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_浮生若梦短篇小说

　　一、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白雾迷蒙的一片空间内，一白衣女子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一脸茫然地自言自语。

　　自己从他的婚宴上回来后不是服下了早就准备好了的断肠散，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吗？莫非这里就是阴间？

　　“这里是阴间。”一道缓慢而又柔和的男子地声音突兀地在背后响起，像是回答那白衣女子之前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肯定她内心的疑问。

　　女子回转身来，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竟出现了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身高八尺，肤色白皙，面容帅气温和。

　　“你是谁？”女子问道。

　　“你无须知道我是谁，我此行乃专程为你而来。”

　　“为我而来？”女子心中纳闷，这人是谁啊？

　　看着女子满脸疑问，男子惭愧地叹了口气。“唉，告诉你也无妨，说来也是我误你在先。二十年前因为我的失误，害的你双魂共体，今日你自行了断生命，说起来也都归咎怨我当年的疏忽大意。”

　　“你能说的更明白点吗？”二十年前的失误？双魂共体？女子越听越是满头雾水，更不明白男子在讲些什么。

　　“我本执管轮回投胎一事，二十年前因为我一个不小心的失误，错把你判给了已有灵魂托生的文扬身上，害的你和文扬原本的灵魂共生一体。文扬乃一男子身体，为阳，你乃女子灵魂，为阴。阳生阴，阴生阳，阴阳互生互补之下你的灵魂在文扬体内就越来越占主导地位，甚至在你四五岁时你的灵魂便已将文扬体内的原有男性灵魂彻底压制，夺得了他身体的控制权。这也就是你为什么明明是一男儿身，但却一女儿心的缘故。唉，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你凭白受了那么多无谓的煎熬。”

　　“原来我真的是个女的，真的是。”女子听了这一番话后，竟喃喃自语。以前当发现自己跟别的男孩子不一样时，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跟别人不一样？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她不安，她恐慌，她不知所措。而今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只是投错了胎，原来自己真的是女人。

　　男子看女子这般表情，便已明了她是还未发现自己早已恢复了原本的灵魂面貌，才会这般惊讶。男子抬手一挥，一面半人大的铜镜凭空出现在女子面前。

　　女子抬头朝镜内望去，双十年华，，一身白衣，秀发柔软及腰，肤色白皙细嫩，面容清秀妩媚，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但也算是少见的秀美佳人。

　　女子眼光紧紧盯着镜面，像是在认真的打量自己，又像是在爱惜自己。良久，女子才收回目光，看向男子。“我服药自尽，解脱了我的灵魂，那文扬呢？他还活着么吗？”

　　“他还活着，只是少了你这个灵魂。他原本的灵魂没了你的压制，已经复苏，融合了原本的身体和记忆，开始了新的生活”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这样爹娘就不会伤心了。”女子眼中浮出一丝苦涩和欣慰，淡然一笑。

　　其实少了我这个灵魂更好，这样文扬就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以及结婚生子。这样爹娘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为了自己这个不孝子的婚事而操心发愁。

　　看到女子心事重重，满脸悲戚的模样，男子急忙岔开话题。“说了半天，还没说我来找你的目的。之前是因为我的过失害你受尽了苦，今日在此等候你，便是想弥补一下我二十年前的失误。这两日你所在的青州县城内，有两名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子阳寿将尽。如果你还愿意还阳的话，到时我帮你借尸还魂，让你重返人间，这算是我对你的一种补偿吧。当然，如果你想抛开一切，重头再来的话我这就带你去喝孟婆汤，给你找一个好人家，重新开始。”

　　“帮我还阳吧。”女子略作思考，便确定地答道。

　　即便还阳了自己再也不是自己了，再也不是他的好朋友，而要从此跟他由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变做陌生人，甚至再也不会相见，可是最起码他还在自己心里，他还是他。但要是喝了孟婆汤，那岂不是要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

　　不！不要！

　　即便活着时只能跟他做好朋友而把自己委屈的好苦，即便还阳了之后就要跟他形同陌路而自己却要再次饱受相思之苦，即便如此，也不忍，更不愿把他忘掉。

　　仿佛早就知晓了女子内心的答案，男子了然一笑。

　　“城西刘员外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容颜姣好，清新秀丽，明日下午将溺水身亡。城南王家……”男子说到这里，略作停顿，目光向女子看去。

