　尘世渺茫，生命如寄

　　可在我转身走回房间这悲伤

　　就连同窗外一切

　　包括塔山，全消失了

　　

　　《塔山上的月亮》

　　

　　你来义乌第四天

　　我们把折叠床搬到屋顶

　　铺好凉席坐在上面

　　晚风吹过来

　　城市的灯火照亮夜空

　　夜空里的明月

　　钻出薄薄云层

　　照亮了塔山上的塔

　　这时候月亮

　　离我们多么近

　　我的心跳它都能听见

　　它又圆又干净

　　就像你刚洗完的脸

　　从房间出来

　　　

　　《赞美诗》

　　

　　塔山上的塔

　　每天我会看一会儿

　　早晨起床通过窗户

　　下班回来站在楼顶

　　有时它给我

　　雨雾、霞光和月亮

　　有时只有时光

　　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流逝

　　很难想象没有它

　　生活是否不同

　　我是否和现在一样

　　独自坐在办公室

　　喝着俞昌雄老哥

　　从福建寄来的铁观音

　　在电脑上敲下这些字

　　而这些字里的孤独

　　空寂与苦涩，因为它

　　有了一种依靠

　　

　　《赞美诗》

　　

　　塔山的塔

　　在山顶练太极

　　对着空气练，对着青松、明月

　　对着苍茫的尘世练

　　

　　我在山下的小城

　　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偶尔看书写字，坐至深夜

　　但常常被击中。仿佛它有

　　

　　隔空打人的神力

　　不是静止的塔而是挥舞的鞭子

　　它每一次抽打

　　空气都充满了回响

　　　

　　《赞美诗》

　　

　　在楼顶看塔山和月亮

　　小城就变得渺茫

　　而当我埋头工作、生活

　　它们又是多么虚无的

　　存在

　　有一点可以确定

　　真有一个人

　　让我常常想起

　　她躲在塔山和月亮背后

　　有时化身塔山和月亮的样子

　　把远方辽阔、壮美而致命的海

　　推送至我眼前

　　　

　　《赞美诗》

　　

　　礼拜六，不工作

　　也无应酬

　　躲在房间，一会看书，一会看手机

　　喝完水，又吃桃子

　　窗外这时

　　是静止的

　　高楼林立在午后的阳光中

　　影子自有落脚之处

　　街道上无人

　　也无隆隆汽笛

　　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

　　衔来一座青山

　　空荡荡的。幸好这时

　　儿子呼噜响起，如遇谷中湖泊

　　使我突然安静下来

　　

　　《辜负》

　　

　　傍晚回来，站在楼顶

　　昨天是明月

　　今天是晚霞，它快速变幻着颜色

　　把夜空当成一块画板

　　而前天是徐徐的晚风

　　

　　苏浅说：窗户啊，夜色和美色一样

　　不能辜负

　　

　　我突然感到羞愧

　　辜负，多么重要的一个词

　　我居然从未想过

　　就像我从未想过自己，辜负了多少命运带来的

　　美好事物

　　

　　《明月书》

　　

　　有一次，和姐姐去山中接妈妈

　　爬至山腰，狂风大作

　　月亮被吹的摇摇欲坠

　　月光所到之处

　　皆是白花花的树影

　　我们手牵着手

　　一边喊妈妈，一边在山路狂奔

　　仿佛身后和路两旁

　　随时会跃出妖魔鬼怪

　　但从未想妈妈其实，也害怕——

　　她是如何克服恐惧

　　一个人坚持着，在月夜把农活做完

　　

　　《人至中年》

　　

　　我无凶器亦无杀人之心

　　草木和石头皆是朋友

　　沿街的小贩和黄昏中的落日

　　依旧是无名河上最古老的风景

　　晚风如此谦逊河水如此温柔

　　可为何我保持着雄狮一样的愤怒

　　就像它一直存在于我们手中的字典

　　我偶尔也想把那一页轻轻撕去

　　　

　　《向晚霞致敬》

　　

　　晚霞照亮夜空

　　城市在暮色中，依然无知。我们也是。

　　被美震撼的内心，堆积着岁月的尘埃——

　　

　　短暂的欢愉，便可使我们忘了疼。

　　重复做的梦，却总在黎明被遗忘……

　　

　　除了一束光。直射在云朵上的那束光，

　　像一扇天窗，打开所有的眼睛与感官。

　　

　　该如何从这纷扰的尘世，

　　一如从艰深的井底汲取记忆，并保持新鲜——

　　向晚霞致敬！向古老而简单的事物致敬！

　　（编辑：葛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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