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霜

2018-03-29 02:10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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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平

  黄昏,呼呼的风刮起,似乎有苇叶割人的感觉,猜想第二日,霜落在大地会厚一些。

  早起,遇到同事,和我一样诧异人家屋顶、栎树叶、桂树叶,皆没有霜的印迹,那位同事告诉我,她和乡下的母亲通过电话,村庄也没有降霜呢。

  霜,给我的印象总是那么浅浅的一层,铺在瓦顶、草叶、柴堆,用手指轻轻触摸,沾着跟米粉似的。霜,行踪是隐秘的,在大地暗下去时,在大家进入梦乡时,它踱着猫的方步,甚至比猫的脚印还柔和,悄悄地在万物不注意时,从天宫降临。

  霜,形迹是隐蔽的,在你猜想这样的情景,它却躲藏起来,没有露面,而有时黄昏只是微风拂动,不想翌日,霜竟重重地垂落。

  难道,它也有过一时的过度伤感,在那一刻控制不了自己?

  “履霜坚冰至。 ”霜降的日子,年关将近,我忆起在木亭围拢的乡亲,一小堆柴火在燃烧,拢过去的手掌彼此挤挨。

  “又要一年了,口粮还不够呢。 ”

  “挣得工分不够,分红还是赤字。 ”

  乡亲们身体挨近火焰,似乎要挨近一个温暖的梦。日子如霜,每一个家庭都会有一本难念的经,几口人的饭碗问题,是生计的问题啊。

  “到哪儿挣钱呢,守着一亩三分地也不是办法。 ”

  木亭里,乡亲在交流,有时跳跃的碳粒抢先发言。

  霜降之时,也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我想起母亲将稻草作为“垫被” ,因为弟弟和我尿床,母亲经常更换“垫被” ,有时母亲忙于到几里以外的单人校上课,几日没翻晒,或者更新的“垫被”就会发霉,或者落下另一层“薄霜” 。

  这即是日子的另一层霜啊。

  霜降之时,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母亲做腊肉、腊鸭,看着悬挂竹竿的“尤物” ,我和弟弟也常嗅过去,或者撒娇、赌气,不肯就餐,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母亲在做餐时割上一块晒在太阳下的“尤物” ,而腊肉、腊鸭,一般只有家里来了客人,才割下一点下酒。

  现在,村庄的日子富足了,在霜来临之际,挨家挨户都不会忘了制作腊肉、腊鸭。有客自远方来,也无需吝啬了。

  包裹着羽绒服的人们不会那么惧怕霜了,闲情时,有些乡亲还欣赏霜,一个人站在田垦一侧,一层一层的白色增厚了生活的诗意。在市区,我喜欢驻足大桥,冒着水汽的溪流,或者透过办公室的铝合金窗向远处眺望,霜使世界有了一抺银色,霜是开放在天空最轻的花朵。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霜是天空的写意,有时也是一个人夜深的写意,无论是多情的女子,还是追思的俊郎,霜就成了一个人搁浅的码头。

  在城市的公园,我看到一些老人在凝视,他们没有说话,一个苍茫的世界是否是他从前的波涛。欣赏霜,我自然会想念银丝的父母,霜是配合一个人记忆的,就像村庄的那片枫树林,当叶子红似火时,村庄的小路更加深刻起来。不是感觉母亲衰老了,是凝视她,她就像一幅《霜》的画,她是有《父亲》的眼神,迟钝,巴望着。

  她提着篮子到水边,轻轻地荡涤菜叶的尘土,水里已没有她清澈的影子,她在黎明前摸黑,踱向光里。日出的小路,她的声音没向柴堆,她在光里,有时就是一堆干柴,潜伏,直至成为最后一把火焰。

  最后一把干柴的火焰里,不是感觉母亲衰老了,是她落了一颗牙齿,又一颗牙齿,时光的重锤,悄悄地砸向她的缺口,身体有了更多的缺口。在月初的红晕,再没有细线可以缝合她更多的缺口,身体一部分残缺就残缺。她身体深处的霜,是一个远方蹲伏在她心里,一个远方,是子女的远方,也是她涨潮的堤岸。

  岁月在老去,霜在心底洁净思想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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