　　女子听到城南王家时整个人突然地紧张起来，眼光中充满了疑问，好奇以及期待。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城南王家，少夫人的陪嫁丫鬟阿碧，今年十八岁，相貌清秀，后日晚上阳终寿寝，在睡梦中去世。青州县城就他们两个了，你要是觉着不满意，我可以给你找其他地方的。”

　　“不用了，我觉着阿碧就挺好的。”女子摇摇头，拒绝了男子的建议，认真肯定地回答。

　　阿碧，在自己还是文扬的时候曾跟他见过那丫鬟几次，虽说是个丫鬟，却也眉清目秀，甚是可人。更何况阿碧还是他妻子的陪嫁丫鬟，自己若是做了阿碧，岂不是就可以天天呆在王家，天天看见他？如此，阿碧就好。如此，这般便好。

　　“都死了一回了，还那么放不下吗？为了他，宁愿只做一个丫鬟而不去做富贵人家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这样值得吗？”男子颇觉着无奈,叹了口气。唉，情字误人啊。

　　女子淡然一笑。“没有什么值不值，我觉着能做阿碧就挺好的。”

　　二

　　“文扬，我下个月初七就要和菲儿成婚了。”王鹏饮了口面前的茶水，满脸洋溢着幸福地笑容。

　　听到他的话，文扬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菲儿，赵尚书之女赵菲儿，出身名门，品貌端庄，跟他门当户对，倒也般配。两人虽然相识还不到一年，但却情投意合，互相爱慕，早已情愫暗生。虽然之前就听他讲过要向菲尔的父亲提亲，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居然这么快就把婚期给定下了。

　　“哦，这么快啊。”平静下内心情绪的波动，文扬继续说：“菲儿是个好姑娘，你们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菲儿自己也见过那么多次，说实话真的是很不错的姑娘。是啊，也只有像菲尔那样的女子，大概才配得上他。

　　将文扬的表情尽收眼底，王鹏眼中闪过一抹心疼，颇有些无奈。“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不知道，还早吧。”结婚？如我这般，还有结婚的必要吗？不需要，我什么都不需要，更不需要别人，我只想…..唉，罢

　　了，罢了。事已至此，何必再动那无望的念想。

　　“唉，其实，很多事你应该试着去尝试一下。”看着他故作轻松和不在乎的表情，王鹏叹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要拿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怎么办才好。

　　“嗯。”文扬点点头。尝试？不喜欢的东西又何必还要去尝试？

　　唉，王鹏叹了口气，相识三年多，自己又岂会不了解文扬这个傻小孩，又怎会看不懂他内心掩藏的倔强和执着？只是他不说，自己又怎能去揭他的伤疤？只是，这样最终苦了的还不是他，唉，自己要拿他如何是好？

　　婚礼在介乎绝望和期望的倒数中终于如约而至。

　　今日阳光清澈透亮，今日他着一身红艳吉祥。秀红如血的新郎礼服衬得他皮肤更加的白，那白是不同于以往的白，那白好似具有生命，由内而外地渗透出吸力和穿透力，吸引着某个人的灵魂，照射在某个人的内心。

　　文扬懒懒地静坐在喜宴上，今日这婚礼他本不想参加，因为不想亲眼看着最爱的他跟别人走进婚姻的殿堂，更怕看到那美丽的画面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泪洒当场。

　　可是，今日是他大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作为他最好的朋友，自己又怎能不到场？而且自己也真的很想看看那正在走进终身幸福中的他会是什么模样。更何况今日只怕是最后一次见他，如若不来，岂不是要抱憾而终？

　　作为今日婚礼的主角新郎官王鹏，在赴宴的亲朋好友中应酬不停，忙的不亦乐乎。只是幸福如蜜中的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如同丝丝缕缕的光，全飞进了文扬的眼中，落在心里，闪闪发亮。

　　今日的他跟往日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看在眼里竟自觉得好看的出奇，好看的无以复加，好看到无可代替。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等文扬回过神来，新郎官已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身边那熟悉的人，文扬摇摇头，笑而不语。

　　“干嘛一直看着我？是怕忘了我长什么样子吗？”见文扬一直看着自己，王鹏有些不明所以。

　　文扬再度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会忘了你长什么样子，即使是忘了所有人恐怕都不会忘了你。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尽量地多看几眼，毕竟这已是最后一次。

