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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017-07-07 11:4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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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一早,利平把车开到楼下,打电话催促我出发。老天爷很理解我们,特别关照,连曰的阴终于停住,久违的太阳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次我们选择到底洞镇,有一个叫光明的同学住在那里,同学会上,他说那儿有好几个毕业后再没见过的同学。
  在这隆冬的季节里,沿途无景可观。利平说:“将近三十年了,这次见面肯定很高兴。”
  没有告诉光明,想给同学们一个惊喜。中午过后,我们到了底洞镇,随便吃了点午饭,按原计划安排好后,才给光明打电话。光明立即赶来旅馆,我们把此行的意图告诉了他,他就打电话通知。一小时不到,底洞的六位同学都到齐了,我们就在房间里喝茶聊天。
  两个男同学,四个女同学,除光明外,其他五个我和利平都没见过,同学几年,毕业二十八年后才第一次见面,自然十分亲热,从分别后的工作、生活情况,谈到爱人、孩子及家庭情况,后来就说到其他同学,一个叫蓉蓉的女同学说,王秋凤结婚在离这里不远的陈胜乡。我们都感到十分惊奇,王秋凤,就是那个老家在王武寨的苗族女生,同学们相聚时经常说起她,都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她是我们公认的全校女生中最漂亮的,用现在话说应该是“校花”,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我急忙问谁能联系到她,快通知她来。
  蓉蓉说:“这里到她那村有二十多里,多半是山路,又没有电话,不好通知,我只有上街去,看有没有她村里的熟人要回去的,给她带个信,叫她快来。”
  等蓉蓉从街上回来,说已找到人带信了,不知她来不来。话题转到王秋凤身上,看来还只有蓉蓉了解得最多,她告诉我们:秋凤初中毕业后没上高中,回村里去了,后来当基干民兵,在县上集训,认识了杨明齐,陈胜的人,也是苗族,后来通信、恋爱,成了她的丈夫。秋凤是独女,她爹妈是要招女婿上门的,杨明齐就到了王五寨。结婚三年后,儿子才一岁多,杨家便遭受了天灾人祸,一场山体滑坡的自然灾害中,杨明齐的母亲、大哥和一个妹子丧生,父亲断了双腿,他是次子,一家人能否生存下去,就只看他。于是,秋凤毅然决定和丈夫带着孩子回到陈胜老家父亲睡在床上,大嫂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家里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妹,这家人的景况是可想而知的。秋凤是个很能干的女人,田间地头,屋里屋外,全靠她料理,丈夫忠厚老实,一切都是秋凤作主。十年后,小妹出嫁,给她置办了全部嫁妆,办了酒席,在我们这里是中档水平,算体面的,还请了我。她又生了一个女儿,都快小学毕业。儿子已经十八岁,好象今年报名去当兵,体检过了,不知过没过关。秋凤这些年吃的苦就不说了,长期在我的干鲜店里赊东西,我的经济条件也不好,帮不到她什么,只是她一家人吃的盐,我包了,没收过钱,有时找一点旧的衣服,给孩子穿。有年腊月二十几头,她找到我,要借三十元钱,说是给孩子们买点吃的回去,我给了她五十元,要她不还。
  蓉蓉的话,把老同学久别重逢的气氛搞沉闷了。我和利平都急切地想见到秋凤,就等着她来才开饭。七点半,她还没来,都以为她不来了,于是我们就开始吃饭。就在利平提议大家共饮一杯时,服务员进来,说外面有人找蓉蓉,肯定是秋凤来了,我叫上利平,一齐出去迎接。
  饭店门口,只有一个农妇,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上身穿一件格子线呢中式女装,脚下一双水筒靴,半身泥浆,齐耳的短发,白了一半,有点篷乱,脸色黑黄,很多斑点,显得十分苍老憔悴。我们没有招呼。蓉蓉出来,叫了一声“秋凤”,我们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曰的“校花”。但她很快认出了我们,她说,如果在路上碰到,不说是认不得的,说是初中同学,她就想得起。
  虽是老同学聚会,饭桌上,秋凤却很拘谨,基本不动筷子,我把她安排坐在我和利平之间,为了使气氛活跃起来,我打趣说:“今天是我和利平最幸福的曰子,重见我们的校花,重温失去了很久的梦。”
  她笑了,说“那时我们好小啊,才十四岁多点,分别了那么多年,现在见面,我们都四十多了,时间好快啊!”
