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阳光的错（组章）

作者：龙凌

以心御文，昙花涅槃——题记。

1 寻找那根肋骨

浪迹天涯磨破了双脚
匍匐地上全是狗尾巴草
我铸就躯体伫立成一棵树
满地沙尘怒卷
斥责参天
谁敲断了中国那根肋骨

城市楼房耸立云霄
这里又有多少绿
长在梦里或心头
农民工酸汗泡湿大街小巷
霓虹灯迷幻站街女
分辨不清黑白，这里究竟
有多少人活出了生命尊严

我读着故乡，翻阅起城市
折叠着男女空掉灵魂
身体已是一堆废墟
院士文凭还不如擦屁股纸
要不然，瘦肉精怎会毒害百姓
中国啊
你的那根肋骨在哪里

我兜起月亮回家
透视你们一个个影子
闪烁起星星光芒
钉在天空
就是中国丢失
那根肋骨摸样
2011年4月8日

2 滚烫在你眼眶

浓墨携上我血泪
这些年都在这纸上
涂抹些什么呀
灵魂塞进中国
人生如此业余
大家都混进网络
沽名钓誉

挥毫指点起阳光
我命令死亡去流浪
赎回那一抹绿
苍翠尽人间
正道沧桑
爱无痕迹

我就是那一滴水
融化于高山积雪
涓流成溪
或澎湃于江海
或消亡于沙漠
傻吧，你滚烫在眼眶

山川默默长成骨骼
城乡怀揣童谣入梦
森林和草地模仿起语言
我伸延进历史
浸进民族心底
出现在诗歌或者画里
2011年4月10日[NextPage]

3 村庄近乎荒芜

那一年你没考上大学
砸碎校长家门窗，离校不久
在郊区租了一间小屋
晨昏一辆自行车载着你们
一点又一点融入人群
准时出现或消失在他乡视线

两年后你写信告诉我
你已经结婚生了孩子
承包村里荒田，开辟了鱼塘
父亲受不了你赔了血本
父子像老虎争斗起来
你们家就像演戏
你被逼出了农村

你一直没断掉与我联系
你买了第一部手机
评上了优秀“劳务员工”
自学考试全部过关了
户口也迁到深圳
全家都到你管理的公司领薪水
只有孩子留在老家寄读
村民都羡慕你有出息

08年我接到你最后一通电话
我在电视上震惊过炒鱿鱼那些情节
“老师，我炒股把积蓄全都赔光……”
当时我们局里正在搞园丁公寓
说穿了就是拿国家钱买地盖房子
然后再卖给教育战线上的同志
让大家都去贷款
没钱就从工资里扣
我没钱帮你
从此再也没你音讯

今年清明我携上妻女回老家扫墓
你开着北京现代也回到村里
我们就在荒芜旷野相遇
在这片故土
站着或躺下，灵魂难得回归
只是村里更加寂静
离别时你塞了一盒茶叶到我手里
我怎能收你礼物呢
你泪水盈眶，缓缓说出
“老师，这是赔当年砸碎你家的玻璃”
2011年4月12日

4 湘西十八湾

有心就能读懂那座大山
语言就藏在褶皱
青苔紧紧巴住伤痕
风化成沙藏起那滴水
托起生命笑破苍穹

我站在三尺讲台
孩子们饿着肚子杵着书
苗妹家的黄狗推开门
沈从文附魂它身上
扫了我和孩子们一眼
想必很无聊，它又迈了出去

快乐在教室里怎能学到
男孩爬上高高树梢
女孩绕着草坪疯跑
“龙仙娥，唱一支歌吧”
女孩羞涩地低下头
我轻轻哼起曲儿
那天她背着竹篓就是这调
孩子们柔柔和起声
龙仙娥像百灵亮起了歌喉

灯下我批改起作业
未来早就藏在一笔一画
字迹工整的或潦草马虎
抄袭或交不起功课的
——可以不相信命运
我的确相信他们自己

这个世界其实也不难懂
那块石头也能交流
化石里鱼骨头或蕨类
语言就藏在时光背面
离开湘西这些年
想必我已化进童心
2011年4月12日[NextPage]