　　看着依然默不作声的文扬，王鹏颇有些无奈。将二人面前的酒杯满上酒，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兄弟你可要吃好喝好，别亏待了自己。”

　　文扬笑着点点头，干完了杯中的酒水，随后拿起酒壶再度将二人面前的酒杯斟满。“这一杯是我敬你的，嗯…..”本相对王鹏说些祝福的话语，可话到嘴边不知怎地竟无法说出口，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只字片语，文扬无奈地摇摇头。“唉，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了。嗯…..又好像什么都想说，但又…….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看着他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鹏心疼如揪，拿起酒壶斟满手中的酒杯。“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说吧。其实……我也有好多话想对你讲，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唉，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什么都不说了，这杯酒里，什么都有了。”

　　三、

　　将文扬送出大门后，王鹏走回客厅，满脸欣慰地在凳子上坐下，嘴角的笑意更是遮掩不住，迅速地蔓延开来。

　　这个小家伙真的是变了，真的变了！本以为他是开不看而在几日前做出了轻生那样的傻事，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一下子就怔住了。是了，他一定是因为自己才会那么想不开以至于做出这种傻事，不然又为何偏偏在自己成婚那晚，服下那剧毒断肠散？

　　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意，虽然从未开口，但自己又怎会不明了？他日常生活中对自己的关怀和依赖，早已将他内心的想法泄露无疑。三年来他是怎样无声地喜欢自己，自己早已看在眼里，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然而，正是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自己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因为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只能跟他做一个好朋友，在他遇到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能作为一个朋友帮他一把。

　　因为跟他是好朋友，所以更怕他这样只会自己委屈了自己，什么都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扛，那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和委屈？

　　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心疼和关怀。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他不说，自己又怎好去揭他的伤疤？更何况自己也不想看到他受伤害亦或是委屈，更不想失去他这个好朋友。

　　原还打算事后好好的陪陪他，开导开导他，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绝对，更不是说离开了自己他的世界就会崩溃，即使自己一个人也要坚强地活着，更何况作为最好的朋友，自己一直都在，从未离开，亦不会离开。

　　谁知身体康复后的他却好像性情大变，虽然还是把自己当最好的朋友，但却没了以前那种爱慕和依赖，也变的好似没了以前的落寞和孤怜，整个人开朗了许多，更没了以往那种小女孩般的柔弱和娇气，变的很像一个男人。

　　将他的变化净收眼底，心中充满了欣慰，发自内心地替他开心、高兴。

　　“姑爷，你在想什么呢？那么开心。”一道清脆的笑声宛如铜铃般在耳旁响起。

　　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阿碧竟早已站在身旁，微笑地看着自己。怕是被这丫头看到了自己发呆时那失态的样子，王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什么，只是随便想点事情。”

　　打个圆场便可随口将这件事揭过，可仿若鬼使神差般，王鹏稍微停顿，居然竟随口将内心的想法向阿碧问了出来。

　　“阿碧，你有没有觉得文扬好像变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这句话刚问出口，便觉着好笑，自己怎么会想起来问她这个问题？更何况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啊？

　　闻言，阿碧清澈的双眸中涌出无限复杂的神色。“不是跟以前不太一样，是完全不一样了。”

　　“哦，说来听听，你都发现了哪些变化？”阿碧的话让王鹏有一些惊讶，想不到这个小丫头眼光倒是挺独到。

　　自从几日前自己服下断肠散之后借尸还魂重生做了阿碧，一切都已重新开始，想来文扬他也有了自己新的生活。如此，那前尘往事今日纵是对王鹏说明，怕也无伤大雅。

　　只是自己还阳之时曾对那青衣男子做出承诺，答应他必不会把自己借尸还魂之事对任何人说起，不然自己早就按捺不住要对王鹏和盘托出。不过如此玄灵诡异之事即使是说了，怕是也很难会让人相信。

　　念及此处，阿碧怅然一笑。“文公子以前应该是很喜欢姑爷的，就像一个女孩子喜欢一个男人那样。

　　可自从前几日开始文公子对姑爷就没有了那种喜欢，而是变成真正的好朋友，好兄弟之间的情谊。就连整个人都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你怎么知道？！”阿碧的话让王鹏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小丫头如此聪慧，竟连这些都知道。

