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信这世间会无路可走

更新:2017-03-15 17: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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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心

  昨天和H聊天,她开心地说:“我们住进新房子啦。”特意拍照给我看,书房的照片墙里有我们大学舍友的合照,台上一排绿色植物在明媚阳光下青翠好看。

  大学时,H的床铺在我的对面。她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我一定要在毕业后两年之内让我爸妈住上新房子。”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因为普通本科毕业生两年的工资之于几十万的首付,简直是杯水车薪。

  没想到两年后,她竟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H的父亲在她初中时得了脑梗死瘫痪在床,花了很多钱治疗。她母亲没有工作,原本便是低保户的家境更是雪上加父亲刚生病时,她请假在家,一个星期没去上学,回去之后发现班主任召集全班同学给她捐了款。

  隔天正好开家长会,H上台发言,说了很多个谢谢,然后把那些钱全都退了回去。我不知道当时年仅15岁的她说了些什么,只知她说完之后,台下很多大人都落了泪。

  H说,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花过父母的钱。她从重点中学转学到了普通中学,因为那所学校不仅不收她的学费,还给了她足够维持生活的奖学金。上大学时,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并且经常出去打工。从每小时30元的家教到做各种各样的小生意。当然,做这些也没耽误她当学生会副主席。她是全院600多个学生人人钦佩的“厉害的人”。

  她做任何事都任劳任怨,毕业前夕学院举办毕业晚会,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剪辑视频,一点一点地做字幕,视频播放时那么多人感动流泪,她也坐在台下安静地看,但知道她辛劳的却没几个人,她也不会说。

  我和她住在一起那么久,知道她是如此拼命和辛苦,却从没听到过她一句怨言。她只是偶尔会说:“其实我也羡慕你们能无忧无虑地长大啊,但是没办法,我有责任。”所以大学四年,她不仅没向父母要过一分钱的生活费,每年过年还交给他们几千块钱。

  工作之后她去了房地产公司上班,每逢开盘便加班,忙得团团转。为了早点儿攒够钱买房子,她跟我描述她的生活是“一分钱掰成三瓣花”。如今她不断升职加薪,但仍然穿最朴素最便宜的衣服,仍然攒钱给爸妈买最好的东西。

  今年“五一”我们小聚,我讲起我最喜欢的电影《百万美元宝贝》里的一段故事:热爱拳击的女主角拿到了艰苦比赛获奖得来的高额奖金,没有给自己买任何礼物,而是给妈妈买了新房子。没想到站在开阔明亮的新客厅里,她妈妈环视四周,气急败坏地喊:“你知不知道,有了房子我就拿不到政府的低保补助了!”她拿着钥匙的手颤抖了几下,原本期待欣喜的表情从黯淡褪变成绝望。

  我跟H说:“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总是想起你,当然了,后半段不符合。”H大笑:“后半段也符合,有了新房子我们家现在也拿不到低保补助了,除非我从户口本上独立出去,因为房产证是我的名字啊,哈哈……”

  她一定不知道,在我苍白贫瘠的生活背后,因为她,因为她爽朗的笑声和弱小但蕴藏着巨大能量的背影,我竟凭空多了不知多少勇气。

  在《我比谁都相信努力奋斗的意义》那篇文章中,我写了自己的另一个大学舍友,和H一样又坚强又磊落。

  实际上,我还有好几个大学舍友,一个是春夏秋冬四季都每天五点半起床或锻炼或学习,在院队连续三年获得校女篮冠军的勤奋小姐;还有一个是自学日语,一年通过了二级,在上海过得金光闪闪的灿烂女孩。

  而在我的研究生女同学中,有人是《一站到底》某一期的站神;有人第一年就拿到了年薪20万的offer(聘用信);有人开了自己的公司;有人25岁便博士毕业。

  没有名校光环,没有倾城容貌,也没有手眼通天的父亲。她们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踽踽独行,一步一步前往那个最想去的终点。在芸芸众生中,她们是那么普通,但却用尽全力活出了最好的自己。

  我在她们身边度过了成年之后最重要的时光。看着她们实习时起早贪黑,在寒冬大雪的公交车站瑟瑟发抖;看着她们写论文时殚精竭虑,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一步步攀爬;看着她们工作后兢兢业业,在偌大的城市里找到微弱但温暖的光芒。

  某次聚餐,几个男同事评论某行女客户经理付出了很多,终于成了支行副行长。烟缭绕中,一水儿难以掩盖的啤酒肚,他们读书时的意气风发、炯炯目光消失殆尽。

  我悲哀地在心底发出感叹,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为何男生破格晋升就掌声一片,而女生便要承受流言蜚语、质疑和指责?

  相比起来,我更欣赏身边的这些女孩对校园、对职场、对生活的态度。她们在“剩女”被津津乐道的世界里坚持着宁缺毋滥的法则,毕业经年仍然保持着清澈的眼眸;她们在女博士被称为“第三性”的时代里守护着做学问的单纯,对枯燥无味没有尽头的学术生活保持着最初的热情。

  她们似乎天生具备一种独特的韧性,在荆棘遍地的大环境里既不呼天抢地,也不故步自封,积极适应着种种残酷的法则,然后在孤独又狭窄的夹缝里倔强地成长着,直至幼弱的蓓蕾终于绽放出幽芳的香气。

  我也不喜欢一个老气横秋的同学每每带着怨气絮叨:“这个国家坏掉了……”。

  相比起来,我更喜欢陈文茜郑重其事的坦言:“在我成长的岁月中,日子不是一天比一天匮乏,反倒是一天比一天有希望,这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幸福。”

  她并非盲目闭塞,她只是看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忧患与安逸,悲剧与欢乐,永远并存。”

  前几天看书,书中讲到有一名大学生对大学教育充满了失望与不满,财经作者吴晓波说:“办法其实只有两个,一是逃离,坚决地逃离;二是抗争,妥协地抗争。”

  他说到自己在复旦大学读新闻系时,将数千篇新闻稿件肢解分析,一点点学习新闻写作的方法。因为老师说知识每一秒钟都在日新月异,所以他将自己关进图书馆,然后一排一排地读书。从一楼读到二楼,再从二楼读到三楼,最后读到珍本库。

  如今他说:“当我走上社会,成为一名职业记者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抱怨我所受的大学教育。到今天,我同样不抱怨我所在的喧嚣时代。我知道我逃无可逃,只能跟自己死磕。”

  而我也愿意相信,无论酷暑隆冬,无论受难与否,日日都是好日。在我们至短至暂的生命里,希望并非聊胜于无的东西。它是所有生活的日常。

  借用廖一梅在《恋爱的犀牛》中的一段话:它是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它支撑着我们日复一日的梦想。让如此平凡甚至平庸的我们,升到朴素生活的上空,飞向一种更辉煌和壮丽的人生。

  既然逃无可逃,就一起死磕到底。

  我想,总会有一条路能带我们走向最想去的地方吧。

  (实习编辑:葛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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