5 天国的琴弦——写给史铁生

屏住潮湿的呼吸，我深深闭上眼眸
看见了你笔下，空旷原野
包裹着山峦，如同主人翁那根根勒骨
听见了那块石头呼哨着砍在田里，惊走了夜隼

泪水碎不成滴，再一次把灵魂生塞进字里行间
紧张着在野羊坳弹断，一千根琴弦
指尖拨动着风雨，太阳也熬成了一滩血
我受不了，挣扎着破出你的虚构

岁月恣意，驱赶着灵魂匍匐前行
耗尽了生命化成纸张的空白
沿着雪地山洞里传出的哭声
框起一个名字，微笑肯定铺满了天堂

我敲烂了键盘，长出一首诗歌
他穿越过身影，尘埋了天涯的路
不必追问了，一同拉紧生命的琴弦吧
我颤抖爬上声音，嘎然而止震断的涅槃
2011年2月10日

6 尼桑姐姐家的小男孩

既然这一切存在于时间之外
既然都是一些影子
既然不以叙述能描绘
既然那小男孩意识到失去那双湿鞋
既然他的哭声作了留白

阳光。白雪。寺院与圣洁的哈达
我要演绎出，尼桑家那小男孩的那顿哭声
我必须潜入贫困山区孩子的心里
意识停留在那件衣服只有扣眼而没扣子
根本无法破译出答案
择地而流的溪水漂走了湿鞋
孩子我在心里看见了

太阳火辣，变种的白杨离你太远了
你太小了没回家的概念，你对水已经心满意足
这样说吧，阳光虽伤不了你，但已让你很不舒服
你自自然爬坡回了石头屋，你不是困吗
你就胡乱找一个自认为应存在的地方，睡去吧

我不忍心让你的父母揍你，那顿揍在所难免
就让桑尼姐姐先发现你丢失鞋子好了
她打你屁股的力气会小多了，再说她放学应该回家
合情合理，这样我就在超时间里听到了你的哭声
准确地说，是听到了你姐俩的哭声

这哭声溯不回那双被溪水推走的鞋子
我的微笑能停留在你嬉水的那一刻
你脱下湿鞋仿起桑尼姐姐汲水
你开心地玩出了三个法子
嘻嘻，第二次，你是故意让水推走另一只鞋子
谁又能溯回时间流逝的一切
谁又能在一无所有中拥有所有
谁的欢乐在人间交换的代价不是哭泣
谁的言行甚至生命，不都是偶然中的必然
谁不是谁的影子或者留白
2011年2月12日[NextPage]

7 谁窃走了阳光

小声些，再小声些
汗水滴呀滴
我终于撬开了梦
窃走了那一缕阳光

红的粉的蓝的黄的紫
我赏给了百花
它们闪烁起星星样子
吵闹春夏

晨露破解我开凿岁月时
急出的汗珠
逼我把那一抹绿交给叶子
我累了，呵欠着醒来
连同大地秘密
塞进黑暗
2011年4月2日

8 心跳得受不了

肢体撑到极限
血脉与氧气输送滞留
局部麻木扩散开来
身体暂时不再属于自己
我笑心理出了问题
——玩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偏要玩抽筋
一不小心
弄成残废都有

泪水旋转在眼眶
咱不就是俗物一个
钻进网络比抽筋还可怕
码着文字魔幻出灵魂
撞碎了身心迸出火花
燃烧起寂寞
身体轰然颓废
生命一点点冷却为灰烬

不是我固执锁上梦境
整座书城隐在绿荫
包裹着这座城市心脏
大街上行人来去匆匆
供给生活血液与氧
他们言行
谁又属于自己
他们烦起来也要玩休克

我担心的不是自己
也不是一座村庄和城市
我翻阅整个国家
居然找不到那本新书
我害怕整个明天
都会抽筋
我逃潜到老农心脏
他说他厌倦光怪陆离
吃喝拉撒整成了黑票子
难怪整个时代都在吐血

心跳得受不了
手脚就不要多事
喝一杯茶清清神
累了就好好睡上一觉
老农汗水浇在地上
城市怪物趴在高速公路
谁灭了谁不过是一场游戏
不如和爱人相拥而眠
不如与大地和谐共处
不如认祖归根
想一想你是从哪里来的
是你妈生了你
是你妻抚慰了你
是脚下黄土养你
明天下着刀
硬起头皮去上班去
2011年4月30日[NextPage]

9 磨出血泡的脚下，不是故乡

今夜是借着星光，正是谷子要启程的时刻
龙儿、橙园、了无，你们好吗
九寨沟不是天堂，寂寞也不是净土
顺子、茶人、心无，你们累了吧
九九重阳爬了那么高，难道你们只是为了风景
和尚寒山青灯呢？芳芳、小芳、湘女呢
老鹰呢？黑子呢？味道呢……

谷子把草鞋倒过来穿
不必问我要去哪
拍拍身上一尘不染的布衫
我流浪到我心上的地方
近吗？有人一辈子也到不了
远吗？把手心翻过来就能到

回眸再细细品读你们
谷子的亲爱的读者，你们一直追着影
你们散落了满天的鲜花供养了我
一如谷子送上一池荷莲
温馨了静夜清梦
此刻，谷子只说一声
“保重”

夜已深深，我转过身
不愿泪水沾湿潇湘
天山的雪莲真美
世人可曾知——美只长在苦寒
一如玄奘取经九九八十一劫难
谷子将磨出血泡的脚下不是故乡
我苦涩而笑，那又何妨

　　（编辑：刘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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