　　“感觉。”

　　“那少夫人知道吗？”王鹏有些紧张地问道。阿碧这丫头都知道了，那菲儿呢？她会不会也知道了？

　　“小姐应该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想来应该也没人会知道吧，毕竟文公子一直将那份感情掩藏在内心，估计也是为了不让姑爷为难，免的给你带来流言蜚语。唉，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文公子也不容易啊。”

　　听了阿碧的一席话，王鹏点点头，有些感谢地看着阿碧。“谢谢你，阿碧。是啊，他也挺不容易的，什么都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承担，怕是很委屈很苦吧。有时候看着他我都觉着心疼，也不知道要怎么帮他才好。现在看到他的这些变化我挺欣慰的，真心的替他开心。”

　　“老天爷是公平的，不会一直让人不幸。文公子已死了一次，因祸得福，想来以后的路应该会顺坦多了。”

　　“嗯。”王鹏点点头，看着面前的丫头，心中诧异万分。以前真没发现这丫头竟如此聪慧，善解人意，更能说出这样有深意的话。奇怪，怎么觉着好像这丫头也变了，变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我怎么觉着好像你也变了，变得好熟悉的感觉。”

　　阿碧闻言一颤。“哪里熟悉？”

　　王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阿碧淡然一笑，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其实我好像是变了，又好像是没变。不过，不管我是变了还是没变，我都是我。”

　　“你都是你？你不是你还能是谁啊？”

　　“我就是我啊。”女子笑颜如花。

　　看着阿碧那如花的笑容以及灵动的双眸，王鹏内心某个柔软的地方忽的竟暖暖的，仿佛像是被那莫名的熟悉感给塞满了，又仿佛像是被那如花的笑容给充实了，一时竟看呆了。

　　仿佛察觉到了那怔怔盯着自己看的目光，阿碧脸色微红，低下头去。

　　王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讪然一笑，转开了目光。

　　沉默良久，阿碧忽然张口问道。“姑爷，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当你知道文公子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嫌弃过他，讨厌过他？”

　　“我发现他喜欢我的时候，我跟他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可能我已经习惯了以前他对我的好，发现后虽然也有点不敢相信不太理解，还有一点小尴尬，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怎么说我们都是好朋友，我又怎么会去嫌弃他，讨厌他？你不是说了吗，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想来他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有的选择估计他也不想这样。”

　　听了王鹏的话后，阿碧那清澈的眼眸中瞬间水雾弥漫，如花般灵动的笑容瞬间迎风绽放。

　　王鹏，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四、

　　“怎么了？不会是跟王鹏闹别扭了吧？”赵夫人看着坐在那里心事重重的女儿，关切地问。

　　赵菲儿有些心烦的叹了口气。“娘，我觉着阿碧好像喜欢上王鹏了，而且王鹏好像对她也很在意，我都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说说笑笑好几次了。”

　　“什么时候的事？”赵夫人闻言一惊，怔了片刻愤怒便如旺盛的火苗熊熊燃烧。阿碧这个臭丫头，才随菲儿嫁过去一个多月，便居然开始勾引王鹏。真是个白眼狼，瞎养了这个丫头十几年！

　　赵菲儿摇摇头，神色中带着一丝疲惫和着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半个月前才发现的。有时候我觉着既然相公喜欢，再加上我跟阿碧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却情同姐妹，更何况我也看得出来阿碧是真心喜欢相公的。如此何不成全他们，让相公把阿碧收入房中做个妾氏，岂不两全其美？可是，我真的不想跟别人分享王鹏，特别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娘，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了女儿的话，赵夫人愤怒更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傻啊你，还情同姐妹？她心里要是当你是姐妹，她还会抢你的老公吗？就你还傻乎乎地顾忌什么姐妹情分，还打算让她做小妾！你就不想想今日她能为了一己私欲抢你老公，那明日说不定就会为了名分和地位抢了你正室的位子！”

　　“不会吧？阿碧应该不是那样的人。”赵菲儿听了母亲的话满脸惊讶，自己之前可没有想过这么多。再说了，阿碧真的好像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那你以前有想过阿碧会抢你的相公吗？”看着善良单纯的女儿，赵夫人有些无奈的摇头叹了口气。