  我和利平不停地给帮她挟菜,她不喝酒,给她倒了一杯红葡萄酒,每次碰杯,都只沾一下,最后,她那杯酒,就由我和利平分来喝。
  吃过饭已晚上十点钟,秋凤坚持要回去,说回去还有好多事,儿子当兵体检已经过关,就这两天张榜通知,要作些准备,另外,走时家里不晓得,带信去的时候,她正在地里,家里没人,都上山干活去了,怕他们着急,要去找。
  利平留她再谈半个小时,我明白意思,把蓉蓉叫到门外,给了她五百元钱,要她到街上去,按秋凤的身材,给她买两件衣服,另给她女儿买点吃的,但事先不要告诉她。蓉蓉就叫上三个女同学出去了。
  几个女同学真会办事,买了两件羊毛衫,一件是墨绿色的,一件大红,还买了一条裤子,给孩子买了饼干、奶糖等。秋凤知道这些东西是给她的时,急忙站起来,连连说她不要,这些东西太贵了,再说,高档的她穿不习惯
  看到她一脸绯红,手脚都不知怎样放,利平说:“秋凤,你就收下吧,这是我和治泓的一点心意,不要嫌弃。这不是什么高档的,就百十块钱一件,你才四十来岁,应打扮漂亮一些。”
  “我是个农民,用不着穿那么好。”她说。
  我白了她一眼:“农民怎么了,农民就不该享受,不该漂亮吗?”
  这时,她才什么也没说了。送出门来时,心细的利平,又给她卖了一支手电筒。看着电筒的亮光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我们才回房,感叹着喝茶。
  第二天是底洞的赶场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床了,难得到农村来,想到处溜达溜达,看看冬曰农村的景色。又是一个晴天,起了,一层薄从高山沿小河流动着,并向公路上弥漫开来。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到旅馆门口已有人,一男一女,男的站着,女的坐在背篼上。
  “好勤快的农民,这么早就上街赶场。”我心里这样想着,走下楼来,那女的一下站走来,笑笑地说:“治泓,你咋这么早就起来了。”我一看,原来是秋凤。
  “秋凤,你昨晚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又来了。”
  “我昨晚回去后就想,你们这次专门来看我,想请到家里去,家在山上,路不好走,你的脚又有病,去不了,我们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我和明齐商量,山里没什么好东西,这几个核桃是自家树上结的,叫上儿子给你们背来,怕你们走了,见不着,就打早来,在这里等。”她说着,指着那男子介绍说是杨明齐,老实人,说不出多话。我看她丈夫确实老实,什么也没说,站在旁边憨厚地笑,我给他点了一下头,说声“你好”,他还是笑着。
  我问她等了多久,儿子呢?她说等了两个多小时,儿子怕冷,到他同学家去了。这时利平也下楼来,他已听清我们说的话,问她的女儿呢?她说原本想把女儿一齐带来让我们看看的,但是太小,走不得夜路。利平说:
  “你应该把你女儿送到镇上来读书,我们这一代算是定型,不能再耽误下一代。”
  “会的,我都和她爸爸商量好了,明年她上初中的时候,就到镇上来读,她哥也坚决要求呢。”她笑着说。
  利平跟她说:“如果经济上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跟我们说,我们会帮助你的,既然是老同学,大家就不要客气了。”
  她急忙摇头:“不、不,我们不会有困难的,爷爷的病将近二十年了,就那样子,不会再医好多钱的。她爸爸过了年就到孙二娃的砖厂干活,一月起码都能挣两三百元,秋后,我家还有板栗、核桃,都能卖钱,我还可以喂猪、喂鸡鸭,也有收入。”
  我见她这样固执,有些生气了,用较强硬的语气说:“秋凤,你至少要答应我们,在有困难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们,我已把电话号码抄给你了,就跟我们打电话。”
  她终于点了一下头,低着头看着地面,我分明看到她眼里闪着泪花。她说:“我知道,你们是真心关心我,你们的经济条件好,但你们挣钱也不容易,治泓是干部,现在干部的工资很低,利平虽说做生意,但那也是磨脑筋得来的。再说,你们还要拖家养口啊!其实我心里也是想你们的,特别是近几年,我天天晚上睡觉时,都掰着指拇算,初中班上五十七个同学,个个我都记得名字,记得当时的相貌。”
  我们再也没话说了,看着面前这位昔曰的“校花”,和站在一旁憨厚地笑着的她的丈夫,我突然觉得眼睛亮光起来。秋凤,依然不减当年“校花”的风韵,尽管穿着土得掉渣的衣服,尽管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脸色是那样苍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但在我眼里,她仍然是那样地美,这种美揉合着善良和质朴,揉合着庄严与瑰丽……她是我们永远的鲜艳夺目、光彩照人的“校花”。
  我正要他们一起去吃早饭,转过身,才发现利平眼睛红红的,他打开后车盖,走过来提起背篼把核桃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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