　　赵菲儿摇摇头，是啊，自己以前真的压根就没有想过，阿碧会喜欢上自己的相公。

　　仿佛早就知道了答案，赵夫人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看着女儿再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为了男人，为了爱情，为了名分，再善良再单纯的女人都会变得很残忍很攻于心计。所以，傻丫头你千万不要轻易地相信其他女人，特别是跟你喜欢同一个男人的女人。”

　　“那要怎么办？”可能是觉着母亲的话挺有道理的，赵菲儿的语气开始有些迟疑。

　　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狠厉。“依我看，直接把这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卖了最好，永除后患！”

　　赵菲儿听了母亲的话猛然一惊。“别啊，娘！再怎么说我跟阿碧自小一块长大，她即使有错也不能把她卖了啊，这样太残忍了。不如，找个好一点的人家，将她打发出去吧？”

　　赵夫人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就依你吧。那你等下回去的时候，我找个借口将这个死丫头留下。这两日尽快地给她找个婆家将她送出去。”

　　“阿碧了？怎么不见她了？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自从下午妻子一行人从娘家回来后就没有看到阿碧，王鹏就觉着奇怪，阿碧是菲儿的随身丫头，一直形影不离的，今日竟没有一同回来当真奇怪。强自压下心头的疑问，直到晚饭时实在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赵菲儿眼中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这两日母亲身体抱养，我不在家连个知心侍奉的人都没有。阿碧以前在家时素得母亲喜爱，便留在家里代我照顾母亲，等到母亲病好后再接她回来。”

　　“哦，原来如此啊。”王鹏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

　　将相公的反应看在眼里，赵菲儿在心里松了口气。如今只有先瞒着他了，等过些时日等到一切瓜熟蒂落之后再告诉他真相。毕竟到

　　时候即使他再反对，但却早已生米煮成熟饭，回天无力。

　　“你给我跪下！”赵夫人将阿碧叫到自己的房中，随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对站在那里的阿碧一声冷喝。

　　听到夫人那声冷喝，阿碧心中有些纳闷，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啊？夫人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虽然满腹疑问，但还是听话地跪了下去。

　　“你可知错？”赵夫人冷冷地问她。

　　阿碧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阿碧犯了什么错，竟惹夫人如此生气。”

　　赵夫人冷哼一声，满脸鄙视。“哼！你这个狐媚子！才随菲儿嫁过去多久，竟开始勾引王鹏了！你可真是厉害啊，你也不想想十几年前你快饿死街头的时候，是谁把你捡了回来，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穿，还让你和菲儿一起读书写字，如今翅膀硬了啊，竟开始勾引你家主子的相公！哼！你这个喂不饱的白眼狼！”

　　听了赵夫人的话，阿碧大吃一惊。原来是被人发现了自己喜欢王鹏的事，随即急忙辩解。“夫人，你误会了，阿碧没有，阿碧怎么可能会去勾引姑爷？”

　　若是以前的阿碧想来应该是不会喜欢自己家姑爷的吧？可是，自己还是阿碧吗？不是，自己不是。如此，对他的那份情又如何能割舍的了？

　　“你还狡辩！哼！狡辩也没用，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两日我就给你寻个婆家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死丫头打发出去！”

　　阿碧闻言一颤，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傻愣愣地呆在原地。怪不得！怪不得小姐走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复杂古怪，怪不得夫人会说有些事要麻烦自己去做，将自己留在了府中，原来如此。原来她们早就商量好了要把自己从王鹏身边弄走，要把自己打发出去。

　　不行！绝对不行！自己已经死了一次，好不容易才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而他也慢慢地开始喜欢上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怎么可以让她们把自己从他身边带走，另许他人？

　　不行！绝对不行！

　　阿碧急忙跪爬到夫人身边，苦苦哀求。“夫人，求求你了，不要将阿碧送出去，阿碧愿意一生一世服侍小姐，求求你就让阿碧一直待在小姐身边吧。”

　　赵夫人抬脚将阿碧踢开，一声冷笑。“哼！让你留在菲儿身边继续勾引王鹏吗？死丫头你倒是真会算计啊！”

　　“夫人，您误会了，阿碧没有勾引姑爷，更没有对姑爷有什么非分之想。阿碧…阿碧只是对姑爷心生爱慕，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阿碧自知身份低微，所以不敢有任何奢想，只求能一直侍奉小姐和姑爷。求求您了夫人，求您千万不要将阿碧送出去。”

　　赵夫人看着阿碧那苦苦哀求的可怜相，便觉着心中厌恶。哼！这个死丫头居然这么会算计！亏了菲儿还顾忌什么姐妹之情让我给她找个好人家。哼！她居然还这么贼心不死地惦记着菲儿的相公，真是狡诈之极！依我看还是直接把她卖掉才干净利落呢！

　　赵夫人满脸厌恶地看着阿碧，眼中闪过一丝痛恨和得意。“大家都是女人，我还不了解你。你说你没有非分之想？当真可笑！我们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男人，心中便都是非分之想，而且即使拥有的再多也不会觉着满足。我也是过来人，就你心里的那些小把戏也想骗我？我可不是菲儿，那么容易就被你给蒙骗了！哼！你也不要怪我心狠，怪只能怪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赵夫人冷冷地说完这一席话，有些嫌弃地看了阿碧一眼，拂袖而去。

　　五、

　　“婉姨。”看着迎面走来身着一袭红色长裙，浑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立在门口的两个小厮开口恭敬地招呼她。

　　“她还不肯吃饭吗？”妇人对他们点点头。

　　“嗯，那丫头倔着呢。”一名小厮急忙接话，讨好地回答。

　　闻言那名被称作婉姨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开门！”

　　门被打开，婉姨大步走了进去。看到半躺在那里早已没有了刚来之时那种闹腾而变得绝望安静的女子，微微一笑。“呵，两天都没吃饭了啊，你可真熬得住啊。”

　　女子闻言，缓缓地抬头朝婉姨看了一眼便又再度垂下头去

　　看着默不作声的女子，婉姨面色微冷。“哼！来了我的怡红院，你就别再想还能出的去！你最好给我听话，乖乖地去接客，把客人伺候好了，大家都好过。不然，哼！别怪我婉姨不讲情面！”

　　女子闻言只是淡淡地冷笑一声，随后便再度沉默。

　　女子对自己的再次无视，如同一个无声的巴掌，正正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婉姨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冷哼一声。“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六！”

　　婉姨的叫声刚刚落下，一个中年大汉应声走了进来。

　　婉姨抬手朝女子指去。“既然这个阿碧姑娘不想吃饭，那你现在就趁她有空，好好地教教她我们怡红院的规矩。”

　　原来那一直沉默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阿碧。

　　阿碧怎么也没想到，无论自己再怎么苦苦哀求，夫人居然都无动于衷，竟还一怒之下将自己卖到了青楼。夫人！你当真是好狠的心肠！

　　男子听了婉姨的话后，嘿嘿地傻笑了声，随后大步朝阿碧走去。看着面前的秀美佳人，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邪恶的兴奋，竟直接向阿碧扑了上去。

　　被那满脸猥琐的男子压在身下，阿碧极力挣扎。然而两天都没有进食，身上早就没了力气。

　　“不要！不要！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男子被身下女子的叫声刺激的更加兴奋，一把扯开了她胸前的衣服，伸手摸了进去。

　　“啊！不要！不要！我接！我接！！”男子将手伸进自己胸部后，阿碧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只得慌乱中先答应婉姨接客的要求，以求暂时自保。

　　“停！”婉姨开口制止了那个疯狂的男子，满脸笑容地看向阿碧。“这就对了嘛，你要是早这样，又何需如此呢。”

　　“要我接客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阿碧整理好自己被扯乱的衣服，抬手擦掉眼泪。

　　“什么？”婉姨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死丫头，竟然还敢跟自己谈条件。

　　“我只卖艺不卖身！”抬头定定地看着婉姨，阿碧一字一句坚决地说道。

　　“那你都会些什么才艺？”

　　“琴棋书画。歌舞诗赋。”阿碧虽是个丫鬟，但自小和赵菲儿一起读书写字，这些诗文舞墨也算精通擅长。所以情急之下，才会想到卖艺来暂时自保。

　　“哎呀，想不到你还会这些。行啊，我答应你。”

　　婉姨虽口上答应了阿碧的要求，心中却早已开始暗暗盘算。哼!就先依你。等你在我这怡红院中待上他个个把月，看惯了风花雪月，我就不信你还会像今天这般刚烈！

　　再说，进了我的怡红院就别再想着还能干干净净地出去。一个小丫头片子，我还制服不了你？

　　“呀！这不是张老板吗？”看到赌坊的大老板张天霸进来，婉姨立刻满脸媚笑地迎了上去。

　　张天霸笑着跟婉姨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她走进了楼上的包厢内。

　　“张老板今天想让哪个姑娘陪您呢？不会还是阿碧吧？”知道张天霸钟情阿碧很久了，婉姨故意讨好地问。

　　“阿碧姑娘的曲儿好听是好听，但是天天只听曲儿未免太乏味了。要是能一亲芳泽的话，那就…..”说到这里，张天霸微笑地看向婉姨，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知道张天霸是什么意思，婉姨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啊呀，张老板，阿碧可是只卖艺的，不比其他姑娘，接不得客的。”

　　听了婉姨的话，张天霸随手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够吗？”

　　看到张天霸出手如此大方，婉姨吃了一惊，随即难以抑制地惊喜不已。“够了！够了！张老板您可真大方，出手就是阔绰。只是阿碧那个丫头是个硬骨头，只怕……”

　　婉姨话还未说完，张天霸肥大多油地脸庞瞬间笑地扭曲起来。“呵呵，硬骨头？大爷我最爱啃硬骨头！嘿嘿，她硬？我比她还硬！”

　　阿碧正坐在镜前，勾勒眉毛。咚地一声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只见那个浑身油嘟嘟像猪蹄一样的矮胖子张天霸，走了进来。

　　“张老板，您怎么进来了？”虽然内心因这个矮胖子的闯入十分不快，但阿碧还是急忙站起身，礼貌地招呼他。

　　看着面前美丽动人的女子，张天霸张硕大的脸庞笑的更加扭曲。“小美人，想死我了。来，让爷亲亲。”话刚说话，便一把将阿碧搂在怀中亲了起来。

　　“放手！不要！”阿碧极力挣扎，但奈何力气太小，根本就无法脱身。

　　怀中美人的挣扎和反抗，将张天霸内心的占有欲和兴奋刺激的熊熊燃烧。一把将阿碧抱到床上，纵身压了上去。

　　“不要！不要！”被那肥大的身躯压着，阿碧根本无法动弹，使不出一丝力气，就连挣扎都变得那么脆弱。

　　然而身上的那一大团肥肉，根本不顾自己的的苦苦哀求，像发了疯似的瞬间扒光了自己的衣服。

　　“啊！”一声绝望而凄惨的叫声突地划破黑夜，如泣如诉。

　　六、

　　“红珠，外面是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吵？”，听着外面锣鼓响动天的喧嚣，阿碧放下手中的书，忍不住向趴在窗口往外眺望的红珠问道。

　　“今日两大才子之一的文公子结婚呢，阿碧，你快来看啊！好壮观的迎亲队伍啊。”

　　文公子？那不是文扬吗？那不是以前的自己吗？他终于要结婚了，真好。这样爹娘应该很开心了吧，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阿碧走到窗口，好奇地往外看去。然而只看了一眼，便傻傻地僵在了那里。

　　那一眼她并没有看到新郎，尽管新郎那一身红袍耀眼之极。因为，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王鹏。他一身青衫，策马与新郎并行。

　　他应该是陪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去迎亲的吧？看着他们一起并肩而行，这画面当真美丽。

　　如果，如果可以回到从前，自己还可以像个好朋友好兄弟那样，一直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也挺好的。哪像现在，哪像现在离他越来越远。

　　两行清泪滑过脸庞，阿碧苦涩地叹了口气，唉，原来自己以前也挺幸福的。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还亲手地毁了它。唉，真是命运弄人啊。现在再后悔俱已晚矣，一切都已来不及。

　　察觉到了阿碧那异常的安静还有一声声惋惜的叹气，红珠扭过头来，看到她脸上那还残留的泪迹，关心地问她。“阿碧，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阿碧摇摇头。“我没事。就是突然觉着做一个男人也挺好的，最起码可以守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红珠点点头，同样有些感概地说。“是啊，想我们女人，特别是我们这种风尘女子，总是身不由己，一生苦乐还要由他人来支配。”

　　阿碧闻言惨然一笑。是啊，身不由己风尘中，一生苦乐由他人。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青色身影，阿碧不舍地叹了口气。唉，一切都晚了，再也来不及了。

　　唉，此生若可重头来，情愿不为女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